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娇公主》撞糖

24、24

　　“嫁人相夫教子又有何错了？”苏娇娇的眼睛孤独又落寞：“苏家上下除了一众丫鬟，就没有能同我玩的，大家都觉得我纨绔，不肯与我亲近，只有长姐疼我，总跟我说我不比像任何人，做自己开心便好了。”

　　“而且，好在爹娘虽然并不欣赏我，可也从未怪我，我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淡的过去了，可谁知道，我最信任的长姐，却能如此对我。”

　　“那时候我也才不到十岁罢了，中秋跟爹娘去宫里参加中秋宴，宴席结束我跟旁的小朋友一起去花园里面玩耍，却听到我的长姐苏玉婕跟旁的人说我坏话。”

　　“我在一个假山的后面，看见长姐站在一个穿着白衣的俊秀的男子跟前，那男子不过也就比我们大个几岁，我听到他们提起我的名字，便站在原地继续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原来，那男子是向长姐打听我的，他说见我长得粉雕玉琢，娃娃似的，甚是可爱，又能说会道，便来问长姐我平素喜好什么。可她却跟那少年郎说，我平时就爱打架斗殴，家里没人敢惹我，读书画画一概不感兴趣，若是偏要问有什么喜好的，那可能是斗蛐蛐吧，斗的越凶的那种我越喜欢。”

　　苏娇娇眼角红的惹人心疼，她看着宫城，定定的说：“可我，根本不喜欢斗蛐蛐。”

　　“后来我才知道，那少年郎是个皇子。”说到这里，苏娇娇又想去拿酒，可因着喝酒过多的缘故，她的手探了半天也没拿到酒壶，宫城便伸手拿起酒壶，替她斟酒一杯。

　　苏娇娇捏起酒杯，悬在空中继续说：“也是从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在这个家里，很多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般。我以为父母只是会永远疼我爱我由着我，我若真不想读书学习，他们也支持，可那时我才知道并不是，他们也为我担心着。我本来以为那些兄弟姐妹整日读书学习是因着喜欢，却发现也不是。”

　　“那我该如何做呢？我只能上进，否则会被所有人当成傻瓜。”苏娇娇饮下那杯酒，继续道：“那以后，我对长姐的态度愈发不好，她当然也是，有好几次，因着她的挑拨，父母都狠狠的责罚了我，各种细节，我懒得细说。”

　　“不过，当我的功课越学越好，骑马射箭也显出天赋以后，我发现很多时候的确是更有底气了一些，至于那些讨厌我的人，我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因而这跋扈之名也传了出去。”

　　“父亲打天下的那段时间，我觉得一切倒是平和了许多，至少一家人同仇敌忾的那种感觉，比勾心斗角是好了许多。”苏娇娇冷小了一声，“不过武朝建立、父亲登基以后，一切便又像从前那般、甚至愈演愈烈了。”

　　“所以，”苏娇娇直勾勾的看着冷言，像是要找她评评理似的：“你说，我，真的是坏人吗？”

　　宫城没想到苏娇娇喝醉了酒会生出这么一通长篇大论来，她说话逻辑清晰，全然不是醉酒胡言乱语的样子，可说的又是她失忆之前的事情，这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从来没讨厌过苏娇娇，从来都没有。

　　就算是从前，被她抢走猎物之类，他也只是觉得这丫头玩心重，有点公主脾气罢了。

　　可她本就是公主。

　　而且，初见中秋宴会之上，她无论是文章字画、还是国家大事，都说的头头是道，虽然态度颇为居高临下，但可见她是有才之人。就凭这点，宫城心里倒生出了几分佩服。

　　只是，到底被她气到几次，再加上自己也被她的生母贬到了凉州，所以这才带着失忆的她一路北上。

　　听了她这一番话，宫城突然有些理解她了，甚至有些心疼她。

　　曾经也是天真纯粹的娇小姐，可生在富贵人家深宅之中，哪能永远单纯下去。

　　“你不是坏人，你若是坏人，这世上还哪有好人。”宫城看了眼桌上的酒壶，庆幸这是一壶不是一坛，他现在完全相信，哪怕是面前放了一坛酒，这苏娇娇也完全能将它饮尽。

　　“哈哈哈哈哈。”闻言，苏娇娇笑的畅快，她眼尾微红，带着一股风流姿态，转而脸色一变，托腮看着宫城：“那我不是坏人，是什么？”

　　“你是——”宫城思索片刻，看着她这醉的颠三倒四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认真的说：“你是这世上最聪明、又最有趣的娇公主。”

　　苏娇娇显然是被他这句话震住了，因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从未有人这么跟她说。

　　她思索片刻，手撑在桌上缓缓起身，俯身渐渐靠近宫城的脸，她绣口中那酒气带着身上的花香袭来，宫城忽觉有些不知所措。

　　苏娇娇勉强站稳，伸出双手捧着宫城的脸，声音哑哑的问：“你说的可是实话？还是说，随便说来哄我的？”

