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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22 ...

  •   这是狼封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安静的一个年,没有老爸喝多后的吹牛,没有老妈又爱又嫌的话,没有跟老哥的嬉戏。
      更离谱的是,张厌居然在补作业。
      “你都这么过年的啊?连春晚都不看?”他是真想知道,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要换成了他,早无聊死了。
      “不好看。”张厌很老实地说。
      “春晚讲的是气氛!让场子不要冷下来的气氛!”狼封说,“跟超市播好运来是一个道理的。”
      “全然不顾在那里工作的人有什么感受。”张厌毫不犹豫地接了下去。
      狼封沉默着盯了他几秒。
      这是事实,在那边工作的人恐怕睡觉的时候也会梦到好运来,但有时候事实是不能说出来的。
      他颓然地往椅背上靠去,头往后仰着直盯墙壁,“这天没法聊了。”他心如死灰。
      张厌瞟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天没法儿聊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是开这话题的人有问题。他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独自生活的人会想过年呢?他又为什么会觉得,一个不想过年的人会在过年的时候,营造一种过年的气氛呢?
      图空虚寂寞冷吗?
      当然,狼封虽蠢,但也还没蠢成这样。他这样说,不过是想逼张厌陪他一起营造过年的气氛,好让他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可怜,虽然这可怜是自讨的。
      再说,现在不有人陪他过年了嘛!
      “唉……”狼封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最后的活力叹掉了。
      张厌笔尖一顿,墨水在他停顿的地方晕开,形成一朵墨绿色的花儿。他跟着叹了一口气,把作业合上,然后离开了桌子的范围。
      狼封还没攒够好奇心去驱使自己转头八卦张厌在干啥,他就带着东西回来了,是一个十七寸的笔电和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只见他像个老人那样,把脸贴到萤幕前努力地在桌面上寻找着浏览器,一副平时很少用笔电的样子。找到浏览器,他在搜索栏上打了“春晚”二字,点进了推送最顶的一条直播,然后就开着扩音任由它播着。
      听着这一屋子的声音,狼封愣了好一会儿:“啊……这么贴心的吗?”他傻愣愣地笑了起来,“那塑料袋里是什么?”
      张厌没有回答,只是从衣柜里翻出另一件羽绒服,扔给了他:“拿上,出阳台。”说着,他也穿上了羽绒服。
      “我自己也有一件啊?”狼封疑惑地跟着指示穿上外套,拿起袋子走了出去。
      张厌家的阳台是半开放式的,只有下半部有围墙,上半部没窗也没框,于是风雪就“呼呜”地吹了进来。积雪在阳台上没有离开,几乎到堆到小腿肚了。张厌随手抄了根不知道啥玩意儿,把雪摌到一旁去,挖出两张小凳子。
      狼封打了个冷颤,把拉链拉到最顶:“我没听说过哪个地区的习俗是过年要吹风。”
      “我也没听说过,这是张家今年才开始的传统。”张厌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
      “哦,好。”狼封弯着腰笑了起来,“那请问这传统有什么内容呢?不会真的是光坐着吹风吧?”
      张厌把狼封手里的袋子接了过去,从里面掏出了——
      手持烟花,俗称仙女棒。
      “……你特么在耍我吧?”狼封嘴上嫌弃着,但反应还挺积极的,要不是背后有墙,他能笑到地面去。
      “闭嘴。”张厌瞪了他一眼,“你就说放不放。”
      “放、放。”狼封擦了擦眼泪花儿,免得一会儿冻成了雪花。他把身体重心从后笑回了前:“除了一根的,还有什么形状啊?”
      这是个好问题。张厌往塑料袋里一看,右手拿出一个星形和一个心形的,左手拿出一个圆形的和一个很多一根组成一束的:“你要哪个?”
      狼封指了指一束的:“这个看起来很炸!”
      还很傻逼。张厌在心里吐槽着,这么多根束在一起,是要一根一根地点呢,还是点完一根烧到尽头后,才顺势燃点其他根?
