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犬霸狼》歇斯

24、024

　　菜摊前，张厌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棵小白菜认真端详，片刻后又放下，拿了另外一棵起来。合眼的放到小篮子，不合眼的就放回去，他一直重复着这动作，直到他拿够了。
　　哪怕是亲眼看到他站在菜摊前挑菜，狼封还是没能把“张厌”和“会做饭”联系到一起。
　　“这两条有什么区别啊？”他拿起张厌刚放回去和被放进小篮子的两棵菜来回对比，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为什么是这条？”
　　张厌停下手中的动作，接过狼封手中的小白菜，将它转到某一个方向，“它是对称的。”他说。
　　“对称？”狼封蹙起眉头，把身体往后倾，好同时看到两棵菜。虽不至于百分百对称，但仔细一看，小白菜的左右两边确实有点相似，“这样比较甜吗？还是不会涩？”他问。
　　“这样好看。”张厌说。
　　“哦，原来是比较好……看？”狼封一脸迷惑。
　　张厌点点头，一脸正经地看着他，拿起另一棵他刚发现的对称菜：“不好看吗？”
　　一声嗤笑传来，摊主忍笑忍得脸色通红，难受得直拍大腿。两个少年同时转头看着他，而他对上张厌的一脸认真，就笑得更欢了。
　　“不对吗？”张厌问。
　　“确实是好看的比较好吃，像白萝卜要直、要圆润，菜的叶子形状要差不多，但不是他说的那种左右对称。”摊主说。
　　“还有旋转对称。”张厌又拿起一棵小白菜。
　　摊主一怔，转身面向没菜的方向，“噗嗤”一声大笑起来，留下继续认真挑菜的张厌和一脸懵逼的狼封。
　　菜挑完后，两人继续在市场里到处转，搜索着能加菜的食材。
　　狼封意外发现，张厌跟这菜市场里的摊主们都很“聊得来”，而且跟某些摊主的关系更是非一般的好，就跟一开始遇到那个摊主一样。除却还是没有笑容，他丝毫没有往日那“生人勿近、熟人最好也别近”的感觉。
　　“你是不是一直都来这菜市场买菜啊？”他好奇地问。
　　张厌应了一声：“我那时候只知道这里。”
　　“哦。”狼封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等了半晌，他都没得到后续的话，“你接着说啊？”
　　张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什么？”
　　“来这菜市场，然后呢？”狼封都要气笑了，“你会不会跟人聊天？作文怎么延展，话题就怎么延展！”
　　“哦。”张厌挑着一边眉头，开始思考着怎么延展。
　　然后两人就沉默了。
　　……有这么难想吗？狼封痛苦地捂着脑袋。他现在觉得，张厌那篇作文结束得那么突然，可能真的是因为没时间了。
　　他重叹一口气，提供了一个延展的方向：“那几个摊主，怎么感觉跟你特别熟？”
　　“常去那里买，”张厌顺着说，“一天一回，持续几年也该熟了。”
　　“这样啊。”狼封回应。
　　然后又沉默。
　　“……那为什么是那几摊？”狼封放弃让张厌想话题了。
　　张厌并没有察觉到狼封对他的“失望”，他抿了抿嘴，眼眸轻垂，思绪彷佛飘回了许多年前。
　　“因为当时只有他们鸟我。”他说，“而且他们都是挑好的摆出来卖，那时候不会挑，就去这几摊买。”
　　听到这个回答，狼封感动流泪，他可算是给了一个有用的答案了。
　　因为这几摊摆卖的都是好的食材，根本没有再去挑的必要，随便抓一把都是好吃的，所以张厌一开始买的小白菜，除了各种对称，其实真的没有分别，他是真的只是挑爽的。
　　回到家中，张厌把鞋子、外套脱了就准备去做饭了。狼封看着他溜进厨房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吴清，她也老是这样，刚买菜回家就什么都不急、做饭最急。
　　他咬着下唇，溜进了厨房。“你很饿吗？急成这样？”他问。
　　“嗯？我不饿。”张厌说。
　　“那你怎么不先换衣服？”狼封问，“反正我不也饿。”
　　“我管你饿不饿。”张厌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下午还要出去，换个屁。”
　　“……”狼封把唇抿成一条线，半眯起眼睛盯了他许久，还是没忍住往他的背上甩两巴掌，“把我的感动还来！”
　　“有病。”张厌不为所动，毕竟冬天的衣服厚，不疼。
　　“枉我还以为你这么好，怕饿着我！”狼封不要脸地说着，冷哼一声，离开了厨房。
　　只是，他并没有察觉到，在他说完自己不饿后，张厌手上的动作慢了许多。
　　也许是觉得自己寄人离下却不帮忙不太好吧，狼封没多久后又溜回厨房去。他把下巴搁在张厌肩头，直盯着他切猪肉。
　　“小厌厌……”他唤道。
　　几乎是他开口的同时，张厌的手一抖，差点儿就切在自己手上了。他深吸一口气，刀子狠砍到砧板上：“有病吗？”
