《逐月照君》桂川健煜

24、躲避

　　肖珩愣是对情爱之事再迟钝，也能大致推测出，苏简煜口中的安仁应当就是他曾经心悦之人。原先肖珩未觉此事有玄机，细细想来却是震惊万分——安仁根本不像是女子的姓名，而女子也不会取表字。这样一来，安仁只有可能是男子之名或表字。
　　这不仅基本坐实了苏简煜龙阳之好的传闻，还说明苏简煜对这安仁念念不忘，这才在醉酒之中，下意识地将自己错认成了安仁。可这安仁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与苏简煜之间又曾经发生过什么，致使苏简煜提及此人就黯然神伤，情难自抑？
　　肖珩想不明白，他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这一夜肖珩辗转反侧，下半夜才勉强入睡。
　　大抵是心中存疑，肖珩在辰时以前就已醒来，他习惯性地为苏简煜备好了早膳，但并没有如前几日般等苏简煜起身。在厨房忙完以后，肖珩就直接去了骁骑营。肖珩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堵。肖珩心想，或许是因为苏简煜的错认而觉得被冒犯。
　　苏简煜醒来之时觉得自己依然头重脚轻，仿佛脚踩飞云。他唤来女使帮助自己洗漱穿衣，这才得知肖珩已经赶往骁骑营去了。苏简煜有些不解，他对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只记得自己被肖珩横抱着送回卧房，自己还骂他放肆。
　　肖珩大抵是生怕今日再被自己责骂，所以早早地就溜之大吉，苏简煜如此琢磨着。
　　然而直到午睡起身，苏简煜还是没见肖珩回来，不由得开始暗暗担心起来——自己昨晚是不是言行之间有所逾越，肖珩是被自己吓到，所以才久久未归？可是苏简煜又拉不下脸面差人去骁骑营询问情况，或许肖珩只是因为今天任务繁重呢？毕竟他大小也是一个手下管理着三五十号人的将领。
　　于是苏简煜就在不安中自我宽慰，亦是无心读书，直到女使来报，说苏成蹊回来了。
　　“殿下。”苏成蹊一身乌檀色常服，显得风尘仆仆。从秋狝前一天算起，如今已有九日，苏成蹊想来也是日夜兼程，并未在黔州多做停留，这才得以在今日就赶了回来。
　　“你一路奔波辛劳，先去歇息再来回话吧。”
　　“多谢殿□□恤，”苏成蹊道，“一路快马加鞭倒也不碍事，属下还是想早些将黔州之行的结果告诉殿下。”
　　“如何？”苏简煜对此事的上心程度不比苏成蹊自己来得少。
　　苏成蹊摇摇头，说：“那家农户原籍并非属下与殿下遇见之处，不过他们确实丢过一个孩子，但并非是属下，许是早在饥年之中饿死街头了。”
　　苏简煜不免有些失望，但他知道苏成蹊一定比他更加失望，当下起身走到苏成蹊身边，拍拍他的肩头说：“那就接着找，总能找到的。”
　　苏成蹊随后退下，快速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袍服再入内侍奉，苏简煜大致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苏成蹊。
　　“如此说来，肖公子——”苏成蹊顿了顿，“肖总旗倒是个能人。”
　　“这也是我没想到的，原本只想着随意应付。”
　　“我看殿下明明高兴得很，”苏成蹊戳破了苏简煜的矜持，“不过话说回来，怎的不见总旗？”
　　苏简煜尚未将自己醉酒之事告诉苏成蹊，这事略微有些尴尬。苏成蹊追随苏简煜十年，只一眼就能将苏简煜的心事猜个大概。他们二人，明面上是主仆，私下里更像是兄弟。
　　“殿下与他可是发生了些什么？”
　　苏简煜低垂双目，微微叹了口气，这才将昨日之事说了出来。可是听完这些，苏成蹊更加困惑了。
　　“依殿下所言，要感到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殿下自己吧？”
　　苏简煜耸耸肩说：“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我都没有躲着他，他倒躲起我来了。”
　　“殿下你说——”苏成蹊帮苏简煜整理着书册，“会不会是总旗觉察到了自己的心意，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面对你，这才——”
　　苏简煜回想起前往围场路上，车厢中的四目相对，又想到猎试当晚，二人在温泉池子处暧昧的氛围，还有肖珩将自己横抱回卧房的举动。若说苏简煜没有一点被撩拨自然是假的，但他还是不大相信，肖珩会和自己是同一类人，或许只是因为肖珩太擅长照顾人了。
　　苏简煜没有接话，苏成蹊也不再追问。
　　肖珩这厢，今天整日都心不在焉的。他很是在意自己被苏简煜错认成安仁之事，越想越觉得心中郁闷。无论这个安仁与苏简煜之间有何过往，他在苏简煜心中肯定占据了不小的分量。思及此，肖珩便觉得莫名的委屈。
　　委屈？
　　肖珩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自己不类安仁，又为何要觉得委屈？肖珩不敢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但闲暇之时又情不自禁地琢磨。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如果要将此事头绪理清，必然要先打听到这个安仁与苏简煜的过往。看来自己有必要求助苏成蹊了。
　　肖珩怀揣着心事回到山庄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他先去了厨房，胡乱地塞了些吃食，又和厨子以及小厮们闲聊片刻，这才走入内院。