　　“实话。”宫城身体一动不动，看着她那已经红透了的眼睛。

　　眼睛已经红的兔子一般，水汽随时都要溢出，可却也从没溢出。

　　宫城想象不到，眼前这丫头，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他也不敢想象。

　　苏娇娇松开捧他脸的手，站直身子，颤颤巍巍的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又坐倒在石桌旁。

　　宫城的脸火辣辣的，正欲站起身来扶住她，见她坐好，终究是没动。

　　“旁人讨厌我，我才不去在意，最多私下喝几杯酒罢了。”苏娇娇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因着他们的不喜欢而伤心难过，那岂不让那些人更开心去了。”

　　说完这话以后，她沉默良久，“若是这事真是巧雀所为，那便将她送去官办罢，我懒得亲手杀她。”

　　说罢，再无言语。

　　宫城看着她，心里知道她是因为不忍对巧雀下手，可人心难测，有时候，最不信任的人偏偏就在自己身旁，偏偏就是自己最信任的那个。

　　眼见着太阳的毒辣劲儿渐渐消下去，苏娇娇也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她小脸白里透红，唇鲜艳欲滴，长睫覆盖，看起来让人心疼。

　　也就是在这醉酒之时，她才能将自己的心事吐露吧。

　　也只有喝了酒，她才能脱离那个高傲的壳，露出心里的柔软来。

　　只是一个下人罢了，就能让她如此。宫城想不出，从前被万人指责的时候，她私下是如何度过的。

　　宫城将她拦腰抱起，一路走回清风馆。

　　她细白的脖颈之上，还有几点被牛头蜂叮咬之后留下的红痕，在她洁白的皮肤上，显得如此狰狞。

　　一路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感受着她身体偶尔的战栗，他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心里竟暗暗生出保护的情愫来。

　　偶有几个下人路过，无不小心翼翼行礼，而后深深埋下脑袋。

　　从不接近任何女色的崇安王宫将军，如今在大院之中抱着一女子公然走回清风馆，这事，很快在宫府上下传开。

　　而那女子，正是将军半路接回来的夫人。

　　苏娇娇是再晚膳后醒来的，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头痛欲裂，向来是方才喝了些酒的缘故。

　　喝酒以后说了什么、又是如何回来的这些事她一概不记得，只倏地想起，丁猛说巧雀撒谎这件事。

　　她刚扶着床坐起来，福珠便已经端着醒酒汤走进来，她勉强喝了两口，又用了点清粥小菜，然后让福珠给她梳洗。

　　才刚穿好衣服，宫城便回来了，他瞧见苏娇娇已经大体恢复，这会儿而正坐着梳头。

　　看到苏娇娇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梳妆，想来醉酒那些话定然是不记得了。

　　他猜得不错，她只是喝了酒才把那些话吐露出来的。

　　“巧雀呢？”苏娇娇还未看到宫城，问福珠道。

　　“她下午好像一直不在清风馆，兴许是去栀心馆了。”福珠确实是有一整个下午没见到巧雀了，但是她总不能直接这么跟主子说。

　　苏娇娇看着铜镜中自己发肿的眼皮，这时宫城已经走近，影子在铜镜上倒映，福珠忙行了礼，苏娇娇没回身，直接说：“你去将她叫过来。”

　　福珠帮夫人简单挽了个发髻，插上一个碧玉簪子，而后便出去叫巧雀了。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宫城问。

　　“多谢将军，将这事留给我审问。”苏娇娇这话是发自内心的，那会儿在凉亭之上，宫城也只吩咐了丁猛去查那牛头蜂之事，巧雀这边，他始终并未插手。

　　“她本就是你的人，理应你去问她。”宫城瞧着她眼皮都肿了，又道：“这醒酒汤都没怎么喝罢？”

　　他走到桌旁拿起醒酒汤，走到苏娇娇跟前。

　　她此刻正坐在床头擦手，宫城用调羹舀起一勺那淡青色的醒酒汤送到她口边。

　　苏娇娇抬头，正瞧见嘴边的汤。

　　他手指修长，正捏着那个调羹，脸上仍然是淡淡的，显不出喜悲。

　　她本想说“味道不好不想喝”，可宫城直接开口说：“良药苦口，你也不想身体总这么不舒服着罢。”

　　看他已经将汤送到了自己口边，苏娇娇皱着眉头又多喝了几口。

　　最后，一碗汤还是剩了些，宫城也没再勉强她。

　　福珠这一去去的很久，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二人才听到门外有两人脚步匆匆走进。

　　外面已经黑透了，灯光下影影绰绰的，苏娇娇看到，门外走过来的那个人，正是她熟悉的巧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