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四章 秣马寒雪射金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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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不久，君玉再次接到凤凰城的飞鸽传书，原来，凤凰军作为此次大决战的四路大军之一要先行出发。
途经小镜湖时，君玉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弄影公子正在制作改良的梨花枪，君玉看着沉默的弄影公子，几翻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能开口。
弄影公子看她一眼：君玉，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君玉苦笑一下，终于开口了：“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现在，凤凰寨的三大头目已经全部编入凤凰城中军队，这次汤震和胡王大军一战，凤凰军被征调……我也会随军出征，各方势力一直对凤凰寨虎视耽耽，我怕凤凰城一时空虚会受到伏击，如若缺少主事之人……”停了片刻，她终于轻声道“我很需要先生的帮助！”
话一说完，君玉几乎立刻就后悔了，弄影公子辞官归隐，从千思书院到小镜湖，从来不愿意和朝中任何人任何事碰面！
弄影公子看看她，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之色，“君玉，我今天就跟你回凤凰寨！待此次战争结束，我再离开！”
君玉大喜过望，弄影公子看着她，从心底深深长叹了一声。也许，早在千思书院那短短的两年，君玉已经明白自己要走的是一条多么艰险的路了！
一场秋雨，天气凉了起来。
两匹快马在峡谷之中驶了约莫三个时辰，进入层峦叠嶂的群山，凤凰寨已经远远在望。
山寨沿着山势而建，周围有蜿蜒的城墙和城堡，墙外墙内都有丰饶的田野和茂盛的茶园。
越近山寨，就越见一片灿灿金黄如花海一般，原来是满山遍野的金菊盛放。寨门上有着三个大字“凤凰寨”！ 远远地，寨门开了，看守寨门的是两个健壮的女子，看见君玉，一声清越的哨声，田间、园里、院里，竟然涌出近百名女子，齐声欢呼“君公子回来啦……”
“先生”君玉在一众女子的簇拥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弄影公子淡淡地笑了笑，这时，众多女子似乎才发现君玉身边这位飘然出尘的俊逸男子，纷纷打量着他。
一个满脸笑容的圆脸女子快步奔来，高声道：“公子旅途劳顿，还有要事，各位姐妹请各自忙碌！”
君玉笑了：“曼青，辛苦你了！”她又朝众女子挥挥手，这些女子嘻笑着各自散去了。
曼青笑嘻嘻地回答着，眼睛却骨碌碌地往弄影公子看去。
“这位是弄影公子，曼青，你马上通知四大头领到聚议厅，有事相商”君玉吩咐着，曼青笑盈盈地答应着去了。
弄影公子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不禁低声道：“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君玉回头，第一次看见弄影公子面上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也笑了，“她们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我也很喜欢她们！”
两人往前面之走，君玉给弄影公子介绍着山寨的情况。
凤凰寨依凤凰山而建，方圆五百里内山明水秀，凤凰寨分为四个村落，最高顶的为“聚议堂”，原是山寨的几位老当家议事地，第三重的村落叫做“白鹿堂”，主管山寨兵士和武器；第二层村落则为掌管医药粮草的“凤凰据”；最下面的这层就叫“凤凰仪”，主要居住着各地投奔来的女子和移民。
