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香》蒋会心

14、怀孕风波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便没命似的往栖凤宫跑去。

　　竹篮里的海棠花已经被太阳晒的干瘪，我的假发也湿漉漉的，这一切清茉不可能熟视无睹。

　　“怎么回事？”她斜靠着洛神花十香软枕上，只着一件藕荷色的薄衫。手中把玩着一只刚刚进贡的青花图纹瓷碗

　　我俯身缓缓道，“奴婢在御花园中遇见了几位娘娘，所以耽搁了一下。”

　　她哼笑，眸中闪过一丝洞察人心的浮光，“你倒是不会说谎，好一个耽搁！”

　　见我低头不语，她从软榻上下来，走我身前，“我知道你为人做事，只求一个忍字。可是说句不好听的话，打狗还得看主人！宋如意习嫔今日刁难你，那是因为她们是主子，你这个做奴才的只当不能冒犯！但是这个仇，你必定是要记下的！”

　　我摇头，“哪来那么多仇可记！”

　　清茉抚了抚我额前的乱发，浅笑，“你低头蹙眉的模样还真是惹人怜！”转即，声音蓦地一沉，“既然我让你跟着我，那你就是我郑清茉的人！要打要罚！要生要死！一切都由我做主！又怎能假手其他！”

　　心突兀地一跳，再抬眼，她已经敛了怒气，和声道，“从小到大，我就是个要强的人，见不得其他人和我唱喧，宋如意她今日欺凌了你，我自然是十倍奉还的！”

　　我连忙道，“娘娘莫不可为了奴婢——”

　　她打断我，“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出气吗！？我是为了维护我皇后的尊严！我堂堂一国之母的尊严！”

　　我噤声。那厢，秀心端着一碗酸梅汤入内，“娘娘喝碗酸梅汤解解火吧。”

　　清茉接过，低眸瞧了秀心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了审时度势这四个字，非常不错！”

　　我尚且是云里雾里的，清茉今天的言行举止都有点古怪。待回到自个屋里，秀心忙一把拉住我，我被她拉得趔趄，撞到墙头，一吃痛，惊呼出来，“你干嘛！”

　　“干嘛！”秀心又是两手叉腰，又是瞪眼睛的，“枉娘娘这么看重你，你就这么一丁点也不……也不……”她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只能干巴巴地絮叨着。

　　我一下子摆脱掉她的手，“你倒是说说，是什么事儿？”

　　秀心双手抱胸，“什么事！大事！宋婕妤已经有孕了！”

　　有孕！？我瞬间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刚刚还在御花园里遇见她。”话一说出，我自己又迅速地分析了一番，“依宋婕妤的性子，不像是会敛锋芒的人。她要是怀了孕，必定是闹得满城风雨，巴不得每个人都知道！”

　　“可你忘了，宋婕妤还有一个老狐狸爹爹！工部尚书的闲职可不是谁都可以当的！”

　　我恍然，秀心接着道，“宋如意怀的可是皇上的第一子，其份量，可想而知！届时，母凭子贵，宋如意便可青云直上！而宋家，也因而沾光！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最是需要韬光隐晦的，宫中阴气太重，恐怕对胎儿很不利！”

　　我望着秀心，“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秀心嘴巴一撇，“小时候在相府，还看的少吗！”

　　我无来由地叹了声气，“宋如意本性难移，虽隐瞒了怀孕的事情，却忍不住内心欣喜。怪不得今日对我那般羞辱！原来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

　　秀心显然还耿耿于怀宋如意最初对她的羞辱，愤恨地呸了一声，“孩子？！还指不定能不能生出来呢！”

　　我猛地一凛，这后宫中的战争，来的竟是如此之快！

　　宋如意怀孕的事情，因为刻意的隐瞒，又加上身形未显，并未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除了每日按时地来栖凤宫请安，她和以往比起来，倒是安分许多，连言行举止都变得拘谨起来。

　　而我也渐渐得知，原来清茉早在嫁入宫中前，左相就安插了不少线人在各个名门世家，借此为女儿的未来铺好道路，竭力为她扫清前方的荆刺石子。

　　就比如宋如意现在的贴身婢女，云意。

　　“这些是皇后娘娘给你的打赏。”我将钱袋递过去，内心却是阵阵绞痛，“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云意是个机灵人，接过钱袋，马上跪地谢恩，“奴婢定不负娘娘所托！”

　　“知道怎么办吧！？”

　　“奴婢知道，姑娘可以叫娘娘一万个放心！”云意一脸献媚地笑着，小脸蛋长的倒很是玲珑秀气。

　　这就是左相府从小调教出来的奸细。

　　我点了点头，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厌恶，摆摆手，“早些回去吧！回去晚了，免得你家主子起疑心！”

　　“谢姑娘教诲！”云意又是施了一个礼。

　　我始终保持着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当清茉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时，我想我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刽子手！我已经陷入了，那个巨大的充满血腥的深渊里，从此万劫不复。

　　待云意走后，我便重重地喘了一气。

　　这几天，天气一直闷热，空中积压着重重的乌云，却迟迟不下雨。此时快要接近中午，我见云意走远，才悄悄地从林子里走出来。

　　“姑娘好兴致，这御花园，竟日日都可以和姑娘你相遇！”

　　刚走几步，岂料身后还有人。我的心马上提起，所谓做贼心虚，我此时正是应了这句话了。

　　我竭力平息自己的情绪，才缓缓转过身来，“奴婢拜见定王殿下！”

　　定王双手背后，一脸闲情逸致的样子，“姑娘不必多礼。”

　　我微微一笑，又俯身行了一个礼，“奴婢先行告退，王爷慢走。”

　　定王挑眉，“好个不知好歹的奴才，竟变着法的，赶主子走！”

　　“奴婢不敢！”我连忙低头。

　　“呵！”定王一声哼笑，“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猛然一震，心愈发忐忑不安地跳动着，难道自己刚才与云意的一番交易，都给定王窥见了？！

　　抬起头，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那目光里，有好奇，也有戏谑。

　　“皇后娘娘还真会挑人，听说你之前是在尼姑庵里做事的！”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他到底都还知道些什么！我有点自嘲地轻笑，“王爷如果是为了取笑奴婢而来，那么奴婢实在是无可奉告！皇后娘娘还需要奴婢伺候，请容许奴婢先行告退！”

　　不等他开口，我就欲匆匆离去。这个时候，往往都是后宫嫔妃们喜欢来御花园游荡的时间，要是被人们看到这番景象，难不保会传出些流言蜚语。

　　从他身边擦过时，他却一把抓住我。许是天气炎热，他的五指出奇的发烫。

　　我挣扎，又是羞，又是恼怒，“请王爷放开我！”

　　“尼姑还俗，是红尘未了，还是另有隐情呢？”他侧过脸，看着我。

　　我一想起昨日，宋婕妤和习嫔刁难我时的场景，顿时气极。语气徒然拔高，“奴婢只是一个连草芥都不如的下人，任凭主子们的践踏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本分，是生是死也全凭主子们一句话。奴婢何时有过自己的打算！”

　　话一说完，又觉得自己大为僭越，站在我面前的好歹是个王爷！我怎会如此乱了心，直言不讳起来。

　　他显然被我的话给楞住，半响，淡笑之，一面已经松开我的手。

　　我定了定心神，等到自己气不喘，心不跳。又再次福身行礼，“王爷若无其他事，那奴婢就告退了！”

　　这次，他没有吭声。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没有心情再去理会什么，更不想再在这里逗留片刻，于是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