      难道说它其实是圣诞树造型,所以正确的打开方式是倒着拿,然后点燃它们的交点?
      在张厌的思绪拐了八十个弯时,狼封在等打火机。
      “哎!你倒是把打火机也给我啊。”他提醒着。
      张厌总算回神,下意识往口袋一摸,“……我进屋拿。”他说。
      狼封挑了挑眉头:“你们烟民的打火机不是随身带的吗?”
      “他们烟民。”张厌把打火机扔了过去,“我戒了。”
      “戒了?”说起来,狼封还真没闻到张厌身上的烟味儿了,“为什么?”他问。
      张厌抬眸看了他一眼:“为了多过几年生日。”
      “我还以为是什么伟大的原因呢,就因为这个?”狼封眨巴着眼,噗嗤地笑了出来,“到你死的那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多活呢。”
      张厌一顿,抿了抿嘴,他好想把这雪狼炖着吃啊……
      “你到底放不放?”他沉声道。
      “放!”狼封拆了一根一束花,粗暴地把那么多根握在一起,然后一次过把它们全燃了。
      张厌呆呆地半张着嘴,他是真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撇除这波操作很危险,它是真的美。松手的那一刻,它们随着钢条的惯性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一起往外弹开的画面美不胜收。
      那是闪烁着橘红色火光的蒲公英,往四周弹开后仍在雪夜中摇曳,火花离开支干,落下时犹如流星雨。
      是璀璨的美、惊艳的美、短暂的美。
      最后一点火光消失,狼封仍意犹未尽。
      “这个值!太好看了。”他把手机架在旁边,又点燃了另一束,“哇呜!如果它够响,肯定比那种大烟花还好玩儿、啊艹!”
      张厌没等他说完,就往他旁边扔了颗甩炮。
      “……张厌我是真没想到你是个这么欠的人!”狼封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
      “还点吗?”张厌又给他递了一根。
      狼封傲娇地哼了一声:“不玩这个,我要星星的,日生日生会闪那个星。”
      “哦。”张厌把一束花放回塑料袋,换了个星星棒出来。
      屋内的春晚还在播放着,此时已经快到一年的尾声,而张厌也快睡着了。
      他一直机械式地重复着拿着一根棒棒、点火、看着火花绽放、放下重新拿一根棒棒的动作,每一处都散发着“好无聊啊”的气息。
      他是真的没看出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玩。倒是狼封啊,虽然刚看到仙女棒的时候,是他笑得最开心的,但真到了在玩的时候,也是他笑得最开心的。
      傻子真好,容易满足。
      突然间,屋内传来了欢呼声,同时身旁传来了“噼哩啪啦”的声音,张厌一个激灵,手一抖,才刚点燃的烟花棒就掉到地上了。
      “……你有病吧?”他冲面前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犯人翻了半个白眼。
      狼封托腮笑着:“我就想跟你说,零点了,新年快乐!”
      张厌重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他弯腰把仙女棒捡起,试图掩饰他那忍不住勾起的嘴角,但他发现好像没掩饰的必要,因为他笑不出来了。
      “狼封。”他沉声说着,指了指地板。
      “怎——”狼封笑着低头一看,曾经白得晃眼的地板上,如今多了个焦黑的星星印子,跟发霉的杨桃有点像,“还、还挺好看的……”
      他讨好地对张厌笑着,往旁边抓了把雪盖到印子上,用手搓弄着。等雪都花了再低头一看,印子还在呢!
