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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醉酒 ...

  •   肖珩在回山庄的路上,显得心事重重。苏简煜以为他不满意这个官位,安慰他道自家舅父是个爱惜人才的,他在华亭侯手下当差定然不会吃亏。
      肖珩苦笑道:“我赴任以后,不好经常回京,就没法找殿下求教了。”
      骁骑营虽然差事不多,但却驻扎于帝京城外,肖珩赴任以后想要时时回京的确不方便。不过苏简煜却告诉肖珩,骁骑营是做四休二的轮换,并不像朝廷其他部门一样遵守每月三旬的工作制度。肖珩这才重新生出些笑容,对苏简煜道:
      “那往后休息之日我便去寻殿下研究诗文,殿下再赴清泉山时,学生就请都统允准,来保护殿下周全。”
      苏简煜微微一怔,而后笑着说:“那便辛苦总旗了。”
      秋狝除去第一天的猎试以外,往后其实就无甚可观,剩下的日子与在京中无异,需要例行议政。肖珩的任职文书很快就由兵部下达,冠服还要等过几日以后才能到手,不过肖珩已经听从苏简煜的意思,先去骁骑营每日应卯。二人便同出同进了几日。
      这日议政要商讨如何发落余山等骁骑营旧将。苏简煜无意对他们过分追责,一则此事本就与他们无关,二则他若做出一副意图打压的样子,反倒叫人起疑。他的意思,是合理敲打即可,毕竟这些人虽无功,倒也无过。
      这样做对苏简煜还有另一个好处,那便是可以不动声色地卖这几人一个人情。所以当正治帝询问苏简煜的意见时,苏简煜便这样如实奏报了。端王没有在这事上刁难苏简煜,因为他也清楚,华亭侯统辖骁骑营已成定局,他没有必要再为余山等人去做争取。
      不过还有一事就另当别论了——那个所谓的刺客,至今毫无头绪。端王对此,一直明里暗里地表达着对苏简煜遇刺一事的怀疑。不过他没有实证,因此在一番唇枪舌战中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刑部尚书袁轼持中不语,他也只好作罢。
      苏简煜今日散朝以后没有急着回清泉山,他打算去章皇后处请安,母子二人自从苏简煜遇刺之前见过以后,就一直没能再单独说话。皇后在围场的住所叫食苹馆,就在鹿鸣殿东北方向步行大约两盏茶的位置。苏简煜到的时候,章皇后正由珊瑚姑姑陪着赏菊花。
      “奴婢见过恭王殿下。”珊瑚姑姑行礼道。苏简煜欠身回礼的同时与皇后对视一眼,章皇后随即移步回殿内,并且吩咐旁人不要靠近。
      “你当真是个不疼惜自己的。”章皇后压低了声音,神色严厉地斥责苏简煜道。
      苏简煜做好了讨骂的准备,低着头不敢作声。皇后又训斥了他几句,而后才想起问他伤势如何。苏简煜乖顺地道:“都已好了。”
      “我听焜儿说,成蹊回黔州探亲去了,所以你才带了肖珩前来。”
      “不错,”苏简煜道,“只是儿子也未想到这肖六如此了得。”
      “我还当你知道,故意带他来出出风头。”章皇后端起茶碗,“他成婚否?”
      苏简煜正掀开茶碗盖子,闻言被滚烫的水汽呛到:“母后问这个作甚?”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你的人,若是有合适的指婚给他,岂不是更好地为你办事。”
      “母后还是多操心安颐,”苏简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反感,“肖六尚未成婚,他父兄和他自己都不着急,我们就更是不必越俎代庖了。”
      “倒也在理,”章皇后原本就是随口一提,于是也无意再深究,“现下你舅父已经统辖骁骑营,听说钟瀚也得你举荐去了龙武卫,接下来可是要对巡防营下手了?”
      苏简煜摇摇头,说:“巡防营是皇叔多年的势力,要动起来属实不易。不过巡防营倒也不算最要紧的,眼下更急的是如何将六部归到我手中,届时再接手巡防营也不迟。”
      “你打算如何?”