30年前，凤凰寨只有几百户村民，山寨有十位头领，组织了几百弟兄干起了绿林的勾当，专对过往的官旅和大盗下手，也曾多次和朝廷的官军交手。
山寨的大寨主叫做赵从龙，就是曼青的父亲，三年前，在和一队官兵交手时受伤，被路过的君玉所救，不过回寨不久就伤重不治，抱憾而去。
当时，朝廷得知赵从龙逝世，立刻发兵围剿山寨，君玉带领一众人马，连出奇兵，官兵大败而撤，随后，君玉被推举为大寨主。
此后，君玉立下法令，严禁寨中弟兄掳掠，组织人众闲时练兵，忙时耕作，几场边境战争下来，关外不少村民逃逸至此，凤凰寨立刻接纳，闻风者众，三年后，凤凰寨周边已经有了几千户居民，开垦周围广大田地数千顷，一时之间，茶园葱郁，田野富饶。
这时，由于边关告急，凤凰城草草派了一万士兵把守，原本是暂驻此地驻管粮草，随时支援前线，可是，刚到时，前线的2万大军被击溃难逃，总兵彭东眼看不妙，也不再派兵支援，驻扎了下来。此后守城的官军不是忙着练兵抵御外敌，反倒急着清剿“凤凰寨”，想立点功劳弥补没有支援前线的过失。
第一次交锋，总兵彭东就被“请”到了山寨，此后，和君玉达成了攻守同盟。彭东本来是迫不得已才答应签约，但是，不久后，蒙利尔帅7000精兵夜袭凤凰城，彭东紧急求救，在君玉的安排部署之下，三日之内全歼敌军，一剑将蒙利尔斩于马下！尽管守兵也牺牲了五千多人，但这毕竟是多年来，朝廷对关外的第一场重大胜利，彭东因此不仅逃脱了惩罚，而且获得丰厚嘉奖。
彭东此人胆小怕事，从军也不过为的一个封妻荫子，既无谋略也无远见，手下全是一群乌合之众。与蒙利尔一战，全靠君玉布阵，由凤凰寨的四大将领率领寨中1000精兵偷袭取胜，而城中驻军平常只知道狐假虎威疏于训练，和蒙利尔的正面交锋两夜就死伤逾5000人。
此战告捷后，朝廷期望甚高，彭东为了保住战绩再立新功，不得不完全倚仗君玉。而更让彭东放心的是，在给朝廷的奏折上，君玉让他只字不提自己，彭东实无统帅之才，又清楚地看出君玉毫无博取功名“封妻荫子”之心，干脆乐得轻闲，军中大小事情全由君玉安排，自己只管独得功劳就可以了！
此战后，君玉深感加紧练兵的必要，派出寨中三大头领长驻兵营练兵布阵，并远近招募当地闲杂壮汉和矿工集中训练。
君玉已完全成为凤凰城的实际统帅。
由于寨中精兵已经全部抽调城中，因此，山寨多半是老弱妇孺。但是，君玉并没因此放松管理，她深知胡王正厉兵秣马，最近边境另外一只赤金族部落的队伍崛起，拥有非常剽悍的骑兵，凤凰城虽然距离边关还有300里，但是此地富饶充裕，自古就是兵家觊觎之地！
她将寨中14岁以上男子全部组织起来，由寨中几位新加盟的年青头目带领，忙时耕作种植，闲时练兵习武修筑围墙。而几百名妇女儿童则由赵曼青统领，忙时纺织刺绣，闲时读书练习武艺。
两人沿着山寨来到一所葱翠环绕的宅院，上书“聚议厅”三字。
两人一进门，堂上端坐的四个年青人齐齐站了起来，“见过寨主！”
这四个年轻人号称“北方四杰”，本是四位孤儿后结义成兄弟，老大卢凌、老二东方炯、老三白如晖、老四耿克，一次在沙漠上遇到回回大军抢劫商旅，四人仗义出手，结果寡不敌众，当时，君玉正带领几个凤凰寨的兄弟开始第一次边境茶叶交易归来，于是出手救下！
四人就此投奔了君玉。那时山寨正缺人手，四人很快被委以重任，不久就成了山寨最重要的年青将领，尤其是白如晖，是生意上的一把好手，矿产生意和盐运声音均做得有声有色，山寨的大半数收入来自于此，深受君玉器重。
而山寨的另一项重要收入来源于山上自产的茶叶和马匹的驯养。这些年，卢凌负责和北方商旅的茶叶贸易和马匹交易，收入也不斐。
东方炯心细如发，善养训鸽，并且精通几十种边境少数民族的语言，在凤凰寨中两年，为山寨建立了庞大的情报网络，这让凤凰军每次出征都是有备而去，几次大战的胜利，东方炯实在功不可磨！ 四兄弟中，耿克武功最高，主要负责山寨没有被编入凤凰军的老弱男子和妇女儿童的日常军备训练。
君玉用赚来的钱财购买了大量武器和马匹；毫不夸张地说，寨中的“凤凰军”装备比朝廷的所谓精兵强将胜过多多。而山寨里另一项重大的开支则是孩子们和妇女的书本学习费。山寨建立了自己的学堂，由村中几个识字的老者任教。
