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犬霸狼》歇斯

23、023

　　有人说，凌晨一点到两点是阴的时候，届时百鬼夜行。
　　对于这个说法，张厌是信的，但他却没多怕。现代社会的凌晨一两点正是精力旺盛的人类们最活跃的时间，看今晚凌晨一点的时候，狼封跟他的室友们聊得多开心。
　　相比起凌晨一点到两点这虽然阴但却充满着人气的时间，清晨五时前后才是张厌最不喜欢的时间点，因为这时蹦了一晚上的人才刚睡下，而没蹦的人还没醒来。
　　只是，醒不醒来、在何时醒来，这些都轮不到自己作主。
　　张厌睁开眼睛，此时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抬头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五时零五分。冬天的五点，天还是暗的，太阳还没出现，薄雾也没开始散去。
　　他沉默地看着另一边的墙，尝试让自己的睡意再次冒头，可是没有成功。黑暗使熟悉的屋子变得神秘陌生，不怎么清醒的状态使他更容易胡思乱想。
　　恐惧油然而生，张厌缓慢地往床的内侧挪去，然后他就听到了一把呼吸声。
　　……我去。
　　虽然我昨晚去的墓地，但今天是大年初一啊。
　　我昨天也没犯忌讳吧？
　　张厌眼眶撑大，眼珠子僵硬地转动着，但他的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他什么都没有看清。这种身处未知的不安，放大了他内心的恐惧，让他一贯的冷静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布料的磨擦声从身后传来。
　　啊啊啊啊啊它动了！张厌呼吸一怔，也顾不上什么就翻身滚下床，单膝跪在床边警惕地看着床上的不知名能量体。
　　然后那不知名能量体抖了抖，下一刻就像被绳子拽着那样从床上起来了。“我该不会是把你踢下去了吧？”它木然地说着。
　　我艹艹艹艹啊！张厌被吓得往后一退，屁股摔到地上去，而后痛楚将他的大脑叫了起来。
　　……哦对，我昨天捡了条雪狼回家。
　　张厌抿着嘴看着床上那人，重叹了一口气，再次挪到床上去。“安份点儿。”他故意说了句会让人误会的话。
　　狼封乖巧地应了一声：“我尝试一下。”他说着，就像吊着他的绳子被割断了那样倒了回去。
　　再一次醒来，是因为一连串的“吡啪”声。狼封迷茫地看着天花板，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穿越到战时了吗？这是他第一个想法。
　　张厌从厨房走出，刚好对上狼封半张着嘴的困惑表情，“怎么？”他困惑地看了回去。此时外面又传来炮竹声，他看着阳台沉默了片刻，顿时把事情捋清了。“忘了跟你说，这小区的人大年初一九点开始放炮。”他说。
　　“炮？现在还能放吗？”狼封揉着眼问。
　　“不能，所以他们不敢七点就开始放。”张厌回答，“那肯定被举报。”
　　狼封愣了愣，才发现这可能是个笑话，便迟钝地笑了起来。“开始是九点，那结束呢？”他打着大哈欠问。
　　“晚上吧，他们闲着就会放一个玩儿。”张厌回答，“起吗？”
　　“不起能怎么着？吡啪吡啪的怎么睡？”狼封抱怨着，“嘭”地倒回床上，下一刻就像只蛆那样扭动着下床。
　　张厌没看懂这起床方式，只知道这景象在他想像力丰富的大脑里，变成了一幅不怎么开胃的画面。眼不见为净，他又溜回厨房去。
　　卫生间里，洗衣机正在“轰轰轰轰”地运作着，看来是正在洗衣服。
　　一会儿帮忙晾衣服吧，反正也没计划早上的活动。狼封看着洗衣机在晃动，拿着牙刷的手也跟着动，差点儿把牙给刷掉了。
　　从卫生间出来时，张厌也端着食物从厨房出来了，跟昨天晚上一样。狼封挑了挑眉：“你还没吃啊？不是八点就起了吗？”
　　“你的。”张厌说。
　　“谁的？”狼封一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肯定地指了指桌上的早餐，“这是……给我做的？”
　　“嗯。”张厌应了一声。
　　狼封眨巴着眼，半张着嘴溜到饭桌旁坐下，用叉子戳弄着鼓鼓的蛋黄。
　　这绝对是他没想到的。
　　昨晚做给他吃，可以说是因为一人份的晚饭不好做，可早餐不一样，他从来没听说过一人份的早餐难做，只有听说过另一人的早餐是要另外做的。
　　“你……”他呆呆地看着张厌，傻傻地笑着。
