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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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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过后,小区里没有人再放小炮,连带着这个空间也安静了下来。狼封带上耳机,随便找了段有人声的视频当背景音,百无聊赖地滑着没什么特别的朋友圈。
指尖在两则相似的内容之间停下,这是他亲爱的室友发的,一则是江流台的,一则是郑庆华的,他们都配字“全家福”,然后附上一张大家都笑得很开心的照片。
狼封轻叹一口气,也许他该高兴自己家没有这个“每逢过年过节就拍全家褔”的习惯,不然他家今年也不知道该拍,还是不拍。不论是哪个选择,日后在看到少了一个人的照片时,或者缺了一张照片的相册时,所有人都会想起有一年,家里有一个人没有回家过年。
他按了按发酸的眼睛,继续往下滑动,然后指尖又停住了。
那是一张花哩胡碌的照片,形状上的花。只见照片中有各式各样的饺子,除了正常的,居然还有圆的、方的、花型的和太阳型的,就跟他昨天玩的手持烟花一样精彩。
看了看发帖人,虽然上面的蓝字写着“没听见李歌在跟你说话吗”,可狼封不认为是李歌干的。
可能是他那萌萌的小妹包的,或者是他男朋友,据说那人很幼稚。
幼稚与否倒是跟自己没啥关系,但他不怎么乐意看到这朋友圈——虽然狼家没有拍全家褔的习惯,但有大年初一吃饺子的习惯。
他想家了。
“啊啊呃呃呃我好想吃饺子啊啊!”他鬼吼乱叫着,中间夹杂着一丝不怎么明显的哭腔。
张厌往后瞥了一眼:“菜市场旁边有卖饺子汤。”
“我不要那个!我想要自家的……”狼封吼了前半句,突然发现自己愈大声,哭腔就愈明显,于是后半句便低了下去。
张厌也听出来了,但没有在意:“不是一样吗?有什么馅儿是店里没的。”
“有爱心的白菜猪肉、有爱心的韭菜猪肉、有爱心的白胡椒猪肉,这些通通都没有。”狼封撇着嘴,放下了手机,拿起一旁的枕头挡在嘴前,试图掩饰他闷声的真正原因,“而且我喜欢煎饺……”
张厌侧着身,手臂搭在椅背上,遥遥看着床上的巨婴。“想家就回家,没人拦你。”他轻声说。
狼封连着枕头一起摇头:“不想膈应他们。”
“谁让你不早点儿跟他们说清楚。”张厌轻叹一口气,走到床边把狼封抱着的枕头抽走,“这是我的。”
狼封看着被抽走的枕头愣了愣:“小气鬼!都嘛是你的!给我抱一下怎么啦!”
“这是我今、明、后、大后晚要躺的,别把鼻涕蹭上去。”张厌淡淡地说。
“谁他妈把鼻涕蹭上去了!”狼封嚷道,手背往鼻下一抹,“他妈干的!”
“不让抱就是不让抱,闭嘴。”张厌冷漠地抱着枕头走回饭桌旁。
狼封半眯着眼睛,鼓起了两边腮帮子,就这样看了张厌许久,但是没等到他回头或者把枕头扔回来。
“是你逼的我。”他冷冷地道。
张厌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狼封就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来了。
只见某个今年九月就有十八岁的大巨婴正在一张标准双人床上不尽兴地滚动着,同时发出了特别烦人的巨婴哭喊和威胁。
“我要抱枕头!给我枕头!我要抱!”
“老子要吃饺子!煎的饺子!手工包的煎饺子!”
“想堵住我的嘴,要么用枕头,要么用饺子,不然你休想我闭嘴啊啊啊!”
“不给我,老子就哭给你看!”
“还要把鼻涕蹭你床上!”