君玉将弄影公子请到上首，自己在侧面的椅子上坐了“各位兄弟，这位是我以前在书院的策论先生弄影公子，今后就是山寨的军师了，先生会代我全权处理寨中事务，希望兄弟们多多协助！”
四人齐诺，弄影公子回礼，弄影公子16岁中探花，20岁即官居一品大员，虽然归隐，但举止自有一股气度和威严。
“卢凌，你那里最近有什么情况？”君玉问。卢凌刚刚去了一趟北方。
“这次，我遇见以前一个熟识的哈萨克士兵，他现在加入了赤金族军队。说赤金族和胡王已经完全结盟，据可靠消息，胡王大军三个月前新购了一大批兵器，可能会有新的动向……”
弄影公子道：“赤金族部落新近崛起，朝廷毫不重视，我看，现在赤金族才是真正骁勇善战，可能将来比胡王那号称的10万大军更成大患，朝廷现正全力迎战胡王，无论战果如何，赤金族都会得到将息，此后必成更大祸患！”
君玉一惊，暗思弄影公子所言不无道理，边境今后只怕再无宁日了！
四人回报了采矿和茶叶贸易的情况，君玉安排了些新的任务，四人告辞出去。
将弄影公子安顿好，君玉回身穿过几座丛林，来到一苍翠中的院子。院子青砖碧瓦，简约幽静。这是她的居处。
“公子”一个叫做莫非嫣的瓜子脸的稍微年长的女子迎了上来，笑盈盈地望着她：“你回来啦”。君玉点头，她不在的时候，都是莫非嫣帮她整理屋子。
“公子这次回来，不会很快离开吧？我和曼青妹妹都很想念你……” 她话音刚落，门已被推开，赵曼青走了进来。
老寨主临终前曾经把曼青托付给君玉，而这些年，君玉对曼青一直照顾周到，所以，在众人的心目里，早已把曼青看作了未来的“夫人”。
三人相视一笑。这些年，只有在凤凰寨的时候，君玉是完全放松的。曼青和莫非嫣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无需任何伪装。
君玉忽地看见曼青手腕上的一个翠绿的镯子，这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见君玉一直盯着这个镯子看，莫非嫣嘻嘻笑了起来，曼青的脸忽地红了起来。
“这是白三哥送的，公子，你说好看吧？”莫非嫣调侃地看着她“曼青妹妹一直宝贝着呢……”
曼青的脸更红了：“非嫣姐姐，白三哥也给你们都带了礼物，怎么就我宝贝了？……”
君玉也笑了起来，“非嫣，别再逗曼青了，”她看着曼青：“我觉得白如晖不错，我也希望你有个好归宿，不枉寨主临终的嘱托……” 曼青红着脸没有说话，君玉笑笑也不逼问她，心里有了主张。
清晨的露珠串串滴落，弄影公子从对面的柏树林里走来：“君玉，你还是这么勤奋！”
君玉收了剑，弄影公子一身皂白衣服从林间走来，精神熠熠，飘然出尘。他始终保持着在书院时的风格和习惯。
“先生，我陪你在凤凰寨走走！”
弄影公子点点头，两人沿着一条修整得很宽阔的山道往前面走。
时候已然是深秋，早上已经有了非常浓的寒意，前面的茶园井边，一群年青的女子正在汲水洗面濯衣。
君玉停下，这群女子正是她从沙舟手上买下，交给赵曼青带回来安顿的。
“公子……”几个女孩子停下手中的活计，行礼。皆是江南口音。
这些女孩子皆身形单薄，不少人的手上有血泡或者磨破的茧子，看来，之前她们从来不曾从事过这样的事情。而罗罗和林薇皆在里面。
罗罗看着弄影公子，仔细地打量他好一会，突然神色激动，想开口却没有开口。
弄影公子也是神色一变，他看了罗罗好几眼：“赵翰林是你什么人？”
女孩子的眼泪掉了下来“正是我爷爷，我叫赵罗罗”她激动地看着弄影公子：“我记得你，你是弄影公子，那时经常来我家……”
这时君玉才知道，赵翰林竟然就是当年祝先生要她和孟元敬、朱渝一起去送过信的白鹭滩的赵员外之子，在朝中做翰林，因文字狱被株连九族，其家160余口全部被发配到北方为奴，罗罗是他的小女儿，几经周转，被沙舟贩卖！
君玉看看那几个江南口音的女子：“你们也是和家人被发配到边疆的么？”
几个女子都点点头，然后，开始了手里的工作。
弄影公子神色凝重地走在前面，君玉跟上，弄影公子沉默半晌，突然道“6年前那场文字狱，我一个故交被牵连，我、赵翰林和他都是同年。事发后，我和赵翰林为之奔波半年未果，他全家七十余口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此后，我辞官归隐，去年，赵翰林也遭受流放……”他再回头看看那群汲水的女子，轻喟一声“南国佳人多塞北，中原名士半辽阳……”！