      “有些眉目了,但再过两月便是新岁,秋狝过后或许还要帮衬大姐姐置办姝儿的婚事,容我再想想吧。”
      “你自己心中有数即可,若是有母后能帮到你的,尽管开口。”
      “儿子知道。”
      ——
      苏简煜离开围场的时候尚早,估摸着肖珩应该也还未回山庄,左右无事,便决定去骁骑营的营地转转,顺带向华亭侯问个安。骁骑营环绕驻扎于围场周边,华亭侯所在的都统大院位于围场的东南方向,从正门走出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苏简煜来得不凑巧,因着猎试那日闯入黑熊,华亭侯这几日都亲自领着人马巡逻,眼下正好不在大院中。肖珩新得差事不敢怠慢,所以随行在侧,只不过他先前未同苏简煜提起。管事奉苏简煜在正堂坐下,又上了茶,说是已差人通报让华亭侯尽快赶回。
      苏简煜掀开茶碗,发现泡的是碧螺春,于是没有喝,直接搁了回去。这也不怪管事的,苏简煜不常在外用膳,旁人也甚少有清楚知道他饮食习惯的。好在没有等候多久,华亭侯便一身戎装回到了大院,但却未见肖珩跟着同来。
      “老臣见过殿下。”
      “舅父请起,”苏简煜俯身扶起华亭侯,“突然到访叨扰舅父,还望舅父见谅。”
      “和舅父客套起来了,”华亭侯取下头盔,解了臂缚,“着急过来可是有事?”
      “倒也没什么要紧的,”苏简煜坐回到椅子上,“想着舅父整顿营务辛苦,便来看看您。顺道问问肖珩如何,他在您手下当差,可还尽心吗?”
      “你说他——”华亭侯只当是苏简煜因着猎试的缘故关心肖珩,“他有使不完的劲,又机敏伶俐,上手得很快,你不必担心。”
      “那便好,”苏简煜很是欣慰,“他因你我举荐得了这差事,我只怕他骄纵,日后还望舅父多多约束提点,不必因我而纵容他。”
      “你这孩子,总是一副文人的清高样子。”华亭侯嗔笑着说,“和谁都不亲近。”
      苏简煜笑笑,没有反驳,而是换了个话题说:“表哥一切都安好吗?”
      苏简煜口中的表哥,便是华亭侯世子,名唤章譞。章譞从小不喜打斗,绘画天赋却了得,由于家中优渥,所以他常年在外云游,借此取材作画,未及弱冠便已小有名气,帝京城的勋贵都以能有一副章譞真迹为傲。
      章譞后来在一次游历途中,结实一农家女,二人心意相通私下成了亲。这事在当时闹得帝京满城皆知,不过华亭侯倒也看得开,他依旧整日乐呵呵的,只要章譞高兴,他也不愿去计较。此后章譞便和妻子一同出游,每月会寄回家书,但甚少归家。
      “老样子,不着家,”华亭侯顿了顿,激动地道,“上个月家书言及你嫂子又有了。”
      “这是第三胎了吧?”苏简煜也不无欣喜,“那是否要回帝京休养着?”
      “说是在汴州歇下了,”华亭侯摆摆手,“随他们去吧,管不了。”
      “待生了舅父记得知会我一声,”苏简煜缓缓起身,“再过片刻就是午膳,我就不打扰舅父休息了。”
      “好说好说,”华亭侯道,“我已着人去唤肖珩了,你等他来了一道走。上回出了那样的事情,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也好,那我就——”
      “卑职见过都统,”肖珩步入堂内。他与苏简煜四目相对,高兴地唤了一声殿下。
      “你将恭王送回山庄,保护他的安全。”
      ——
      “殿下今日突然去大院,可是找我的?”肖珩分着筷子说道。
      肖珩坚持今日晚膳由他亲自下厨,算是庆贺他得了差事,也是感谢苏简煜这半年对他的关照和提携。苏简煜拗不过他,便由得他去。此刻菜品皆已上桌,一共八道,荤素搭配得当。山中可用的食材不多,肖珩就变着法儿地做了新的菜式,不得不说是用心。
      “本王若说是,六公子打算如何?”苏简煜歪着头说道。
      “那学生喜不自胜。”肖珩欢快地说着,给苏简煜盛了一碗莼菜鲈鱼羹。
      “没个正形。”
      肖珩嬉笑着坐下,又问苏简煜是否愿意小酌,苏简煜没有拒绝。
      “真好,”肖珩动起了筷子,“先前赋闲在家帮兄长打点家务总觉得无趣,如今得了这差事倒又觉得还不如在家舒舒服服的。”
      苏简煜说:“你日后成婚,人家来说亲,总得有份差事的。”
      “学生还早呢,”肖珩举起酒盅,“殿下尚且未娶,我不急。”
      苏简煜饮尽杯中佳酿,说:“本王虽未娶,但膝下有一子,你呢?”