      张厌没有说话,狼封不敢说话,两人就这么对看着。
      下一刻,张厌猛地站起。
      “是、是你自己没拿稳!我我被你吓的时候也不见我掉了!打人别打脸啊!”狼封双手护着头,哔哩吧啦地猛说一通,才发现张厌根本就没打算动手,而是往屋里走去,“……你不是想把我关外面吧!”他紧张地站起,贴着张厌的背走着,生怕走慢了一步就会被关在阳台。
      只是,这不是张厌的目的。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老虎钳,又走出阳台。
      “你把老虎钳放那儿?”狼封瞪大了眼睛,来回看着床头柜和张厌,“你床上该不会还有狼牙棒吧?”他的注意力已经从地上的焦印,转到张厌神奇的收纳逻辑上,轻松地开起玩笑。
      “没,但有球棒跟木棍,你最好小心点儿。”张厌警告说,“我劝你赶紧跟认识的人说你来我这儿了,不然他们不知道上哪儿替你收尸。”
      狼封一怔,跟着他再次走出了阳台,“刚那句是我今晚听过最长的一句话!”他兴奋地说。
      “……有病。”张厌又翻个白眼。总感觉一个寒假过去,他的眼睛就翻不回来了。
      “所以你打算干啥?”狼封终于问了个正常人会问的问题了。
      “干些危险行为,不宜模仿的那种。”张厌说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点都不受欢迎的基本款仙女棒,用老虎钳把它裁成一小段一小段。不得不说,是真的很危险,而且还意义不明。
      只见他把各种一小段仙女棒们,按照狼封还没看出的规律排放在发霉杨桃的同一格砖里,然后拿出打火机,把砖上的仙女棒们都点了。
      火花亮起又熄灭,最后还残留在砖上的只有各种焦痕。
      狼封愣了愣,绕到了张厌身后,这才看懂了。
      长方形的砖块上,右方那颗中空的星星焦痕里被填上了张厌和狼封的名字,而左边则被烧出了两行字——
      20XX年X月XX日,大年初一,雪。
      某雪狼到张家一游,留了颗星。
      “啊……”狼封看着这格砖,心里百感交集,除了有“居然在别人家留下自己的记号”的自豪,还有种“居然在别人家的阳台上撒了泡尿”的心虚。
      外面刮起了大风,更多的雪刮进阳台,在地上铺上一层雪造的地毯。张厌把东西收拾好,打着哆嗦走进屋内,“三秒。”他说。
      “什么?”狼封只觉得莫名其妙。抬头望去,张厌的手正扶在门上,一脸想把他关在门外的样子……
      “三。”张厌又说,“二。”
      “等等等等等、慢慢慢慢慢!”狼封眼睛一瞪,省略了“站起”这步骤,直接手脚并用地往屋内爬去。
      “一。”张厌数着,把门关上了。
      狼封没来得及把左脚收回,这门一关上,他的左脚就被留在阳台上了。后腿被门扯着了,他往前爬去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停下,结果就“啪”的一声趴到地上去。
      “谢谢你自己有拖地吧。”张厌说了一句风凉话。
      狼封勉强撑起上身,傻着眼盯着面前正在远去的身影:“我艹?张厌我是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对方没有回答他,只是把电脑什么的也给收拾了,然后就绕进了卫生间,看来是打算刷牙睡觉了。
      狼封并没有被虐的倾向,但却在此时此刻笑了出来。
      这人真有意思。
      每次见张厌,他总是能给自己刷新印象。还记得对他的第一印象是那个生日当晚在暗巷里抽着烟、看别人打架的忧郁少年,后来是混混不知道为什么很怕他的中二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跟警察关系很近但又很差的叛逆少年、不认为自己被当成朋友的笨拙少年……
      这个晚上还多了带苦逼少年回家的暖呼呼少年、会做饭的居家型少年,以及会作弄别人的正常少年。
      他这个人远比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来得丰富、来得有趣。
      “张厌啊张厌,你到底是什么人?”狼封笑着,打了个喷嚏,这才把自己的左脚从门里抽出来。
      现在的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手机还在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冷落了手机。解开锁屏,通知页面显示的都是来自宿舍其余三人的信息。
      ——不差那点儿钱:封哥人呢?@凹呜狼。
      ——近水流台:可能没找到地方留宿,睡街上冷晕了吧。
      ——一国之师:没这么蠢吧?
      因为没找到地方留宿所以睡在大街上就差没被冷晕的蠢货抿着唇,没想到反驳的话。
      ——凹呜狼:我在张厌家呢。
      ——近水流台:去三中过年掉份儿,去三中大佬家过年就不掉份儿了?