君玉无语，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些女子，多来自书香世家，其中不乏才貌双全者，可是，往日的娇贵矜持如今想也不敢再想。
“能够来到这里自食其力，总算是她们不幸中的大幸了！”弄影公子回头看看那群已经放了裹脚，行动开始变得迅捷一些的女子，转头看着君玉：“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寨里的女子不准裹脚，还请先生教她们读书习字，练习武艺了！”
君玉轻叹一声！
乱世之下，哪里都不安宁。她曾亲眼看见战争中，逃难的人群里，那些小脚的女子行走不便，在泥浆里摔倒，被马蹄碾过，就此脑浆崩裂，无人搀持无人怜惜。女子因为没有力气没有任何谋生的本领，在灾难到来的时候，往往只好听天由命，任人践踏。可悲的是，自己也只有这点小小的能力，尽量让山寨里的女子学会一些谋生本领；而寨外，不知还有多少同样命运的女子，更不知道她们这种可悲的命运要什么时代才能结束！
弄影公子已经独自离去，她正沉思着，莫非嫣带着一个城中士兵走来，君玉识得这正是彭东的三名贴身卫士之一杨大勇。杨大勇见了她立即行礼，“君公子，彭总兵请您入城，有要事相商！”
彭东有何紧要事情，她刚回来就要相商？看杨大勇的神情，好像真有什么要事，她来到门外，莫非嫣已经备好了马。
快马加鞭，在城门口，君玉停下，皱眉，城门竟然塌了一角，城下乱石断砖满地，一些士兵正在清理。
杨大勇赶紧上前禀报：“昨夜四更，汤元帅军中苏赫察一部率军进城，守城士兵开门慢了一些，苏赫察即命人撞门毁城，几乎弄得不可收拾……” 君玉大怒，汤震军中兵将骄矜至此，未与敌交手，先纵兵毁城门。
原来，君玉刚离京城，孟元敬也作为此次大征的先锋部队随即出发。孟元敬一部到了西风关遇敌，苏赫察部却绕道一路畅通无阻到达了凤凰城和彭东一部汇合。
君玉下马，一众军士皆来行礼，君玉挥手让他们各自忙碌，迈步入城，直奔总兵府，彭东已在门口亲迎，“君公子，快快请进”。
君玉进门，总兵府的阅兵大校场只有凤凰城驻军正在操练，而苏赫察一部显然吃喝完毕正在休息。走进大厅，一个大模大样的军官坐在正中央。正是苏赫察。
此刻，苏赫察看见一身官服的彭东竟然跟在一个一身蓝袍的高个青年身后，不禁大为吃惊，坐正了身子。而列队的凤城驻军似乎早已见惯这种场面，君玉走过，纷纷行礼。
“这位是？”苏赫察傲慢地打量一眼君玉。
“这位就是‘凤城飞帅’君玉君公子！”彭东赶紧介绍。
君玉淡淡地点头，以军中礼仪见过“这位就是苏赫察将军了？！”
不知怎地，看见君玉双目中精光一闪，苏赫察心里一凛，口气中再也不敢有丝毫轻慢之意，立即回礼道“久闻凤城飞帅大名，今后还请多指教！”
君玉坐定，也不喝茶，径直问道“孟元敬一部先锋部队未先入城，怎么是苏将军一部先到？”
苏赫察忙道“孟总兵一部昨夜遇上胡王右路军，那路人马不到3000人，孟总兵率众突袭，战事尚未结束，目前在西风关驻扎……”
孟元敬三年前从军，因屡立战功，再加上此次成为武状元，很快升至总兵，此次朝廷派兵边塞，孟元敬作为先锋一部原本是机密事情，没想到君玉早已得知，因此，当苏赫察听君玉提起他，不禁大吃一惊，再看看一脸惶恐的彭东，方确信凤凰城的真正主事者，正是这个一身旧衣的年轻人！
中午，彭东设宴款待苏赫察，三人饭毕，苏赫察正要去休息，两名校尉带着一个大汉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吵嚷的士兵和两个披头散发的老人。
这两名校尉正是原凤凰山寨中的头目，一个叫范宏，一个叫杨筌。
他们架着的大汉军服上浑身血迹，正在拼命挣扎。
“你们在吵嚷什么？”苏赫察大喝一声，他正要去休息，见了这个场面不禁大怒。
两名校尉将大汉往地上一贯，对苏赫察怒目而视。
苏赫察上前一步，大汉挣扎着想站起，却被范宏按住动弹不得，他大嚷道“苏将军，这两个土匪想杀我……快救我……”
这时，十几名苏赫察部军士围上，双方很快就剑拔弩张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君玉沉声道。