      “那也得是像世子那般才好,”肖珩又敬苏简煜,“若是个蠢笨的就麻烦了。”
      “垣哥儿的学问没你做得好,”苏简煜又喝一杯,摇摇头道,“本王自觉也算用心在教导他,可他在诗书文章上总是欠缺一些,五岁启蒙至今,长进不大。”
      “凡事总得慢慢来,殿下用心良苦,世子也很用功。”
      “望他下学而上达,日后能有所顿悟吧。”苏简煜再与肖珩碰了一杯。
      “说起世子,学生有一事不明。”
      “何事?”
      “殿下一直不愿婚娶,是否与世子有关?”
      苏简煜望着肖珩,默默地又喝了一杯酒,肖珩一时间以为自己说错话,连忙道:
      “学生失言,殿下恕罪。”
      “你说对了一半,”苏简煜示意肖珩再给自己斟酒,“垣哥儿从小养在本王膝下,如今有世子之名,本王若骤然婚娶,一则担心他与王妃是否能融洽相处,二来他世子的名分也要再行斟酌。想到这等家宅不宁之事,本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殿下当真是疼世子的。”肖珩与苏简煜碰杯,“那另一半又如何言说呢?”
      苏简煜不胜酒力却连饮数杯,这时头脑发热,竟也少了几分顾虑,苦笑着说:“本王曾经心悦一人,只可惜不过一场镜花水月,无疾而终。”
      肖珩微微睁大了眼睛,想到了那日撞见苏简煜廊下落泪的场景。
      “你看这山庄的院子——”苏简煜又独自饮下一杯酒后站起身,一手撑着石桌,身体微微摇晃,“这院子是都是照着他的意思置办的,可如今,如今他却不在了。”
      “殿下喝醉了。”肖珩听出苏简煜言语中的感伤,又回想起那日窥及苏简煜抱膝偷泣的一幕,于是起身去扶住他,“我送殿下回房。”
      “本王没醉!”苏简煜推开肖珩,“本王没醉,本王清醒得很!”
      肖珩不再与苏简煜理论,将苏简煜一把横抱起。苏简煜被这突如其来的猛力惊到,当下试图挣脱,涨红了脸叫骂着:“肖六你放肆,你放本王下来!”
      肖珩没有理会,在苏简煜的捶打下,略微艰难地朝卧房走去。
      “肖六!你罔顾尊卑,你大胆!”
      肖珩脚下发力推开卧房木门,苏简煜自知再反抗也无用,于是不再作声,任由肖珩将他安放在床榻上。未等苏简煜下逐客令,肖珩便识趣地退了出去,正好还要收拾碗筷。
      待肖珩忙碌完毕,已经是一刻以后。肖珩有些放心不下,若不是自己方才问起苏简煜的伤心事,苏简煜也不至于如此醉酒。肖珩当下折了回去,结果却见苏简煜连发冠都未摘下,此刻躺在被褥之上已经睡着了。
      肖珩小心翼翼地帮助苏简煜脱去外袍,又摘下发冠,替他盖好了被子,决定在他身边停留片刻再走。苏简煜睡得安稳,呼吸平缓,肖珩借着烛光,端详着苏简煜的睡颜。苏简煜阖着杏目,光影将他的脸庞映照得更加朦胧而又精致。肖珩望得入神,这才忽然发觉苏简煜的眼角噙着泪水。
      肖珩心中顿生自责,他恨自己多嘴,当下有些慌乱地伸手,借着衣袖温柔地拭去了苏简煜的清泪。见苏简煜已经睡熟,肖珩便打算离开。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苏简煜忽然勾住了肖珩的衣角。
      “安仁……”苏简煜轻声呼唤着,“安仁,你不要走……好不好……”
      肖珩迷茫地杵在原地。

  • 作者有话要说:  肖六:扛起我心爱的小鸡仔~
    简煜:?
    肖六:小宝贝!
    ——
    注:
    “鹿鸣”、“食苹”均出自《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下学而上达”出自《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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