　　张厌嫌弃地移开目光：“要么闭嘴要么别吃。”
　　“虽然你可能不喜欢听，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狼封粗暴地将火腿肠切半，分两口塞进嘴里，边吃边讲，看来是两样都不选，“早餐很好吃，谢啦张厌。”他特别郑重地说。
　　不过这不代表张厌会容许他这么选。他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抿着唇，伸手把狼封叉子下的盘子拿走，转身走回厨房。
　　狼封没想到他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还这么顺手，像是老这么干似的。“哎哎哎，你有病没病。”他激动得直接爬上桌子，把早餐抢回来，“听个‘谢谢’怎么啦？别人说谢谢的时候，你应该回‘不客气’，真是的。”
　　张厌明显没有把这教学听进去，更是无情地说：“以后让你闭嘴不闭，就给我滚。”
　　狼封朝他做了个鬼脸，又叉起一整个太阳蛋，直接塞进嘴里，还特别嘚瑟地抬了抬下巴，看起来就是在说“我刚说话了现在还有得吃，下次不闭嘴也同样不用滚”。
　　幼稚。张厌摇摇头，转身离开了饭桌的范围。他刚听见洗衣机响了，打算去晾衣服。
　　“哎！晾衣服吗？”狼封也听见那声响了，“等我一块儿晾吧，我昨天贡献了那么多衣服，也让我本人贡献一下。”
　　张厌犹豫了片刻。他是挺想自己晾的，多个人又没快多少，还没说狼封这人会不会晾衣服。不过昨晚的经验告诉他，最好还是应下狼封的要求，不然这喜怒无常的一中大佬又不知道要生什么气了。
　　他在心里取笑了狼封一番，停下脚步，转身走往阳台。
　　昨天晚上下的雪不大，但阳台上还是积了厚厚一层雪，除了比较靠近玻璃门那里的雪因为屋内的暖气化了一点儿，其他都还是雪块。
　　张厌看着这堆雪沉默了片刻。
　　这城市已经好些年没下雪了，他早就忘了过去是怎么处理的。前阵子下的雪不多，他就让它们自己化了，但今天这厚度的雪，想让它们自己化可能有点难度。
　　都扔下楼行吗？
　　他犹豫着拿起一块松松散散的小雪块，伸出墙外然后把手一翻，雪块便往地面飞去，砸在地面时瞬间四散。正想着再扔一团，狼封雀跃的声音便从后传来：“我吃好了！”不知道还以为他有多想晾衣服呢。
　　感觉到身后的人愈走愈近，张厌习惯性往后伸出手，然后糊在了……
　　“呀你个变态。”狼封捂着自己的胸口，掐着嗓子叫唤。
　　原来郎君这么矮。张厌看着自己的手触碰着的地方，忍不住在心里取笑了另一个不在场的人。
　　离完题了，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当下，这下该怎么办呢？也许他该把手收回来，但这明显是狼封所期望的，他掐那嗓子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局促吗？
　　张厌不打算如他的意，于是把手掌换成了手指，通过指缝间戳在了本体上。
　　“软的。”他评论道。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狼封僵站在原地，目送他从自己身旁走过。
　　张厌悄悄勾起一边嘴角，果然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要比他更不要脸。“不是说要帮忙吗？”他扯开了话题。
　　“啊……是。”狼封跟上，“我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他的声音听着有点呆，看来是还没有完全回神。
　　但与其说是狼封帮他的忙，不如说是他帮狼封的忙。这人是真的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贡献了不少衣服——这洗衣机里的衣服，狼封占了七成。
　　在晾完“狼封的”牛仔裤后，他从洗衣机里拿出一条布料特别少的裤子。他用手指撑着裤头，让裤子变成立体的，而后仔细打量。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每一处都在说明着它是“狼封的”裤衩。
　　“……你连这个也放进来？”他难以置信地问。
　　“怎么了？”狼封把自己的小裤裤抢回去自己晾。
　　张厌无奈地叹了口气，听闻有人说自己是来当清洁工的，结果连条小裤子也扔到洗衣篮里等别人洗。