杨筌赶紧回道：“回禀君公子，这个畜生在‘汉源酒家’喝酒闹事，调戏老板的女儿，那女子不从，这畜生蛮性大发，竟然当场就砍下了那姑娘的头……” 这时，两个披头散发的老人颤抖着上前，老头手一松，手里的包袱坠地，竟然是一个妙龄女子的头颅，老妇人惨叫一声，当即晕了过去。
君玉认出，这正是“汉源酒家”那个殷勤的小姑娘。
“苏将军，你说怎么办？”君玉厉声道。
“这个……”苏赫察呐呐地，口不能言，这个闹事的大汉是朱丞相的远房外甥，在军中任职，多次醉酒闹事，各路将领也都睁眼闭眼，虽然自己也很厌恶这小子，毕竟还是睁眼闭眼算了，“这个，君公子，我们商议商议……”
君玉也不理睬他，大喝一声：“把这厮缚了，拉到校场！”
两名校尉立刻将大汉提了起来。
“你敢？”大汉厮声，十几个士兵围上，显然是他的部下。
苏赫察也不喝止，十几个士兵竟然挥刀就向杨筌、范宏二人攻去！
“苏将军，你还不发话？”君玉随手一拂，苏赫察觉得自己的右臂突然麻痹了一般，再也动弹不得，苏赫察亦是武举出身，平常自持武功了得，在军中罕有敌手，虽素无谋略，但是凭着几次冲锋陷阵立下些功劳，竟也累计升迁至副将。他大骇，赶紧喝道，“你们还不住手？”
有七八个士兵迟疑着退下，另有几个却是那汉子的死党，这些年来，他们仗着他朱丞相远房外甥的身份横行霸道，军中将领无人敢过问，此次到了一个小小的凤凰城居然被一个无名将领拿下，显然，苏赫察根本喝止不住他们。
他们看也不看苏赫察一眼，横刀依旧向杨、范二人身上急砍！
君玉一挥手，四人刀刃坠地，一众凤凰城的士兵赶紧上前将几人一起缚了！这些酒囊饭袋，平时仗着一把蛮力欺压百姓，这次，一招内就兵刃坠地，四人狠狠地盯着君玉，立刻又转开目光，像见了鬼似的。
苏赫察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君玉朗声道：“彭将军，苏将军，立刻召集全体士兵校场集合！”
苏赫察不敢再说什么，彭东立刻点头，凤凰城的号兵已经吹响了集合的号角。
除了守城和边防的士兵外，连同苏赫察一部，一共15000余人，在空旷的校场上立定，苏赫察一部不少人正从梦中醒来，此刻睡眼惺松，精神不振，看着台上被缚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赫察部列一方队，凤凰城守军列一方阵，苏赫察看看自己那拨睡眼惺松的方阵，再看看训练有素的凤凰城守军，再次心惊！
到此刻，苏赫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场，简单交代了几人的罪状，按照军中纪律，大汉被推到台前，两名兵士手起刀落，大汉惨叫声尚未出口，人头已经落地！
闹事的四人被拉到台上，每人仗责200军棍！
一时之间，四人皮开肉绽，惨叫声此起彼伏。
责完四人，君玉上前往台上中央一站，随手拿起刚才闹事士兵的其中一把钢刀，朗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人吃着百姓的粮饷，保家卫国是我们的天职，今后军中若再有欺压百姓滋事行凶之行为，定将严惩不待！”手一挥，钢刀折为两截，掉在地上！
众皆骇然，刚才苏赫察的讲话很多人没有听清楚，现在君玉的声音中气十足，诺大的广场，每个字都清晰如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解散后，三人来到大厅，坐定。
君玉拱手一揖：“苏将军今天严肃军纪，实在让人佩服！”
苏赫察心有余悸地看看自己尚有些发麻的手臂，强笑道：“君公子治军严谨，无怪乎凤凰军所向无敌！”
“苏将军过奖！”君玉笑笑，苏赫察赶紧借故告辞。
只剩了两人，君玉低声道：“苏赫察此人傲慢自大，今天杀他部下立威，他一定会挟隙报复！彭将军这几日要加强训练，以静制动，等到孟元敬一部从西风关赶来接管后，就可无虑了！”
“可是，孟总兵和苏赫察是旧识，此人入城会不会……”彭东还是放心不下。
君玉笑了：“这个，彭将军大可放心，孟元敬是我故人，此人光明磊落，用兵如神，远非苏赫察之流可比！”