“哇啊啊呃——”
声音戛然而止。
几乎是巨婴闭嘴的同时,张厌的理智回来了。
他不知何时走到床边,手抓着枕头套的两个角,而枕头目前正在狼封的脸上。
刚才听到狼封说“想堵住他的嘴,要么用枕头”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吐槽着,像这样的要求还是第一次听,没想到自己这么“乐于助人”,身体居然自己行动,真的用枕头去堵他的嘴了。
……怎么办?张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床上,狼巨婴没有动;床边,张厌也没有动。
两人各揣心思,狼封盘算着,张厌一松手就要扑上去把他撕了;张厌猜测着,狼封肯定想在自己有动作的那刻弹起来把他撕了,所以不能就这么跑开。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瞟了一眼,计划着逃跑路线。
厨房前面有饭桌,刚才自己起开时没有把椅子推回去,这条路并不通畅;阳台外面有很多积雪,自己没穿外套,会冷死;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但没有开灯,开关是在里面没错,可开灯这动作会浪费一秒钟,可能会关不了门。
或许可以躲进淋浴间后再停下,这能争取多一丁点时间,而且淋浴间有玻璃间隔,门有锁。
要逃了吗?计划好路线后,他扎了个马步,把两个脚尖尽量朝向走廊的方向。他松开了其中一只手,然后慢慢往后挪去,打算尽可能缩短自己逃跑的路程。
其实两只手都放开,让枕头继续呆在狼封的脸上,然后自己一个逃跑也是个好选择,反正他的眼睛正被枕头挡着,只要自己的动静小一点,那么他就不会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可能会一直维持在这个状态。
可是张厌不想,也不能。
“不知道人已经离开”不过是种可能,但狼封动手是一定的——他抓住了头下的枕头,随时会发起攻击;若果张厌放弃了这个枕头,那么他就没有武器反击了。
冷静、冷静……
他这样对自己说着,然后在把枕头抽走的同时,激动地往卫生间冲去。
“张厌我他妈杀了你——”狼封在枕头刚被挪动的同时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抓着枕头从上而下地往张厌的背挥去。
感觉到身后有风,张厌缩了缩屁股,成功躲过一击。
“呃啊啊!”狼封不依不饶,从下再度发起攻击,可惜张厌转弯了,这一击还是没有中,“你给我站住!”
然后张厌就听话地站住了,因为他已经成功躲进了玻璃间隔内。
这干湿分离,在此时此刻成了狼犬分离。
“你个不要脸的!给我出来!”狼封边骂着,边研究怎么从外面把这玻璃门打开。一般来说是要有的,不然人昏在里面怎么救?“这卡门的棍棍是不是铁的?”他整张脸贴到玻璃上,试图看出个所以然。
张厌一手按在门锁上,这样哪怕这棍棍是铁的,而狼封也刚好找到了磁铁,也没办法把门打开。
“放弃吧,没用的。”他说着一掌拍在玻璃上。
狼封被吓得弹到几米外,回过神后用手指直戳着玻璃,可能是试图把玻璃戳破。
他戳着戳着,隔着玻璃一指戳到张厌脸上,然后就笑喷了。
嗯?张厌眨巴两下眼睛,在反光的金属层架上照了照,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外来的东西。“你笑什么?”他没看懂这笑点在哪。
狼封笑了整整一分钟才停了下来:“你噗……”才刚开口,他又开始笑了。
张厌不悦地蹙起眉头,抓起里面的起泡球往上抛去。它穿过没顶的隔间,轻轻落到狼封的枕头上。
狼封一怔,低头看了看突然冒出来的起泡球,又看了看面前一脸怨气的张厌,继续大笑。
“再笑今晚给我睡阳台。”张厌被他莫名的笑声激得恼羞。
狼封一点都不怕这威胁,他顶着一张笑脸走近玻璃门,继续隔空戳弄着呲齿的狗狗。
“你知道吗?国外有个专捉邪祟的人,他们就是用玻璃柜封印他们的。”他弯着眉眼,柔声劝吁,“乖乖呆好不要再出来害人了知道吗?”他转过身,扭着欠揍的屁股往外走去,还笑得特别难听。
“啪嗒”的一声,他顺手地一掌拍在电源开关上,把卫生间的灯关了。
张厌呆呆地眨巴着眼睛,将焦点从玻璃间隔外的狼封转到玻璃间隔本身。
——玻璃柜里封印着邪祟。
彷佛狼封拍的不是开关而是自己,他整个人抖了一下,把唇抿成了一条线,慢慢往后走去,试图远离玻璃。
不巧,电热水器上面的红色显示灯随着他的视野改变,落到他映在玻璃的那双眼睛上。
跟玻璃上那眼冒红光的自己对上了眼,张厌身体一僵,火速拉开玻璃门,往外跑去。
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狼封还以为张厌是出来追杀他了,便加快脚步走到广阔的客厅。先下手为强,他一个急刹,转身再度举起枕头往张厌冲去:“啊啊啊啊!”