　　“你怎么跟小天使一个样儿，洗衣机洗个内裤怎么了？”那个昨晚自荐当清洁工的人撇着嘴抱怨，“能用洗衣机洗为什么要这样搞自己？这么多衣服够一机了，再说多我这条小裤裤又不会满。”
　　“顺手。”虽然张厌的重点不在他居然把内裤放洗衣机洗，但他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了。“我看你是洗衣机没满，就把内裤攒到满了再洗。”他提出自己的猜测。
　　狼封惊讶地抬起头：“哎你怎么知道的？江流台就老说我这个。”
　　张厌抿着嘴扫了他一眼，果断放下手中的衣服，然后开始在洗衣机里翻找起来，试图找出狼封其他的裤衩。
　　所有衣服都被翻出来了，但裤衩只有刚才那条，于是另一个更恶心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你……”他欲言又止。
　　“我有这么恶心吗？”狼封明显是看出他想找什么，也听出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不会是这么多天都穿同一件吧？
　　“你没吗？”张厌不信任地看着他。
　　狼封眯着眼睛盯了张厌好一会儿，最后背对着他蹲了下来，“我有天天换！不就没天天洗、没自己洗嘛！我以后天天自己洗成了吧！”他吼着，哀怨地嘟起嘴巴，“不跟你好了。”
　　张厌盯了他的后脑杓好一阵子，见对方没打算回头，便伸手往上一推。
　　狼封被推得往前扑去，气噗噗地回头嚷道：“你干嘛！我说不跟你好了！”
　　“帮忙。”张厌扔了一件湿衣服过去。
　　“等会儿！我还没气完呢！”狼封有脾气地说着，把湿衣服放到一旁。
　　刚取笑他的时候脸皮吹弹可破，现在让他干活儿脸皮倒是几寸厚，这人是怎么做到脸皮时厚时薄的？张厌没忍着笑了出声。
　　这一声轻笑只比呼吸声稍重一些，但狼封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惊讶地回头，却只看到柔和的眼神，没看到笑容。“你怎么笑得这么快啊？再笑一个呗？”他睁着期待的大眼请求说。
　　“滚。”张厌这回对准了狼封的脸糊了上去。
　　狼封被糊得一屁股砸在地上，所幸他刚是蹲着的，摔得不重。“不笑就不笑。”他再次把脸别开，嘟囔着说。
　　张厌看着他，再一次勾起了嘴角，同时一掌糊上他的后脑杓。
　　“干什么！想打架啊！”狼封抓狂了，可是脑袋还被按着，他转不了头。
　　“我只是想说，要是不想洗就放一旁，这样我才能看见。”张厌说，“要放洗衣袋里的，也要跟浅色的一起洗。”
　　那始终是贴身衣物，应该要注意一些。今天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直接把内裤塞进洗衣机里了，而且这一机子都是深色的衣服。
　　“啊……”狼封把张厌的手拿开，仰头看着他，似乎有话想说。
　　“闭嘴。”张厌警告，“要不以后自己洗。”
　　“好的！”狼封乖乖地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什么？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不不不，人家不想听又怎么能说给人家听呢！万一他不帮我洗内裤怎么办？
　　只能说狼封是真的不要脸，借住别人家居然还要别人帮他洗裤衩。
　　张厌对上一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叫郎君，非得别人住他家，还硬要帮别人洗衣服。
　　想到这里，张厌沉默了片刻。要不把这家伙送过去给他作伴吧？正好互补，而且听说他俩不对付，生活肯定精彩。
　　又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狼封抬起头时，张厌的微笑还没收起。他愣了愣，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笑不挺好的嘛。”
　　张厌眨了眨眼睛，抬手碰了碰嘴角，似乎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笑了，但此时他已经收回笑容了。“我是正常人，笑了很正常，不笑是因为不好笑。”他说。
　　“生活缺乏乐趣啊……你狼封哥哥给你想想乐子。”说着，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地想着乐子。