　　狼封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没病，就是好奇一下咱吃啥。”
　　张厌瞥了他一眼：“下面给你吃，想吃什么面自己去后面的柜子挑。”
　　“这个吗？”狼封随便打开了一个柜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面条，什么面都有。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就随手抓了一包出来，递给了张厌。
　　张厌看着他手中的粗面抿了抿唇：“你喜欢吃粗的吗？这包不怎么好吃。”
　　“我随便拿的，换一包？”狼封问。
　　“算了吧，两个人吃能快点消。”张厌说。
　　狼封没有意见，反正吃啥不是吃呢？虽然他的本意是来帮忙，但其实没有忙他能帮：煮面他不行，切菜倒是可以，就劈嘛，而且料有不少，可砧板就一个，张厌已经在切了。
　　结果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挡道。
　　“真的没有我能做的事吗？”他明知故问。
　　张厌重叹一口气，这已经是狼封第三次问这问题了。“你去看看冰箱有什么东西可以加吧……”他打发道，“总会了吧？”
　　“会！”狼封信誓旦旦地说着，把上下格的冰箱都打开，然后看了一眼，“有鱼、有虾、有西红柿、有鸡蛋、有……原只大鸡！”
　　“看完了。”他禀报。
　　张厌重叹一口气，决定无视他。
　　“啊啊啊啊啊！”然后狼封发出了惨叫。
　　“艹！你有什么毛病！”张厌用力往砧板上劈去，让刀刃卡在了上面。走到冰箱前一看，狼封的手里正捧着一颗鸡蛋，“它是动了、有小鸡要出来了是吧？”他一掌呼了上去。
　　“有没有小鸡出来我不知道，但它真的动了。”狼封特别诚恳地说，“它自己滚下来的，肯定是想让我吃。”
　　张厌不知道这颗蛋想不想被吃，只知道这货有病。他翻了个白眼，拿了另一颗鸡蛋出来：“两颗够吗？”
　　“两颗蛋还不够吃吗？”狼封笑问。
　　“也是，两颗蛋够吃了。”张厌把狼封提到一旁后就把冰箱门关上了，“蛋总会煎了吧？”他把另一颗蛋交到狼封手里。
　　“会！”狼封再次信誓旦旦地说着，盯着手上的两颗鸡蛋沉默了片刻，“就是……我咋觉得你今天说的话都不太对劲呢？”
　　张厌没有回答，但狼封看到他手上的刀子又晃了一下。
　　他心虚了。
　　“啊……”狼封很快有了一丁点头绪半眯着眼睛，“我怎么没看出你还是个车王呢？”多亏了宿舍里有另一位车王，对于侦测不对劲，他还挺有经验的。
　　“要么煎蛋要么滚。”张厌看似不为所动，但他微红的耳尖出卖了他。
　　狼封笑着上前按着了他的刀子：“你咋这么可爱呢小厌厌？”说完他才放开了刀子，到一旁煎蛋去了。
　　鸡蛋凝固需时，他趁着这时间打开手机的通讯录，找出里面有一位叫“小厌厌”的联络人。
　　往下滑到附注栏，可以看到上面写着“张厌，一个酷酷不爱笑的人”。他点选“编辑”，在“不爱笑”后面加了一个逗号，然后接着写了下去。
　　——张厌，一个酷酷不爱笑，而且老往歪想的人。例：两颗鸡蛋够吃了。
　　他满意地按下“完成”，同时帮鸡蛋翻了个面，然后他发现这可能是只乌鸡，因为这蛋是黑的。狼封抿了抿唇，打算把那蛋翻回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下一刻，手上的铲子就不见了。
　　“厨房归我管。”张厌如此说道。
　　言下之意是：乖，滚出我的厨房，别他妈捣乱。
　　“你生气啦？”狼封噘了噘唇，“我平时煎的蛋不是这样的……”
　　“没有。”张厌说，“但我煎的更好吃。”
　　如果郎君也在场，他怕是会惊得下巴都掉地上去了。
　　张厌是什么人？
　　一个活到十七岁还不会说人话的人哪！
　　可听听他刚说的是人话吗？
　　他是啊！
　　平行世界里的郎君崩溃地大喊：完了！世界要毁灭了！
　　幸亏这世界里的郎君不在场。
　　狼封不知道他平时煎的蛋是不是比张厌煎的好吃，但他今天煎的这颗确实没张厌煎的好吃。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摊到床上一动不动。
　　“会胖。”张厌这样说着，却替他把碗筷都收拾进厨房，顺便擦了桌子，把所有能让他饭后活动一下的家务都做了。
　　“胖了才好，我太瘦了。”猪封如此回答。
　　“随你喜欢吧。”张厌没有多说。
　　此时，他的手机抖了抖，那是郎君发来的信息。
　　——如意郎君：今晚做大餐，你也来蹭饭吧？
　　——如意郎君：别一个人过年。
　　张厌看了看自己床上的猪，不明显地笑了笑。
　　——厌：不是一个人过年。
　　——厌：跟你的哥哥们吃吧。
　　——如意郎君：什么！？是谁！？
　　——厌：你最讨厌的那个。
　　——如意郎君：狼封？
　　——厌：嗯。
