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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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琬玉刚回到莫府，就在游廊碰到了正在赏鱼的她爹。
“怎么了，一副哭丧脸？”莫朝闻叫住她，“不是去豫王府了么？”
“见过爹爹。”莫琬玉福了福身，欲说还休的样子。
莫朝闻点点头，“有话屋里去说”，一面带着她进到书房里去，左右仆僮悉数退下。
“豫王没有见我。”莫琬玉拿起桌上的茶壶，亲手给莫朝闻斟了杯茶，放到他面前，自己在对面坐下。“他身边那个侍卫的态度也不甚好。”
莫朝闻微蹙起眉，“那小子醒了？竟然不见你？”
“嗯。我以莫府的名义去探望他，等了半个下午，他醒了，说不见任何人。”
“这就怪了，那小子一向最将你放在心上。任何人？你是别人么？”莫朝闻思量片刻，又问道：“东西他可收下了？”
“收了。”
“喔——”莫朝闻喝了口茶，“兴许也就是人病着，心情不好。下次总有机会能见着的，届时你就故作委屈……”
“爹，这些还用您来教我吗？”莫琬玉打断他，下一瞬又道：“抱歉，女儿不该……”
“哎，没事。”莫朝闻拍拍她的手，“爹自然相信你。我们莫家就数你，最是聪明水灵，你若是个男儿呵，那就是出将入相之才。可惜是个女儿……”
“女儿自有女儿的用处。”莫琬玉抬起头来，“只要是为了莫家，为了爹，琬玉什么都可以做。区区一个豫王算什么？他既是爹的威胁，那琬玉便牢牢将他攥在手掌心。”
“好琬玉，爹明白你的心思。我这一个女儿呀，可以顶十个男儿！”他伸手，拍打了两下女儿的脸蛋，“不过眼下还是防患未然，暂不要做得太过才是。”
“我知道。”琬玉拿开她爹的手，笑道：“我这回就这么听话走了，他必定很是意外，指不定现在正懊悔呢。我要让他觉得对我有愧。爹爹不必担心，以后牵制豫王，有我在呢。”
前朝，太子月澈与大皇子月耀争位，竞争不可谓不险。当年月盈立储时，由于偏宠月澈的生母锦贵妃而立月澈为太子，未立嫡长子月耀，以致群臣中议论纷纷，月耀更是不平，心想着一定要将这储君位夺回来，暗中培植党羽。月澈心里却也是明白得很，从未掉以轻心。莫朝闻、景轩便都是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是最得太子信任的人。可以说太子最后能顺利登基，主要靠的就是他两。
大楚七年，月盈退位当太上皇，月澈登基。月盈却有个要求：留他皇长兄月耀一命，让他继续留在京城，辅佐弟弟。
月澈成了皇帝，月澈阵营的人自然也就跟着升迁，莫朝闻成了翰林学士，或许下一步就是宰相。而景轩刚承袭了老王爷的爵位，成了新的豫王。豫王，大楚第一异姓王，又有军功加身，一时间已经升无可升。月澈发现这个事实后，忽然就觉得后背一凉。
同感凉意的还有莫朝闻。他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得到新皇的信任和重用，风光无限，不想有第二个人和他同分这杯羹。可那豫王岂是好摆弄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自己的女儿莫琬玉竟私藏了一张小像。红纸剪的人儿，眉眼含笑，说不出的温柔，正是那豫王景轩。
景轩其实内心深处是反感党争的。但是他也认为，大殿下月耀性情骄奢，脾气差，并不适合做帝王。加上朝中不站队的人差不多都死干净了，又加上他和月澈从小的交情……他就是不站队，朝臣们也会自然地认为他是太子的人。
太子月澈十分乐见景轩和莫琬玉好。从前，是因为莫家和景轩都是自己的人。现在，却是因为觉得可以借莫琬玉牵制住景轩。
这个豫王，率军于北境大捷，声望大增，又巧不巧在自己登基时候病倒。他以前又不是没去过沙场，战场上的谁身上没几个伤，怎的就那么严重了？老豫王病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谁不知他自打当年从北境回来就染了怪病？这景轩，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他的功劳大得让自己已经无法再封赏他什么，下一步，是不是要取自己而代之？
月澈想着，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他开始觉得惊讶，讶于自己何时竟变成这样了。真的是因为那个位置，高处不胜寒么？
景轩和他，可是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啊……
一时间心烦意乱，手中的酒杯没握住，“啪嗒”一声，清脆摔到了地上，琥珀色的液体四溅。
“陌风，陌风！”月澈心烦地叫人道。
一个着黑色锦衣的男子即刻闪现。“陛下有何吩咐？”
月澈皱了皱眉，“莫小姐去看他了？情况如何？”
陌风顿了顿，“回禀陛下，豫王殿下说不见任何人，莫小姐没能见成他，只把东西送到了。”
“不见她？！”月澈好像听到了什么假新闻似的，又道：“真的假的？”
“是。”陌风低头应道。“据王府那边的人说，豫王傍晚时候才刚醒来。之前……确实一直昏迷。”
月澈闻言，缓了口气。
“陛下还有何别的吩咐么？”
“陌风，你说……”月澈长叹了一声，“朕是不是变了？”
陌风马上跪下。“奴才不敢妄言，还请陛下恕罪。”
“瞧把你吓得。”月澈叹了口气。“变啦！是变啦——你起来吧。”
“谢陛下。”
“小轩心里，或许也是这么想我的吧。”他这一句说得声音小小的，他觉得应该只有自己能听见。而后他望向夜空，眼睛里划过一瞬的清澈。“我想去看看他。他不和我喝酒，我难道就不去找他了吗？”
陌风微抬起眼睛，以为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醉话，动了动唇道：“陛下，现在都三更天了……”
