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阁》执笔画春妆

55、私兵

　　齐明瑞垂着眼眸，周身透着一股寒彻血骨的狠劲，手中的刀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残血顺着刀刃滑落，滴向地面。

　　一滴。

　　两滴。

　　姜瑶闻着血腥味，用力的捏着手心，脸色苍白，楚安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立即命人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处理掉。

　　尹嬷嬷慢慢的走向齐明瑞，在她的记忆里，他都是一个温润且孝顺的孩子，像今夜这般疯狠的模样还是头一回见。

　　“世子，并非是老奴不愿告诉你实情，实在是……”

　　尹嬷嬷话说一半又哽咽的说不出来，良久才复又开口：“当年王妃南下逃命原本是想来投奔娘家人的，只是世子的外祖与外祖母都去的早，娘家虽不知内情却也不敢得罪王爷收留王妃，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后来王妃又去找了江南道节度使，发现他已经妻儿满堂，王妃自幼便是十分要强，也觉得当年是自己负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去投奔他的念想，便带着奴婢前往岭南，只想找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

　　“世子，王妃之所以这么做，不仅仅是有愧于朱重克，更是为了世子啊！”

　　齐盛无子，这些年待他虽不算亲厚，却也不曾苛待，他日齐盛西去，齐明瑞就能承袭王位，可享一生尊容。

　　是王爷，或是私生的庶长子，世人谁不会选择前者？

　　真相已然大白，齐明瑞与姜瑶之间的合作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姜瑶只叮嘱他要将这一路上的荧光粉给处理掉，随后便转身离去。

　　季荣和楚安也跟着一道回去，刚回到住所，便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季荣是第一个发现的，他一把抽出长剑与那人缠斗，姜瑶看了一会儿，见那人的一招一式颇有无影的影子，立即出声制止季荣。

　　“别打了，那是我的夜影卫。”

　　打斗声戛然而止，季荣“哦”了一声好奇的瞥了一身夜行衣的人一眼，慢悠悠的将长剑收回剑鞘。

　　姜瑶领人进入屋内，那名夜影卫一进屋便拉下覆在脸上的面巾，露出了他的面貌，是一个约摸二十出头的男子，浓眉细眼，却目光锐利非凡。

　　此人正是无影的副手，名唤张喆，无影不在时，便是由他来统领三千夜影卫。

　　“说罢，夜影卫如今如何了？都在何处落脚？”

　　张喆没有言语，神色肃穆的朝姜瑶磕了三个头，默了默才道：“阁主，三千夜影卫损失惨重，如今仅剩两百余人了……”

　　张喆将于姜瑶分开后的事情都详细说来。

　　那夜，他们陷入了包围，夜影卫被对方缠得死死的，要不是姜瑶拉响了求救的信号，引得附近的四方阁暗卫和绿林豪客前来救援，恐怕夜影卫就要全军覆没了。

　　夜影卫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一支精锐暗卫，是保命的最后一条后路，如今竟因此行而折损得这般惨重。

　　“怎会如此？”

　　究竟是她高估了夜影卫，还是低估了敌人？

　　她当时被季荣所救，还以为夜影卫只是暂时被敌方困住，他们一旦知道自己已经安全离开，再加上有人前去救援，他们定能设法冲出包围圈，保住性命，毕竟他们可是她身边最精锐的一支暗卫。

　　“因为对方此次的人数有我们的双倍之数，甚至不止。”

　　姜瑶一双素手捏成拳，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根本就无法探到对方的人数。

　　双倍不止，他哪里来这么多的兵力？
　　齐盛为了杀她，还真是下了本了。

　　“是我太低估齐盛了。”

　　楚安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也不能怪你，毕竟谁也不知道四方阁会在这时出了叛徒，将你的身份暴露了出去，这才让齐盛狗急跳墙，非杀了你不可。”

　　齐盛知道她是四方阁的阁主，再加上之前发生的种种，定然能从中寻到蛛丝马迹，加上她与逐月一直往来密切，也就不难猜到她一直在暗中扶持陛下，从而对她起了必诛的心思。

　　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被暴露，也就没有过多防备，才导致三千夜影卫近乎全军覆没。

　　又过了两日，几人刚用完饭，便听到楚安说起了关于齐明瑞的事情。

　　“今早，齐明瑞和尹嬷嬷前去祭拜王妃，还叫上了朱重克一同前往。”

　　姜瑶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还是相认了。”

　　“毕竟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楚安默了默又道：“阿瑶，依我看，就算他知道齐盛是他的杀母之人，他也未必会帮我们扳倒齐盛，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王妃只想告诉齐明瑞他不是齐盛的亲生子，却又不愿让他知晓朱重克是他的亲生父亲，目的就是让他小心提防齐盛，毕竟齐盛这人阴狠毒辣，就没有他不敢杀的，更何况是一个别人的儿子。