　　——如意郎君：我去……
　　然后小话痨就闭嘴了。
　　通知声久久没再响起，张厌挑了挑眉头，看来他解锁了一个让郎君闭嘴的最佳方法。他心里盘算着，下次郎君再哔哔个不停，他就把狼封搬出来堵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狼封先是一大清早就被爆竹吵醒、被迫无聊了一整个上午，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他本来计划好要打游戏的，结果所有在玩的游戏都在维护，他只得再调整行程，但也不太顺利。
　　把晚上的活动调到现在来吧，很遗憾，他追的动漫都是晚上才更新的，调不了；睡午觉吧，听，外面又在放炮了。
　　看来他新一年的运程也不是很好呢。
　　跟狼封不同，张厌的行程并不用作出更动，此时的三中大佬，正在饭桌上写作业。一如既往地，他午后的第一个活动是找点儿他感兴趣的作业来写，主要来自语文、历史、政治这些中文字比较多的。
　　对他来说，过年跟平日放假丝毫没有分别，哪怕是大年初一。
　　“小厌厌……我无聊。”狼封伏在桌面，用脸擦着桌子，“三中大佬，你能不能别这么好学？”
　　“别这样叫我，揍死你。”张厌说。
　　“小厌厌还是三中大佬？”狼封问。
　　张厌一顿，答不上来。
　　他只是不想别人用“三中大佬”称呼自己，前面那个倒是无所谓，但要他间接承认自己不介意别人称呼他做“小厌厌”吧……
　　“无聊就写作业。”他决定自己回溯到几秒钟前。
　　狼封把视窗放大到张厌那略红的耳尖上，猜测着对方的心理活动，戏谑道：“小厌厌？”然后他便目睹了张厌耳朵变红的全过程。
　　其实这个下午也不无聊嘛！狼封感觉，他能这样玩一整天。这样想着，他举起自己的手机对准张厌，还点开了录影：“这是一条张厌的日常vlog。”
　　“滚。”张厌用手挡在他的耳朵上。
　　这段vlog是这样的：张厌写作业、张厌买菜、张厌做饭、张厌吃饭，而后除了“在阳台吹风”换成了“继续写作业”，vlog的后半段基本上跟昨晚一模一样。
　　一天即将完结，狼封的兴致已经消失了。张厌的生活就像预先写好的电脑程序，按下启动后，同样的活动便会日复日、年复年地运行，而且似乎会持续到最后一刻。
　　早上的时候张厌说，不笑是因为不好笑，而自己还说他生活缺乏乐趣。
　　说得可不对吗？这样的生活哪有半点乐趣？
　　“你……一直这样过吗？”他一时想不出能说些什么。
　　“嗯。”张厌应着，转头看着他，“很无聊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狼封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勉强。
　　怎么好像有点心酸？
　　“别这样看我。”张厌抬手挡住狼封的眼睛，“这样很好，我生活里的变化都是上学期那款的。”
　　哪款？狼封没花多久就想到了，大概是“把人打进医院，自己去局子里坐会儿”的那款。
　　看到他的眼神变了另外一种，张厌知道他想得可能有点多。“我不是王琥，没兴趣进去蹲着。”他用拇指按着食指指甲，而后食指用力，给狼封来了个响亮的脑瓜嘣。
　　“哎你！”狼封痛苦地捂着额头，“是上面画了个靶是吧？怎么一个两个都爱嘣我！”
　　张厌轻笑一声，接上自己刚才的话：“梁一剑……就是期末考把王琥领走的那人，他偶尔会抓我去他们的窝，我就在旁边坐着，看着他们疯。”
　　狼封噘了噘唇：“那也是没意思。”
　　“嗯。”张厌说，“除非他们疯到把我拖下水了。”
　　拖下水，然后呢？
　　没有下文。
　　狼封放弃跟这人沟通了。那作文没有结尾除了是因为没时间，可能是因为他这总喜欢在不是结尾的地方收尾的毛病。
　　看到他走回床上继续摊着，张厌叹了口气，把挺直的腰板放松了。他靠在椅背上，脚尖用力蹬地，阻止自己的身体继续往下滑去。
　　新年对他来说是个普通的日子，但对其他人来说不是。过年就该高高兴兴的，一些会破坏别人心情的话，在平日可以说，在这种喜庆日子不能。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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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4000字。
歇斯：就这样吧！
果然还是习惯写四千多。
别人说，首章尾章点击比例要少于3：1才是好文，然后我看了看可歌可泣，如果尾章用正文尾章，那就是4.7：1，用番外尾章是10.4：1。
OvQ第一次直面事实，一直知道自己写的文不成熟，没想到这么不熟。
不对，这都能说是生的了，过一会儿它能蹦起来，跟那动了鸡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