　　叫肖珩始料未及的是，他迎面撞上了端着木托盘从暖阁退出的苏成蹊。
　　“百户安好。”肖珩作揖道。
　　“总旗多礼了。”苏成蹊和善地回应着，“总旗今日可是营务繁忙，到这时才回来？”
　　苏成蹊在骁骑营的百户一职只是挂职，从不应卯，对骁骑营事务也不甚了解。只是肖珩敏感地以为苏成蹊此话另有所指，当即反问道：“百户有何吩咐？”
　　苏成蹊摇摇头头说：“无事，只是殿下提起，这才随口一问。”
　　“殿下，问起我了？”肖珩有些不安地眨眨眼睛。
　　“我诓你作甚？”苏成蹊摆弄了一下茶碗，“既回来了，去和殿下问个安吧。”
　　“是，是。”肖珩应道。
　　苏成蹊见此，便迈腿准备走去厨房烧水，却被肖珩拉住衣袖。苏成蹊不解地看着肖珩凑上前来，神秘地问道：“有一事，还想请教百户。”
　　——
　　苏简煜在暖阁里等了将近一刻才等到苏成蹊折回，见苏成蹊回来，他调侃道：“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先去山里砍了柴。”
　　“殿下恕罪，”苏成蹊一脸老实地说，“同厨子闲聊了几句，这才耽误了。”
　　苏简煜接过茶碗，问道：“肖珩还没回来吗？”
　　“回殿下，总旗差人递来消息，说是今日骁骑营在排演列队，还要再过一个时辰。”
　　“舅父治理骁骑营倒也是严厉，”苏简煜完全没有起疑，“辛苦他了。”
　　苏简煜不知道的是，肖珩此刻就在山庄外围独自漫步。他已经从苏成蹊那里得知了苏简煜与杨安仁之间的一切，包括在他离开苏简煜以后，苏简煜受的委屈。苏成蹊说完这故事，用近乎警告的语气同肖珩说：
　　“总旗既然问及此事，多少也证明你是在意殿下的。但是我奉劝总旗一句，你若是落花有意，自然是最好，但若是流水无情，就不必再刻意向殿下示好，免得叫他误会。我的命是殿下救的，谁敢再伤他，我苏成蹊第一个不答应。”
　　肖珩没有见过苏简煜在朝中运筹帷幄的模样，这半年来，他每每见到苏简煜，后者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不过仔细想来，肖珩也觉察到，苏简煜对自己礼遇有加，但隐约中透露着一丝疏离，肖珩每每为他做了什么，苏简煜总是很快就以其他方式补上这个人情。肖珩从前以为这是礼尚往来，如今想来却也包含着苏简煜的深意。苏简煜很少主动谈及自己的过往，即使被肖珩问起，他也是避重就轻地回答，似乎刻意在与肖珩保持着距离。
　　如果是因为曾经被杨安仁如此戏弄伤害过的话，苏简煜如此自我保护式的交往也便情有可原了。肖珩只觉得自己迟钝，无论苏简煜对自己是何态度，至少苏简煜是重视自己的，否则不会对他如此照顾与提携，可自己却总是不经意间提及他的伤心事，委实可恨。
　　肖珩一拳打在身边的枫树上，红叶摇摇晃晃地掉落了一地。苏简煜经历如此起伏却还能待人温柔和善，自己被错认安仁与之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自己就因为如此鸡毛蒜皮之事刻意避开苏简煜，实在是可笑。更何况苏简煜那晚的感伤，也是因自己而起。
　　若不是今天自己斗胆向苏成蹊询问此事，恐怕自己还要揣着心事，和苏简煜莫名其妙地闹别扭下去，叫他无故担心。只是苏成蹊所言，倒叫肖珩陷入了沉思。
　　自己到底对苏简煜是何情意呢？
　　承英殿上的意外对视是他们二人缘分的开始，最初肖珩只是想讨好苏简煜，好叫肖珉在仕途上有所仰仗。只是不知不觉之间，苏简煜已然成为了自己生活中的一大部分。
　　这半年来，肖珩与苏简煜几乎隔三差五地就能见上一面，原先是苏简煜教授他诗文，二人公事公办不言其他。时间久了，二人除了讨论学问，也还会说一些家长里短，不过苏简煜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听肖珩讲述。
　　再后来，便是灯会那晚自己情急之中抱起即将摔倒的苏简煜，那是肖珩第一次如此亲密地与苏简煜接触，他那时分明感觉到自己心跳得快了，但他并未在意。随后又是苏简煜星夜趴窗被自己逮个正着，自己明明看穿了苏简煜拙劣的借口，却还是纵容地送他回府——肖珩发现，自己似乎也很享受苏简煜对自己的依赖和关注。
　　至于此次秋狝，连日来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个暧昧的瞬间，尤其是猎试当晚泡温泉时，自己面对苏简煜竟然悄悄起了反应。肖珩再不愿意承认，眼下也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苏简煜之于他，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二人的情谊也在不知不觉中超越了寻常朋友的范畴。
　　苏成蹊所说的落花有意所指，肖珩相当清楚。可自己真的与苏简煜是一路人吗？肖珩开始动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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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成蹊极简版情报大公开！
性别：男
年龄：二十二岁上下
职业：苏简煜唯粉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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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两章，大家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