一个疯子突然这样冲来,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张厌抬起枕头挡下这一击。
两颗枕头相碰,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嘭”。
枕头相交随即分开,两人各自退后了两步。狼封双手拿着枕头的两个角角,把它甩到身后;张厌改而用单手拿着枕头,把它放到身体左侧,还扎了个马步。
确认过眼神,对方也是刚从幼儿园毕业十多年的十七岁大男孩。
彷佛有谁在旁边倒数,他们同时冲向了对方。
“你、有种、别挡!”狼封每发出一次攻击就憋一两个字出来,而且每个字都说得跟甩枕头一样用力。
“有种、别用、我的、枕头。”张厌同样如此,但他主要是防守。趁着一次攻击的空档,他一手抓着狼封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枕头,一手将枕头打横甩出。
“哎你作弊!”狼封硬接下这次攻击,松开一只手去夹住这颗枕头。
张厌用力拔了一次,没有成功。“你放手。”他冷冷道。
“你他妈倒是放开这颗啊!”狼封抽了抽手,但没能成功救回他的枕头,“数三声一起放!”他交涉说。
“一、二……”张厌主动倒数,“三!”
两人同时抽了抽自己的枕头,也同时抓紧了对方的枕头。
“……小厌厌你幼不幼稚啊!”狼封笑骂。
“你不幼稚不就行了吗?”张厌撇了撇嘴,“还说比我大。”
狼封呲牙咧嘴:“知道我比你大,那还不尊老!”
“你倒是爱个幼啊。”张厌说话的时候用上几分力,将这句话说得格外悍然。他双手用力,同时身体往后移动,想用暴力解决问题。
“我就不!”狼封凶巴巴地说,“老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张厌喉间发出几声嘶吼:“你不要逼我。”
“就逼你怎么啦!”狼封又用力扯了扯。
张厌冷哼一声,抿了抿嘴,收回了一点力度,也没再往后移动。
“想突然放手害我摔呢?那别舍不得啊!直接放手啊!”狼封呛声。
张厌瞪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
“怎么?计划被猜中了?”狼封哼笑一声,“小厌厌你还太嫩了。”
然后两人继续对峙。
良久,张厌终于憋出了他下一个招式。“放手。”他轻轻地说。
狼封等了半天,就等他能憋出个什么来,没想到是这么简单平淡的两个字,就像一个大炸弹的引线烧到尽头,结果就发出了一声“啵”。
“啊?”他一顿,偏头轻笑出声,“你以为你是言灵吗?我跟你说,没——”
“狼封哥哥,放手。”张厌又说。
“门儿……”狼封呆呆地转头,对上一脸羞涩的张厌,“啊……”
看准儿他松懈的那一刻,张厌猛地一抽,成功夺回自己的枕头,外加也是他自己但被狼封强行据为己有的枕头。
“我赢了。”说着,他往没有武器或者护具的狼封“咻咻咻”地甩动枕头。
“哎你耍赖唔——”狼封抗议着,被一号枕头糊了脸。
“你不能这唔——”这次是二号枕头糊的。
眼见这杀红眼加羞红脸的杀神没有半点儿要停下的意思,一中大佬心道不妙,这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男人大丈夫除了要有肩膀、有腰骨,有承担、有骨气,更重要的是要“能屈能伸”,而且俗话没有说:“男人下膝有黄金”,于是他把心一横——
“我错了还不成吗?我认输我投降!”他狼狈地说。
张厌哼了一声,明显听出有笑意:“以后让你闭嘴就闭嘴。”他搁下这句话后,便往床的方向走去,将两颗枕头放回原位。
以为这就完了?错!大错!