处理好城中事情后，君玉立即回寨中！一天下来，在曼青的统一安排下，她带回来的20名女孩子被分成了三组人马，一组照顾茶园，一组照看菜园和果园。曼青又在凤凰城里买下一座原本已经废弃的茶坊，交给另外一组人马经营，分配完毕只剩下了罗罗和林薇两人。
这天，君玉刚视察完山寨的情况，赵曼青带着罗罗和林薇进来了。
赵曼青满脸喜色，君玉含笑看着她，曼青每当做了一件得意事或者发现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时总是这样一副又骄傲又神气的面孔，那是聪明女子特有的小小的骄傲。
“君玉”，曼青高兴地看着罗罗和林薇，“哈哈，我们有两个真正的先生了……”
君玉大喜过望，随着妇女儿童识字的增加，山寨里原来几个识字本来就不多的先生已经有些有心无力了。罗罗和林薇都出自书香之家，素有学养，曼青这一安排可谓量才施用，实在是再合适没有了！
罗罗和林薇也不推辞，当天就开始授课，两个人可比那几个老先生行多了，君玉亲自去听了一会，孩子们发问学习都十分积极。
这些曾经出自世家大族或者小家碧玉的女子，在以前的人生里，无不以为一生的岁月无外是绣花纺织料理家务，今后嫁人相夫教子，直到后来遭遇变故被贩卖到异乡，原本也认了为奴为婢甚至更糟糕的命运。可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命运居然发生了重大转折，居然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了！
在相处的几天里，孟君玉看着她们的面色如何一天天红润起来而布满了青春的光泽，听着她们的欢声笑语如何吱吱喳喳的在凤凰寨的风里、树里、菊花从里回荡。
傍晚，君玉来到凤凰城，彭东早已告知，孟元敬的先锋部队今夜抵达。
马蹄声起，凤凰城的山道上扬起一股尘土，孟元敬率领的三千精兵直往前来。
为首之人一声哨响，一声马厮，蜿蜒的骑兵齐齐勒马，三千人的队伍竟无丝毫混乱与杂音。
城门大开，君玉和彭东、苏赫察一起走出。
孟元敬下马，彭东仔细看了他几眼，这个一身戎装的年轻人神态沉静，相貌堂堂，与君玉的貌赛潘安态比宋玉，是男子中两种完全不同的极端的美。
彭东和苏赫察赶紧上前，三人简单见过礼，孟元敬径直向君玉迎来，众人一起到了总兵府。
一路上，君玉笑嘻嘻地看着他：“元敬，看了你这三千精兵，此次西风关一战，一定大有所获吧！”
孟元敬的脸色并不轻松：“西风关一战，胡王右路军被射杀了2000人左右，但是，他们的主力正在计划向塞内推进，周围十余县城被占领，势如破竹，汤元帅派出的大军尚未到达，探子回报，胡王近日欲集中主力南下，想一举拿下南寨……”
胡王大军主力分为前军、后军、中军、左军、右军，现在派出的是右路大军，目前已经有2万人驻扎在盛京。
有了蒙利尔的前车之鉴，胡王还敢攻打南寨，肯定是有充分准备的！
晚饭后，士兵点了烛火，君玉和孟元敬摊了边塞地图，用棋子在桌上推演局势。演练到半夜，二人分别休息。
天色微明，君玉帐中卫士军情急报。
君玉立刻起身来到大堂，一个浑身伤痕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奔进来，一进屋子，双腿颤颤，几欲倒下！此人原是凤凰寨的头目陶子键，现在军中协助彭东训练士兵。三天前被派到边境打探军情。
君玉伸手扶起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了，士兵已经递来一碗水，陶子键喝了，口张口合，竟然说不出话。君玉在他背心轻拍了一掌，他觉得心中的气顺了点，终于开出口来“南寨遭到胡王军队的偷袭，邓寨主向凤凰寨求援……”
尚未言毕，嘴角流出血来，人已昏迷了过去！
彭东、苏赫察已经闻讯赶来。
彭东看看君玉，“南寨一直是朝廷的围剿对象，如果我们公然派兵支援，恐怕……”，苏赫察也道，“没有元帅命令，军队不敢贸然外调……” 君玉看着孟元敬，孟元敬苦笑了一下，南寨虽然抗击胡王军队，但也多次和朝廷军队较量，朝廷早已恨之入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轻易出兵。
