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阁》执笔画春妆

57、回京

　　内有四道兵乱，妄图逼宫篡位，外有突厥犯境，城池失守，天下战火纷起，国不安，则小家难安，天下大乱，则再无安家。

　　北栎持续两年多，将无归期，民无安宁。
　　康泰九年末，季家军大败突厥，收回失守城池，退敌数千里。
　　康泰十年，季荣领兵南下，助季长峰平息四道之乱，生擒齐盛，齐明瑞下落不明，终在初秋时节平息了战火。

　　这期间大大小小战役不下百场，季家军虽胜犹伤，北栎上下哀鸿遍野，国库空虚，兵力锐减，已然需要至少数年时间休养生息，再也经不住战乱。

　　“小姐，长公主来信，说一个月后，宫里会举办中秋夜宴，要为季家将士接风洗尘，问小姐可否要回京参加。”

　　姜瑶接过信，扫了一眼，“也是该回去了。”

　　齐盛被生擒，死罪肯定是逃不了了，仇人将死，她怎么也该回去亲眼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齐盛罪行累累，十年前是齐盛给先帝下毒之后栽赃给她父亲，让先帝诛了姜家九族，十四年前季家军在雁谷关一战，季家一夜痛失三个儿郎，亦是齐盛为了夺兵权才与突厥勾结设计的，只是后来季老将军含泪血战整整三个月，最终逼退了突厥，齐盛夺权的计划才落败。

　　齐盛摄政以来更是独断专行，以各种由头排除异己，欲加之罪更是常见之举，令朝堂之中的文武百官只知摄政王，不知天子，其中大大小小的罪行不以赘述。

　　总之兴兵造反、勾结外邦、给先帝下毒这三件事，无论哪一件他都是必死无疑。

　　历经两年，四方阁的情报网已经恢复，她已经查到了齐盛与突厥勾结的证据，并已经交到了陛下的手上，就等着陛下下旨斩了齐盛的脑袋，她好告慰她族人的在天之灵。

　　“去准备准备，我们明日便回京。”

　　姜瑶一行人走水路回京，回到京都时距离中秋夜宴还有三日，姜瑶路上因太累，刚回到家的当夜便病倒，迷糊间看见薛镜边瞪着她边给自己摸脉，期间还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就气死我吧你，又没好好吃药，你自己身体有多弱你不知道啊？活该你病倒……”

　　她想开口跟薛镜说，她的大仇即将得报，往后她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事情，定会乖乖听她的话吃药，可她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来，嗓子干哑得难受，迷迷糊糊间便又睡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时已是两日后的夜里，她病得糊里糊涂时吃了薛镜的药，因药效的作用，她一直昏睡了两日两夜。

　　“齐盛要见我？”

　　姜瑶刚起身洗漱，用了些粥后感觉身子也恢复了七八成，不似刚刚醒来时那般疲软无力。

　　无影点点头：“是，我们还没有回京之前他就说要见小姐。”停了停又问：“小姐，你要去见他吗？”

　　姜瑶喝完白瓷小碗里的粥，已经饱了，“去，我倒要看看他还想干嘛，还能干嘛？”

　　红豆收拾完碗筷，将一封信递到她面前，“小姐，季小将军又来信了。”

　　姜瑶拆开来看，还是同以前一样，前边先是问她的情况，说他此时在哪里，做了什么，又有什么趣事，只是最后的地方，以前都是写上“盼回” 这次却是“不日即将抵达京都，无需回信，但求再见之时给我答复。”

　　答复。

　　姜瑶抿了抿唇，将信收进匣子里，这两年季荣隔三差五的都会给她写一封信，如今已经装了满满一匣子。

　　她知道他信中所说的答复是什么。
　　翌日
　　姜瑶一早便前往关押齐盛的天牢，却被看守天牢的人给拦住，使了银子都无用，这场景似曾相识。

　　“姜小姐，就算你有长公主令牌也不能进，这是陛下的旨意，你也别为难我们。”

　　姜瑶又让红豆给了他们一袋金叶子，结果还是被拦在天牢之外。

　　最后她是扮作送饭的差役才顺利见到了齐盛。她给齐盛舀了半碗粥，再给一个窝窝头，天牢里气味难闻，虫子四处可见，齐盛一直背对着她侧躺在发霉的干草上，安静得如同死尸。

　　“听说王爷想见我，不知王爷想对我说什么？”

　　说罢，齐盛的身子微微一动，缓缓起身，他静静的看着姜瑶不言语，也没别的动作。

　　“无话可说？”

　　“……”

　　姜瑶是混进天牢来的，可没多少时间，见他一直不说话，她便有了离开的意思，当她准备转身时，齐盛终于开口了。

　　“两年前在乐楼用一枚假虎符同我交易的人是你？”

　　姜瑶眉头蹙起，他见她就为了问这个？

　　“是，我易容了。”