狼封笑着咬了咬唇,脚下一蹬,冲上前把张厌扑倒在床,整个人跨到他背上,用全身的重量压制着他。
他抄起旁边的枕头往张厌的后脑杓捂了两下,然后在背上转身,拿起枕头往屁股“嘭嘭嘭”地打着。
“贱人起来!”张厌整张脸都红了,不知道这会儿是羞红的还是气红的,语气也难得出现几分感情,“偷袭算什么好汉!”
“兵不厌诈,而且是你先用贱招的。”狼封反驳。
“刚还在打,现在打完了。”张厌试图撑起自己,但他的手刚好撑在软绵绵的被子上,不好使力。
“我没同意。”狼封学螃蟹那样打横着来。
“你投降了。”张厌还没放弃跟流氓讲道理。
“你没说接受啊。”狼封不要脸地说,“说‘狼封哥哥我认输、我投降’,你狼封哥哥就放过你。”
张厌脸上一热:“你休想!”
狼封冷哼一声,然后甩动他的枕头:“你、倒是、要、想好、啊。”
“……艹!”张厌怒骂一句。
虽然枕头是软的,但不代表被打这么多下不会痛,更重要的是丢人呐。
打屁屁和喊狼封哥哥哪个更丢人呢?
“狼封哥哥我认输我投降!”他扯着嗓子喊,试图用声量遮盖他的羞耻,也免得狼封一会儿说听不见,让他再喊一次。
狼封满意地哼哼两声:“我接受你的投降。”
他把枕头扔回床上,这才往张厌身上下来,但张厌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特别像某只受尽委屈的小狗狗。
停战后狼封稍微清醒了,也觉得刚刚好像是过分了些。可这也没办法啊,打头那多危险,屁股有肉嘛。
“小厌厌你别这样,你狼封哥哥错了还不成吗?”狼封赔笑道。
张厌没有反应。
“我错了嘛,对不起咦——”他拖长着尾音,同时用力想将张厌翻面。
张厌一动不动。
“……不带这样的!闹归闹,闹完就是完了。”他也跟着趴在床上。
张厌还是——
“啊唔!”张厌一把扑到狼封背上,攀着肩头,一口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狼封惨叫着,企图把某只有狂犬病的张狗撕下来,“你怎么还上嘴咬啊!”
“你传染的。”张厌松了嘴,用手背擦了擦口水。
“我没咬过你吧?”狼封假哭两声,“没听说过狂犬病是空气传染的啊?”
“我管你。”张厌嘚瑟地哼了一声,往卫生间走去,那离开的背影跟狼封刚才扭着屁股离开卫生间有点像,区别是扭得不明显。
一场无聊又幼稚的枕头战打完,除了让刚洗的澡白洗了,就只剩下比较好睡这一点。
不过再好睡也没用,张厌还是半夜惊醒了,接着又被狼封的存在吓得完全清醒过来。
他重叹一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适应。
看到狼封那睡得安安稳稳地背影,张厌眯了眯眼睛,扑上去又是一口。“你又害我掉下床了。”这位突然改姓赖的先生抱怨说。
作者有话要说: 把两条犬科生物放在一起的化学反应。
顺带一提,《可歌可泣》的第二篇番外在写了,这次想争取不用修文,所以多给我一点时间OvQ。大概大寒前會更新,更不了就在寒假把番外三也吐出来!吐不出来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