“南寨威震胡汉，胡王一直视其为眼中钉，邓老寨主刚过世，胡王一定是看准这个间隙，想一举灭了南寨。此次我们若坐视南寨被灭，凤凰城的最后一道屏风也没有了！”君玉沉思片刻，道，“我马上率寨中800兵士前去救援，不动用朝廷一兵一卒……”
他吩咐了一声，两个卫士赶紧出去，片刻，杨筌、范宏二人已到。
君玉立刻下令，“杨筌，你马上回军中收集硫磺，有多少收集多少；范宏，你立刻整队集合”！二人应声，分头行动去了！ 君玉非朝廷命官，孟元敬也不便阻挠她。
一声号角，800余士兵已经集合完毕，这部几乎全是凤凰寨调出的精兵。君玉一声令下，800人马飞速疾驰上了蜿蜒的山道。
南寨距离凤凰寨两百余里，五个时辰后800骑兵到了日落峡谷。穿越这个峡谷就将进入南寨地界。
已近傍晚，峡谷中四处雾气蒙蒙的，君玉号令众军停下。随后安排范宏率领全军在此驻扎，等天完全黑尽带领士兵进入南寨，约定信号即刻进攻。而君玉则挑选了包括杨筌在内的20骑兵，抄小路直奔南寨。
远远地，君玉已见胡王军的营帐。从灶台和营帐的规模来看，约有1万士兵。20骑兵飞速前进，胡兵阻止不及，已经冲到了半途。
君玉长剑挥舞开路，20骑兵个个都是精选的勇武之士，刀枪过处，竟如无人之境，敌将望风披靡。
很快已达寨门，在胡兵的一番强攻下，寨门上堆满了跌落的石块和箭矢，烽火台上，几个将领正在巡视亲自指挥。
君玉在马上长啸一声，一个手执大刀的汉子登楼一看，正是汪均，他旁边的少年却正是那南寨少主邓霆勇。
汪均大喜，君玉和那20骑兵都已下马，汪均手一挥，一队弓箭手搭弓向外射箭掩护，20骑兵迅捷抛出手中的长绳，铁钉抛在墙上，纵身一跃，拉着绳子刷刷攀上了五丈多高的城墙。
这时，大军已经赶到，刀剑直往君玉身上招呼，君玉仗剑一挥，迫退了围拢上来的几十兵士，飞身掠起，直接跃到了烽火台上。
众敌军大惊失色，竟然不敢再上前，纷纷后退。
寨中人马已经伤亡大半，汪均和邓霆勇又喜又忧。
汇合后，三人赶紧聚齐寨中尚能战斗的人马，已不足500余人。
君玉召集一众弓箭手，将硫磺分发下去，并解释了用法，这时，外面已经杀声震天，此次进攻的胡军将领是蒙利尔的弟弟蒙哥赤，此人较乃兄更为剽悍，围攻南寨三日，南寨已经伤亡殆尽，眼看今晚就可一举拿下，这时忽见20骑兵竟然在大军中突围入寨，立刻发动了进攻。
君玉站到寨前，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一队士兵拿了数十架云梯强行攻寨，其中一队竟然已摇晃着快到寨门。
君玉张弓搭箭，一箭带着火星正中攀梯士兵。士兵惨叫一声跌下，身上着火，就地打滚。寨中弓箭手箭矢如飞，攻城的士兵中箭纷纷跌落，身上衣服燃烧起来，那些着火的士兵四处乱窜，迎上来者无不遭殃，一片火海突地在夜晚蔓延开来，顿时，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眼看阵脚大乱，蒙哥赤挥刀狂喝一声，竟然挥刀砍杀了七八名身上着火的士兵，众人不敢再退，纷纷呐喊着，又朝寨门攻来。
这时，夜色中忽然杀声震天，胡军纷纷坠地，原来是峡谷中接到信号的杨筌、范宏二人带兵攻入。
蒙哥赤大慌，胡军纷纷倒下，加上寨中弓箭手的火箭射来，一时之间，死伤过千，夜色中，也不辨敌众我寡，蒙哥赤手一挥，大军撤退，惊惶之下，受伤的马匹也着火，一时之间，践踏死伤的人马更不计其数。
杨、范二人率军追出十余里，蒙哥赤余部已只剩几十骑逃窜而去。
二人不再追赶，回到寨中。
君玉率众清点，800骑兵除了20几人受伤外，竟无一人阵亡，并俘获800余名敌军。邓霆勇上前一步拜倒，南寨500余兄弟亦纷纷拜倒，“南寨今日得以保存，全靠君公子，此后，阖寨上下，唯公子之命是从！”
“邓兄快快请起！”君玉扶起他，“南寨和凤凰城唇齿相依，共抗外侮，邓兄不必言谢！”
“君兄如此本领，汪均得以识荆，不胜荣幸！”汪均十分钦服的抱拳一揖！
汪均本是江南“不丢银”镖局局主，他和邓霆勇是结义兄弟，自邓霆勇受到伏击后，他护送其回到南寨，并留下帮助守寨。
“汪兄高义，君玉也自佩服！”君玉十分客气地拱手，她对汪均极有好感，这是她第三次见到汪均了，三次碰面，汪均都是在为朋友奋不顾身！
