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香》蒋会心

32、夜访

　　我低眉敛目，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奴婢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特地前来送礼的，恭祝王爷新婚大喜！”

　　“客套话就无需再说！”他墨玉般的眼睛正随着我流转，似星光点点，“除了恭喜的话，你还有其他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怔怔的不说话，只看着他。他的房间里飘散着一股紫檀木的淡香，配合着满屋子的书籍，像是酝酿了百年的书卷味，许久不散。那大红色的喜字贴在每个窗口，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我们彼此对视了一会，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惆怅，“罢了，早知你会有如此反应，罢了！”

　　我的心渐渐下沉，好像飘荡在海洋上的一页小舟，开了一个小口子，然后海水慢慢地溢进来。

　　装满的，那是海水的咸味，还是未见的幸福？

　　我在扪心自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也掉进了这无尽的深渊里。

　　秀心还是门外等着我，我也不宜在此刻此时多加逗留。竭力平复心中那头乱窜的小鹿，我微微展开笑颜，“吉时快到，奴婢也不多加打扰了。”

　　他“唔”了一声，也愈发冷静，“那就不送了！”

　　寥寥几句作罢，我的心却始终未能落地。咬牙，就迈步走出，复杂交替的瞬间，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刚好回头，我们的目光便触在一起了。

　　我纠结难耐，今晚，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只是我的感觉强烈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一出定王府的大门，就看到秀心正站着那里焦急地等着我，看到我来，便马上跑了上来，“我还以为你一进这门，便出不来了呢！”

　　我没有心情说话，淡淡的，“怎么会呢！”

　　“你怎么了？”她关心地问道。我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尖，“没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复命吧！”

　　栖凤宫还是同往常一样清冷，没了皇上在，这里的女人就是无所事事的，刻意地打扮和漂亮的头饰会显得毫无用处。宫里的男人只有一个，而女人却是成千上万的，阴气太重，渗进这片土地里，即使是阳光高照的暖春，也觉得沁人心骨。

　　“一切都办妥了？”清茉只着这一件绿色单裙，斜靠着软榻上，手中抱着新养的袖珍猫。一旁的香炉里燃着合欢香的香料，闻着让人酥酥的。

　　“奴婢已经按娘娘的吩咐，将礼物交与王爷，王爷很是喜欢！”我谦卑地回道。

　　清茉“恩”了一声，把猫儿交给云意，微微立直了身子，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镜昙留下！”

　　我不语，退至一旁。等到所有人都走完，清茉才慵懒地从榻上走下来，“这段日子，本宫一直忙于伺候皇上，也疏忽了一些事情！你……”她微微顿了一下，语气凛然，“龙沧海狼子野心，当初你的假意投奔虽换来了你的一条性命，可是如今……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拥有了虎符，便是如虎添翼，一方面定王丢失了虎符是死罪，另一方面，龙沧海的气焰更是嚣张。那皇上该怎么办！？”

　　“娘娘您都知道了。”清茉的直截了当是我不曾料到的，我有些惊讶。

　　“本宫也不是第一日认识龙沧海，从他第一次叫你去诱惑定王时，本宫就猜到这层。他真可谓是老奸巨猾，一来，你是本宫的人，自来不会有人怀疑。二来，我们郑家也更受于他的牵制！”

　　“那娘娘的意思？”三言两语，我已经明白其中的利害。龙沧海是我的主子，郑清茉更是我的主子，龙沧海只是想利用我霸占天下，而郑清茉更是想利用我，或者是牺牲我，来保住丈夫的江山和娘家从此的平安无事。

　　“镜昙。”清茉突然抓住我的手，双目虔诚，“自你进宫以来，你觉得本宫待你如何？”

　　“娘娘对奴婢很好！”是对我很好！可这好中夹杂的东西太多，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是该到了报恩的时候？我心中苦笑。

　　“那你可否报答本宫一次。”清茉双眼灼灼地看着我，似有泪意，“为了我，为了皇上，更是为了黎明百姓！你都不能助纣为虐，虎符万万偷不得！如今皇上手下还有定王在鼎力支持，若是连定王这条左膀右臂没了，那皇上岂不是孤立无援！”

　　这层我也早已想到，一想到皇上那暧昧不明的目光，我就会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个男子于我而言，就好像是空中的浮云一样遥不可及，但同时又是神秘美丽的。

　　“娘娘深思熟虑，一切考虑周全！可是，却叫奴婢为难了！奴婢不知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

　　“法子，本宫倒想到一个。”清茉微敛了神色，继续道，“本宫可以命人去做一个假虎符，那么你就可以拿着假虎符去龙沧海那交差。这样做既能确保你无事，定王那边也不会因为丢到虎符而遭罪。同时皇上丝毫不会受到影响，而且……还可以借机逮住龙沧海图谋不轨的迹象，宫中早有一些受龙沧海长期压制的人对其不满，如此一来，寻个理由，便可将他正法！”

　　清茉言之昭昭，话语过处，恨不得咬牙切齿。我知道她们郑家历来受到龙沧海的牵制，而清茉这个皇后当的也定不好受。

　　但是我算什么？我是案板上的鱼肉，是敌人之间的盾牌！

　　“奴婢……”我抬起头看着清茉，此时的我，断然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奴婢听娘娘的，自当竭力完成任务。”

　　我是真的有点害怕，我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可是对于这未知的今夜，却存在着无尽的惶恐。我料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清茉按住我的手，“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如果这次能在你的帮助下，成功杀死龙沧海。本宫便许你一个未来！”

　　杀死龙沧海！我头脑中突兀地亮起了一盏灯，沉浸已久的复仇火焰又开始燃烧起来。我看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至少，我和她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杀死龙沧海！

　　而且，本来我就没想过要去偷虎符，我断然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使整个□□遭受不幸！如今，清茉的一番说词，倒正好应了我的心意。可是，事情会这么顺利地进行吗！

　　手持莲花底座的宫灯，我穿梭着昏黄的小道上，皎洁的月光在为我带路，投下一片细碎的剪影。

　　定王府门前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依然有不少的人断断续续从里面走出来，带着一身的酒气，和满嘴的胡言乱语。

　　我庆幸自己脸上蒙着纱巾，这样不会有人认得出我。我一眼就看见白日里的那个小厮，是个机灵人儿，我走到他跟前，趁着他刚想发话的间隙，微微解开面纱一角。

　　“麻烦去告诉王爷一声！”

　　小厮愣神地看着我，眨了几下眼睛，马上就反应过来，连声道是，又一股烟地跑进屋去。

　　我迈过门槛，走了进去。零丁的还有一些客人在里面，三三两两地把酒言欢着。我厌恶地遮住鼻子，向清净处走去。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面前，树影斑驳，他的身影罩在树阴下，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