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小合集》九点四十

4、《存在）二

　　许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小时，但他还是睡着了。

　　他做了梦，那些光怪陆离的梦，许舟已经记不清是什么了，但它们都在告诉他，里面有许诺。

　　隔着厚厚窗帘的窗投射进了微弱的光线，许舟起了床，认真的刮了胡子，将头发打理得当，西装革履。手腕上带上一只银色的手表，只是这表与身上一丝不苟气质完全不符。

　　表盘已经碎的看不清时间，像一张岁月编织出的网，密密麻麻的里面的时针分针掩盖，除此以外，表带上也都是细碎的磨痕。

　　这是许舟自己买的，与记忆中的那只许诺送他的手表是同款。

　　一人只限购一只。

　　许舟带了整整一年，小心翼翼的呵护，但还是在‘那一天’将它摔坏。

　　表盘破了，但却不曾停止转动。

　　许舟没想过要将它修复，仍是每天都带着它。

　　看着镜子里打扮得体的自己，完全没有了昨夜的颓然和疯狂。他满意的扯起笑，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刚到客厅，许舟的父亲许峰已经坐在了餐桌上，而罗薇正在厨房里忙着，她端起刚刚煮好的牛奶，脸上扬着明媚的笑，将牛奶倒进了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玻璃杯中。

　　她看见了许舟，热情的唤道：“舟舟，这么早就起啦，那快过来吃早餐，妈妈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溏心蛋。”

　　许舟朝他一笑，“好的，谢谢妈妈。”三年来，许舟已经习惯了罗薇的亲昵。就像……习惯了许诺的离开。

　　他朝餐桌走了过去，坐到了许峰的对面。

　　许峰拿着财经报纸，新印刷的纸质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他的视线虽然没有从报纸上抬起来，但脸色却透露着不悦。

　　许舟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端起手边温热的牛奶，猛地喝了大半。

　　罗薇从厨房走了出来，往许舟餐盘上添了一个刚煎好的溏心蛋，柔声道：“舟舟不要空腹喝牛奶，先吃完鸡蛋再喝。”

　　许舟与她眼神对视，看着她眼里温柔的笑意，画着的精致淡妆，掩盖了细痕，完全看不出昨晚狼狈的痕迹。

　　许舟突然觉得好笑。

　　他们总是如此，将某些东西锁在黑暗里。

　　许舟直直盯着她，应道：“好。”

　　罗薇见他听话的吃着鸡蛋，才收回视线，朝许峰的盘上也放了一个，“老公，别看了，先吃早饭。”

　　“嗯。”许峰放下报纸，低沉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

　　许舟咬着流黄的鸡蛋，闻着淡淡的腥味儿，让他的胃又开始翻涌，恶心感如期而至。但他仍是大口的吃着，脸色未变。

　　他能感受到头顶投射而来的视线，微微抬头，就与对面那寒着脸的人对视。

　　许舟没有出声，他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果然，许峰正了正身子，就说道：“许舟，你昨晚怎么了？你母亲担心你一夜都没睡好，你也快三十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样任性，总让你母亲操心。”

　　罗薇嗔怒瞪了许峰一眼，“说什么呢？我昨晚睡得很好的。”拉开凳子，坐到了许峰的身侧，说道：“舟舟很乖的，就是太忙于工作，昨晚没吃饭胃有些不舒服，我给他煮了面，吃完就睡了，没什么大事，老公你不要总是对舟舟这么凶，小心他不给咱们带儿媳妇回来。”

　　罗薇本是想缓和气氛，想冲淡无形的对峙，许舟都明白，但他却依旧觉得她口中话太过刺耳。

　　让他越发的恶心。

　　好孩子的面具瞬间被扯下，露出残忍、冷漠、血淋淋的面孔，许舟声音冷了下来：“我不会结婚的。”

　　许舟的突然发作，让对面的两人皆是一愣。

　　随后盛怒的许峰猛地站起，椅子在地上摩擦发出尖锐地声响，“许舟，你在说什么！”

　　罗薇急急扯着许峰的袖子，眼里带着祈求，“老公你先坐下，冷静一点。”她的声音犹如困兽，虽小但依旧清晰的落在了许舟的耳朵里。

　　许舟吃完最后一口鸡蛋，冷静的重复道：“我不会结婚的。”

　　他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疯狂和冷漠，但却像是在陈述一个不会改变的事实。

　　许峰被他神情和语气更是激怒，抬手就要挥了下去。但还没落下就被罗薇拉住，“老公，你这是做什么！舟舟，只是现在忙着工作，他没空给我们找儿媳妇，你跟他生什么气，我们就这么一个亲儿子，只要他健康就好，健康就好！”

　　罗薇哭花了妆，她的神情与昨夜的她有些相似。

　　许峰胸口上下起伏着，瞳孔放大，脸色铁青，显然是被气急了，但面对自己的妻子，他还是尽量控制着怒火，“微微你不要在骗自己了，他就是神经病。天天幻想着自己有什么弟弟，幻想着你是他的养母，你说这个世上，哪有总是把亲生母亲当作继母的儿子，哪有喜欢上自己幻想中弟弟的哥哥，他就是一个变态，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你看他手上的手表，你以为他的病已经好了，但他从来没有摘下那只手表，他已经疯了，难道我们也要骗自己他还是正常的？难道我们也疯了？”

　　许峰的双眼赤红，相比冷静的许舟，反而更像是疯子。

　　罗薇只是拉着他，不停的哀求着，“别说了，别说了，舟舟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好儿子……”

　　在罗薇的眼泪中，许峰渐渐地找回了理智，他不再将那些难听、不堪的字眼，毫不掩盖的朝许舟劈头盖脸的落下，他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许舟看着两人的疯狂，看着罗薇的眼泪，麻木的心终于有了一丝隐隐的刺痛。

　　这是许诺的母亲，亲生母亲啊……

　　许舟动了动，摘下了手腕的手表放在餐桌上，随后起身道：“我先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