“这些俘虏怎么办？”邓霆勇皱眉“这些胡虏屡次犯我边关，一块杀了干净！”
“杀降不祥！”君玉看了眼这些伤兵，“先留寨中，再作打算！”
随后，南寨开始整点人马救治伤员，一夜无话。
君玉率领众人赶回凤凰城，孟元敬、彭东、苏赫察来到大厅议事，刚坐下，众人还来不及问情况，一骑快马竟然直奔总兵府。
众人眼中一花，一个白衣胜雪的贵公子已飘然进入了大厅。
彭东和苏赫察立刻施礼，来人竟然是当今丞相的公子朱渝！
朱渝在正中位置上坐下，挥挥手：“你们先退下，我和两位故人叙叙旧”。
彭、苏二人退下。
孟元敬瞪眼道：“朱渝，你又跑到这里干什么？”
朱渝却看着君玉，冷笑一声。
君玉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连夜奔波征战不得休息，此刻她已经有点疲乏：“他大概是来为他那个什么表哥复仇的吧，朱公子神通广大，得到这点情报并非难事……”
“我那个不争气的什么表哥显然是死有余辜，”朱渝摇头，“我只是来看看大名鼎鼎的‘凤城飞帅’到底是何方神圣，不想却是故人！”
君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看到了吧，看够没有？”
朱渝盯着她，此刻，那张脸虽然疲乏不堪，却丝毫无损那眼中流动的光彩和智慧。朱渝怪笑一声：“君玉，你尽管在此得意洋洋，你可知道你那师娘已经入狱……”
“你说什么？”君玉和孟敬元同时跃起。
“祝先生和师娘怎么了？”君玉大急，“又是你父亲干的好事？”
朱渝冷笑一声，“这次可不是我父亲，是御史查出祝先生和白鹭滩的赵员外关系密切多次书信往来，再加上千思书院那群书生结党议事，妄想清流干政，犯下文字狱，皇上大怒，已下令捉拿！”
二人无暇细问，朱渝大笑着已经远去了。
君玉和孟元敬对视一眼，君玉开了口：“元敬，你身份不便，不能擅离职守，我到江南去一趟”。孟元敬虽也心急如焚，但是军令在身，万万不敢离开，君玉寨中自有弄影公子主持，只好由君玉前去了。
君玉赶回凤凰寨，立刻去寻弄影公子。听说此事，弄影公子脸色也为之一变，他沉思片刻，道：“千思书院还是保不住啊”！
“现在怎么办？”得知祝先生和梅眉入狱，饶是君玉一向冷静此刻也沉不住气了，她慌乱地看着弄影公子，弄影公子辞官就是因对其友人的文字狱奔走无果，现在祝先生夫妇又因书社聚议被捕，这种情形之下，要营救恐怕难如登天。
“信上说，祝先生夫妇被关在江南，你马上南下，找一个叫做秦时风的名士，他是已故太师的孙子，太师虽然去世，但是朱丞相正是出于太师门下，此行，虽无甚把握，但是，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再知天命了！”他看着君玉，沉声道，“君玉，你要有心理准备，这种案件牵涉甚广，如果不是皇帝开口赦免，基本上没有任何营救的希望！但是，抓人一般都是皇帝下的旨意，要是他赦免，则间接承认自己错了，这些昏君为了维护自己的所谓权威，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君玉无语，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弄影公子修书一封，君玉接了。
临行前，林薇给她牵来一匹瘦马，这是林薇到城里给她买回来的。林薇说自己被贩卖以前，曾经在亲戚家喂马添料，她第一眼看见这匹急于被出手的毫不起眼的瘦弱的马就坚持买了下来。她在夕阳的槐树下一遍一遍地冲洗着马背，直到将马擦洗得一尘不染，然后，她笑了，“公子，这马叫做小帅，你骑上会很帅很帅的……”
“公子号称‘凤城飞帅’本来就是很帅很帅的……”另外一个叫青梅的女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帅似乎以为在夸奖自己，抬起头骄傲地嘶鸣了一声。
君玉也笑了起来，她发现这匹一尘不染的小帅非常有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四章 秣马寒雪射金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