　　是不想晾衣服了吧？张厌无奈地撇了撇嘴，独自把剩下的衣服晾完，留下狼封一个在卫生间里沉思，离开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不过这绝对是误会，如果狼封想偷懒，那张厌晾完衣服他也该想完了。可事实是等他终于想完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张厌居然不等他就把家务都做完了，还换上了一身外出服准备出门。“你这人怎么这样！”他生气地说，“自己把事情干完还自己出去玩！”
　　张厌看着这人又再一次没由来地生气了，便疲倦地捏了捏鼻梁间。“我去买菜。”他解释。
　　这答案显然不在狼封的意料之中，“去哪？”他想再确认一番。
　　“买菜。”张厌回答。
　　“哪儿？”狼封不肯定地问。
　　“滚。”张厌转身准备要走。
　　狼封连忙扑上前阻止了他：“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耐心，多回一次怎么了？”他连拖带拉地把张厌拖回屋内，“等我换件衣服！我跟你去！”
　　“很远，用走的。”张厌提醒。
　　“走就走。”狼封说着，毫不避嫌地在张厌面前换起衣服来，还是后者先局促地移开目光。看到他这副模样，狼封不由笑了，鄙视道：“你羞什么？都上手了。”
　　张厌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从椅背上拿过狼封昨晚从阳台回来脱下后随手一放的羽绒服，转手扔给他：“穿上，走了。”
　　狼封疑惑地看着手上的羽绒服：“我有啊？怎么又扔给我？”
　　张厌停下脚步，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那你去穿。”
　　“穿就穿啊？”狼封还是不明所以，直到他摸到那件自己随手挂在墙上挂鈎的羽绒服，几乎到达冰点的水沿着他的指尖滑进袖口里。“嗷呜！冷死老子了。”他叫唤着收回手，乖乖地穿上张厌给他的外套。
　　这个菜市场离张厌家有些距离，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有不少摊还是开着的，或者说，只有少数摊没有开。
　　“呦！今儿咋这么晚？”一个摊主热情地向张厌打招呼，“冷得不想出门了吧？”
　　张厌摇摇头，往身后瞥了一眼：“有人慢吞吞的。”
　　摊主往他身后看去，发现是副陌生的面孔。“不是那小逗比啊？新朋友？做饭厉害不？”他笑问。
　　张厌又瞥了狼封一眼：“他只会吃。”
　　摊主一怔，大笑起来：“你还是找了个爱吃的啊！以前小逗比说要找个爱吃的做伴儿你还不屑呢！”
　　他口中的小逗比正是郎君，张厌曾经带过他来这个菜市场，两人就认识了。他俩都是话痨，一见面就聊上了，而且什么都聊，刚摊主说的就是其中一个话题。
　　张厌现在还是不屑。虽然他和郎君都是会每天做饭的人，可他们却不尽相同：他是没办法才自己做饭，其实并不喜欢做饭；郎君是有人能给他做饭他偏不要，就喜欢自己来，所以才有了“特意找个爱吃的人做伴儿，然后天天变着花样给对方做饭”的说法。
　　“他说的是特意找的，这是顺手捡的，而是他那是媳妇儿的那种伴儿。”他驳称。
　　“也差不远嘛。”摊主不拘小节，“小哥中午想吃什么？让这孩儿给你做！”他笑着狼封说。
　　“他想吃什么关我什么事？”张厌哼声，别开了脸。
　　看到这个反应，狼封当场愣住了。这哪是平日那个冷淡的张厌，这勉强能算小傲娇了。可对于这样的张厌，摊主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好像在他眼中，张厌本就是这种有点小孩子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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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到一篇关于标点符号运用的文，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用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