“管他什么时辰？我和小轩什么关系，我何时去，他都不会不欢迎我的。”
“那奴才去让人备轿。”
“不必了！”月澈大手一挥，“朕偷偷去。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朕已经回宫了，知道吗？”
陌风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融在夜色里，心里有一瞬暗自在想，陛下不会是得了什么精神分裂的大病吧？
景轩正睡得很熟。
鸢尘睡在他这间屋子的外边，让主子随时好唤他。
屋内安睡的沉香已快燃尽了，一片静谧。景轩自重生过来有意识后，今夜是头一次睡个安宁的好觉。
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个人从后院翻墙进来了，溜到了他睡觉的地方。
小时候，月澈也喜欢这么溜进豫王府里找景轩玩儿。而今王府中的陈设，一切如旧，他自然是轻车熟路得很。
月澈就这么在景轩的床边站住。他的呼吸和脚步都不自觉地轻了，看着眼前人温柔的睡颜，神色苍白得仿佛一张纸。应该……确实是病了。
他微微弯了腰，去听他的呼吸声。那人身上温热的气息染到了他的脸上，月澈心里一颤。有好久，没和小轩这般亲昵过了……
景轩还在睡梦里，却迷迷糊糊感觉仿佛有个人影压在自己眼皮子上方，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不能安心睡去。于是乎，挣扎了很久，他终于从自己安宁的梦乡里陡然一下惊醒了，一下子睁开眼睛。
“呃……”月澈猝不及防，连忙一下直起腰来。
景轩正要张口喊人，却被月澈伸手捂住了嘴。“是朕，是朕！”
景轩又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看清来人，一时竟也愣住。“陛下？”
“你睡着你睡着！不必那些虚礼。”
“陛下深夜到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只是想来看看你。”月澈开门见山道：“听说你终于醒了，朕很是高兴。又听说你谁也不见，可朕就只想见见你。白天诸事繁忙，今夜喝了酒也睡不着，索性来找你……你身上怎么样？”
景轩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心道，这人想来就来了，也不顾现在是半夜三更。嘴上却也只能应和道：“比之前好些，多谢陛下挂怀。”
月澈伸手挠了挠头。沉默许久，忽然说：“你不会怪我吧……”
“陛下深夜来探望臣，臣感念陛下恩情还来不及，哪有责怪的道理？”景轩轻松一说。前世此类他讨厌不已的话，到现在，却是十分熟练地滑到嘴皮子边上。想来前世的他也是可笑了，不就是嘴上的几句好听话么，怎么说又不会少一斤肉。“只是臣这身子近来确实不行，不能饮酒，不然定要陪陛下欢饮几杯了。”
月澈见他话说得如此，顿时感动起来，拍拍他的手说：“也是我考虑不周，只顾着自己开心，没顾上你……”
景轩心下一转，忽然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遂接着他的话道：“既然现在只有陛下与臣两人在，臣可否与陛下说几句心里话？”
月澈一听这话有些高兴，忙道：“你说！”
景轩清了清嗓子，声音低低的，不紧不慢道：“这件事，臣自醒后，便思量很久。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不过疏食饮水，玩赏行乐。至于功名，实乃身外之物，背着它反而累赘。与之相比，臣更想闲云野鹤，余生做个逍遥散人……”
月澈原本听到他要对自己说心里话还挺高兴，听到这里，脸色陡然垮将下来，打断他道：“你是想说离开京城，离开朕？景轩，你不会这样想的。”
景轩诚恳地看着他，“那是从前。这一病回来，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才会觉得，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
月澈默了默，“你豫王是我大楚第一异姓王，军功赫赫……所有这些，你都舍得放弃吗？”
“臣方才所说，绝无半字虚言。若陛下允准，臣马上让人交出虎符……”
“好了！”月澈打断他，“够了，景轩！”
月澈着实不想，自己乘兴而来见他，竟能听到这么一番言论。对方言辞恳切，一点也不像是在说谎。说实话，他忌惮他不假，可若说真要让他走，他也是真舍不得。一个从小到大的朋友，一个陪着他走过夺嫡路上血雨腥风的伙伴，一个为他守住北境江山的人，他实在是接受不了他一下子，就从自己身边消失了。他才刚刚登上帝位，根基不稳。
景轩神色淡淡的，将月澈面上一应变化都尽收眼底，一瞬也明了了他的心思，正要再开口，却听月澈道：“想也别想，朕是不会放你走的。你和莫先生，都要一直陪着朕。歌舞美女，金银珠宝，园林别苑，这些你想要多少朕都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京城都有。不要离开朕。其他地方，哪里比得上京城一半好？”
景轩也不知自己方才几句话能打消他多少疑虑，只能尽力罢了。眼下见情形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月澈只觉得心里难受。就这么呆站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笑道：“对了。你确实不能离开。等你病好了，还想让你教公主学琴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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