      ——不差那点儿钱:那得看他是去干嘛的,没准儿是人家大佬伺候封哥呢!
      ——一国之师:我有个预感。
      ——近水流台:?
      ——不差那点儿钱:?
      ——凹呜狼:?
      ——一国之师:你该不会是睡在大街上被人家大佬看见给捡回去的吧?
      因为没找到地方留宿所以睡在大街上就差没被冷晕然后被三中大佬捡回家的蠢货把嘴唇都抿没。
      ——近水流台:他没回。
      ——近水流台:中了。
      ——近水流台:蠢货。
      ——凹呜狼:给你发了一个红包,赶紧去拆!
      ——凹呜狼:给小天使的压岁钱。
      他扯开了话题。
      张厌刚好从他身后路过,不经意往他手机上一看,上面显示着他发出的红包金额是一毛钱。“……你也太抠了吧?”他嫌弃地说。
      狼封一怔,仰了仰头,对上张厌那不加掩饰的嫌弃脸。“你懂什么?咱家小天使多了不收的。”他把手机递了过去,自己那封红包底下,又有两条红包信息,金额同样是一毛钱。
      “为什么要给他红包?”张厌问。
      “因为他比咱仨年纪小,我们的生日都是上学期,他在下学期。”狼封解释,“但主要是哥有钱。”
      “哦。”张厌应了一声。
      看着他一副“只是随口问问,现在没问题了”的背影,狼封勾了勾唇:“哎!加个好友吧?你狼封哥哥给你发红包。”
      张厌的脚下一顿:“谁是我哥?”
      “我啊,你狼封哥哥比你早了快二十天出生知道吗?”狼封继续不要脸地说。
      狼封知道他的生日,在这件事上也没什么造假的必要,所以这九成九是真的,还没说张厌告诉他的那生日日期比真的生日还早了一天。
      可张厌就是不愿意承认,嘴巴硬着呢:“我没准儿比你早形成。”
      “这样啊……”狼封这才发现原来还能这样判断,“我足月。”他又说。
      “我也足月。”张厌仍不死心。
      “我还足周呢!”狼封继续比。
      “我……”张厌没有说下去,因为他想起自己是刚好足月就蹦出来的,不足周。
      狼封听出了他的不言背后代表着什么。“所以说啊小厌厌,乖乖接受比我小二十天的事实那该多好,现在好了,小了不止二十天了。”他戏谑道,“来吧,叫声哥哥来听听,狼封哥哥给你包封大红包!”
      张厌抿了抿嘴,脸颊不明显地微微鼓起。憋了好几分钟,他最后憋出了三个字:“闭嘴,滚。”不给狼封任何反应的时间,他把屋内的灯源通通关上,“睡觉。”
      “行吧,给咱小厌厌留点儿面子。”狼封不忘再调侃一句。
      张厌没有回答,假装没有听见。在确定门都锁好后,他没等狼封从卫生间出来就躺上床了。
      这是个老旧的小区,附近的路灯只有寥寥几盏,从阳台映进屋内的光并不晃眼,床尾的衣柜也挡去直接光源,不用额外拉帘子,夜里的亮度刚刚好。
      只是,今晚比往日的夜里更亮了一些,因为那从卫生间门缝透出的光。
      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光线来到床边,张厌垂下眼帘,把被子拉高了一些。
      我有多少年没体验过有另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的动静了呢?
      高一、初三、初二……
      “啪嗒”的一小声,狼封推门而出,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哎张厌啊,洗脸巾我挂哪……”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睡着啦?”
      他走到床前蹲下,直勾勾地盯着张厌的睡颜。盯了好一会儿后,他手贱地往张厌腮帮子戳了戳。
      跟看起来不一样,张厌的脸戳起来比看起来有手感,这让他没忍住手,一直戳弄着。
      “对面大佬啊,你的警惕心这么小啊?”他戳得开心的同时,张厌看起来也睡得安稳,像是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不欺负弟弟了。”狼封轻笑一声,“晚安,还有……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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