　　“可你当时的声音明明是个少年。”
　　“我四方阁有的是变声丸。”

　　“原来如此。”齐盛摇头苦笑，“没想到我齐盛聪明一世，竟被一个女娃娃用假虎符来骗我。”

　　姜瑶更正，“那虎符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季家军的虎符，而是我父亲的。”

　　虎符是先帝临时仿照季家军虎符而造，父亲交了兵权之后这枚虎符便作废了，先帝自毁去他手中的那半枚虎符，对于父亲手中的那半枚不甚在意，因他知道，他给父亲的虎符与季家军的虎符虽然外形一致，但子母扣设计不同，无法作假充骗。

　　齐盛背靠着墙壁，缓缓闭上双眼，仿佛认命了般，“罢了，都不重要了……”

　　“齐盛，你为了一己私欲，设计雁谷关，害得季家军惨败，北栎同时损失三名将军，后来又害我姜家，如今你落得如此下场，你可悔了？”

　　齐盛睁开双眼，幽幽的看着她，忽而笑了起来，“自古权利之争，哪有不死人的？我有何可悔的？当年我若是能拿到季家军的虎符，也就没有你父亲什么事情了。”

　　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曾威逼利诱季家，可他们偏不把他放在眼里，若是季家肯站在他这边，季家军的虎符在他的手上，那他就不会与突厥勾结，如此一来，北境安宁，各地藩王叛乱时就该是他前去平叛，所有的功劳都是他的，而不是姜成。

　　姜成不去平叛就不会被他皇兄如此重用，还封他为丞相。

　　姜瑶嗤笑，“就算你拿到季家虎符又如何？季家军是天子之兵，他们并非只认季家虎符，还看手持虎符的将帅是否值得他们追随，他们之所以肯听命我父亲调遣，一是因为我父亲乃是先帝亲封将领，二是因为我父亲虽是文官，却也熟读兵法，用兵有道，父亲他亲赴沙场洒血三载，更懂得体恤将士，令全军信服，全军上下齐心才得以大捷归来……”

　　“你又怎知我拿到虎符之后无法令军中将士信服？”

　　“这两年你拉拢了四道的节度使，手握数十万兵马，他们可曾信服你？”

　　齐盛之所以会败，是因为齐盛曾许诺，他若是登基为帝，他们便可封侯，甚至可以封王。这四个节度使虽被齐盛利诱，却各怀鬼胎，都在为了一点战功而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至始至终都是一盘散沙，无法拧成一股绳。

　　姜瑶的话直戳齐盛的痛处，他轻嗤着缓缓闭上眼，“成王败寇罢了……”

　　“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造反，如今我总算是明白了。”

　　之前齐盛是想寻一个时机名正言顺的坐上龙椅，可是后来他忽然发现当今陛下已经渐渐长大，并且还从他手中夺去了一半的权利，他这才有了危机感。

　　后来他得知势力不可小觑的四方阁一直在暗中扶持陛下，他发觉陛下的羽翼已经硬了，正收集着他的诸多罪证，准备问罪，他就更慌了，于是急迫的想要除去四方阁，随后又拉拢各地的节度使一同兴兵造反。
　　他是狗急跳墙的。

　　“若是再来一次，我会亲自去截杀你，你若是死了，四方阁定会大乱，或许我就不会败。”

　　这两年，季家军大部分都兵力都在北境抵御突厥，北栎之内是季长峰领着只有他一半兵马在与他对抗，若不是四方阁从中作梗，他早就杀了季长峰，顺利登上那至尊皇位了。

　　姜瑶双手捏成拳，她来之前竟然还想听他悔过，可结果却是他死不悔改。

　　她转身离去，这一趟她或许就不该来。

　　“你难道就不好奇，当年我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并且还重创了四方阁的情报网吗？”

　　姜瑶的脚步顿时僵住，她缓缓回头，见齐盛正用一直奇怪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似乎是在怜悯她。

　　“你什么意思？”

　　四方阁被袭是因为有叛徒将她的身份和四方阁的机密泄露给了齐盛，此事早就在两年前查清楚了，也早就解决了这个叛徒 ，如今他坟头上的草也该有三丈高。

　　“你的身份，还有四方阁各地的暗桩地点都是陛下故意泄露给我的。”

　　“我不信！”

　　“随你。”

　　齐盛笑得更放肆了。
　　他侄儿年少，心却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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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豆察觉自姜瑶从天牢出来之后就脸色不太好， “小姐，怎么了？”

　　姜瑶摇头 ，细想着齐盛方才的话，他竟然说陛下才是那个真正的叛徒，这令她有些不可置信。

　　陛下之前在宫中过得十分艰难，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扶持陛下，可以说若是没有四方阁，陛下一辈子都是齐盛的傀儡。

　　他出卖四方阁出卖她，对他又有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