　　而她又不愿看到齐明瑞是私生子而被世人指指点点，只想在齐盛百年后让齐明瑞顺利承袭王位，可要是齐盛倒了，那王位肯定就没了，他要真想为母报仇，投毒坠崖什么，有的是法子，他又怎会这么傻，自毁前程？

　　“我不确定。”

　　楚安一时哑然，“那你之前还说……”

　　“我赌的，赌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个王位。”

　　楚安：“……我赌你会输。”

　　季荣一直插不上话，这时忽然瞥见窗边贵妃榻上的一本书，忽然好奇她平日里都在看什么样的书籍，他抬步走过去，拿起那本书翻了起来，当他看到第一页，便忍不住勾起了唇。

　　原来前几日他没在她身边，她竟会如此想他。

　　姜瑶也看见了季荣的举动，一开始她还觉得没什么，并不怎么在意，过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他手中的书着实眼熟，想了许久就想起那是红豆的小本子，她顿时头皮发麻，恍如当头霹雳。

　　她给红豆使了个眼神，红豆迟钝的反应过来，立即过去抢了季荣手中的小本子。

　　“季小将军，这是我无聊瞎写的，你要是想看书，我去书房给你去寻几本来。”

　　季荣挑挑眉，看了姜瑶一眼，神色微微诧异，没有言语。

　　“……”

　　当日落西山，夜幕渐临之时，姜瑶正在拆看刚刚楚安取来的情报，红豆忽然冲进屋里来。

　　“小姐，无影来了。”

　　说罢，无影便出现在了红豆身后，正往她这边走来。

　　无影瘦了许多，眼底下尽是乌青，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她风尘仆仆的，脸上还沾染了少许黄泥粉尘。

　　“无影，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先养伤的吗？”

　　无影一直走到姜瑶跟前才止步，她端详了许久，确认姜瑶没什么事才悄然松了口气。

　　“我没事，只是无踪重伤不宜赶路，我便让他在我们的暗桩处好好养伤。”

　　无影从身上掏出好几个银筒，又道：“这些都是我和无踪在北边查到的线索，这些情报很重要，我不放心别人，所以才亲自给小姐送来。”

　　姜瑶将银筒里的情报一一拆看里看，无影在一旁加作解释。

　　他们沿着运送军需的队伍北上，发现山体滑坡乃是齐盛故意安排，是他让朱管家安排人锄松了土壤造成的滑坡，目的就是为了堵住北上的路。

　　运送军需的队伍发现官道被堵了好长一段，无法清理，只能折返绕道，再加上工部新造的木车被动了手脚，许多车子都滚落了山谷之中。

　　无影两人入谷去查探，发现齐盛的人以危险的由头刻意阻拦兵部的人入谷查探，他们入谷后边将散落在山谷的大部分兵器铠甲等军需收集 ，并且秘密送往别处，却谎报这批军需被山泥掩埋。

　　“小姐，那木车底部果然是在出京后加上了隔层，里边也装了许多来路不明的兵器，加上被偷偷运走的数量，起码能武装七千至一万的军队。”

　　姜瑶听到这个数目也是吓一跳，想起张喆说过，那夜追杀她和夜影卫的至少有六千以上，她当时还以为是齐盛调用了哪个地方的兵力伪装成刺客，她还特意让舅舅去查齐盛调用的是哪里的兵。

　　原来这批刺客并非从是地方军营里出来的，而是齐盛的私兵。

　　北栎律法，豢养私兵等同谋反，齐盛摄政八年，他可以私下招兵买马，也可以偷偷私铸兵器，却无法光明正大的将兵器运送至私兵处，所以才想利用这次兵部给北境运送军需的机会，将这一批兵器据为己有，武装自己的私兵。

　　“证据确凿吗？”

　　无影点点头，双眼闪着激动的光芒，“小姐，这次，我们或许能为姜家报仇了。”

　　“未必，我们还需好好谋划。”

　　姜瑶不敢高兴得太早，她已经因为自己低估了齐盛，这才让四方阁和夜影卫折损这般惨重。

　　“对了，你最近联系上花娘了吗？”

　　因四方阁出了叛徒，许多传递情报的旧途全数更改，姜瑶曾试着联系了过花娘却没有回应，她猜想大抵是被齐盛的人给拦截了。

　　“嗯，花娘之所以得知齐盛要在南下的路上截杀小姐，是因为之前我们安插在惠亲王府的小玉传出来的消息，花娘得到消息后才去求季小将军来保护小姐，为了保存实力，如今天下第一楼已经歇业，转明为暗，目前正在忙着处理叛徒。”

　　姜瑶听完，觉得花娘处理的很好，“你给花娘传信，让她暗中查一查，究竟是谁将我的身份透露出去的？”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并不多，排查下来应该也不难。

　　无影领了命，姜瑶让她下去洗洗，吃了些东西再好好睡一觉，无影临走前又道：“小姐，此次北上，我们抓了一个突厥的探子，他身上竟然有我们北栎的通关文书。”

　　“审了吗？”

　　“审了，不过此人骨头硬，一直没审出有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