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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惊鸿一瞥玉关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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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惊鸿一瞥玉关情
这条官道就叫做“跑马道”,两边的白杨树的叶子在秋天的阳光里绿黄绿黄的遮挡着来往的行人。昨夜的一场小雨也没阻挡住秋日里的最后一场艳阳,空气里有一股潮湿而腥气的闷闷的味道。
此去京城尚有100里左右,周围所见之处却并不如何富庶。连续三年的大旱,北方一带固然民不聊生,而南方却因为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贫困之家自然卖儿卖女,中等家庭也开始纷纷破产。鲜花若锦、烈火烹油的京城外面已经日益衰败。
一个骑着一匹很普通的黄马的少年在官道上扬鞭疾驰。尽管这是临时找来的一匹普通的马,但是少年似乎颇为爱惜,鞭子总是高高举起,却从不落下。
突然,黄马前蹄一扬,嘴里发出一声嘶鸣,少年紧挽缰绳,前面一阵猛烈的马蹄声,漫天的尘土卷了起来,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
八骑快马在一丈远外停下。最前面的一人赫然正是拍卖少女会上的那个黄发少年。
黄发少年飞快地看他一眼,似乎颇为忌惮,但是当他再看一眼身后的白衣人时,立刻就大模大样,趾高气扬了起来。似乎白衣人是他很大一个靠山。
白衣人约莫十八九岁,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浑身雪白的丝绸长袍在这样的天空下,几乎都一尘不染,似乎灰土一沾到他身就自动掸掉了。
他勒马上前一步,傲慢地打量着对面的蓝袍少年,眼珠转动几下,又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少年一翻,笑了:“三弟,这位就是和你抢夺美人之人?”
黄发少年急忙点了点头:“二哥,就是此人,今天你可要给他一点教训”!
白衣人点点头,又细细打量少年几眼!
少年笑了:“在下好大面子,竟惊动了丞相府的二公子!”
白衣人正是丞相府的二公子朱渝。黄发少年是他的弟弟朱刚,系朱丞相最后一房小妾所出。
这不经意的一笑,让朱渝原本傲慢不已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他一向自认风流倜傥潇洒出众冠绝天下,可是,对面一身普通的蓝袍衣衫的少年那种形容不出来的态度风神居然让他心神一震,此刻,有明亮的阳光从白杨树里斜斜映下,少年洁白的面孔带着点淡淡的玫瑰红,双目晶莹如玉,嘴角挂着一朵淡淡的笑容。
“二哥……”
朱渝猛地回过神来,大刺刺一笑:“今日得见,不领教一番,也愧对故人了!”
此人明明是在兄弟的揣敠下前来寻仇,此刻却做出一番巧遇的样子,少年不禁莞尔,但是,此刻他根本无心和任何人较量。少年摇摇头,扬起鞭子,马蹄飞奔。
朱渝也不阻拦,站在原地默然片刻,突然长啸一声:“君玉,我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三天后,京城太平楼见……”
君玉也长啸一声算作回答,转眼之间,已经去得无影无踪。
京城。
这是君玉第一次来京城,其繁华灿烂果然和外面的世界大不相同。君玉在东门沿途逛到天黑,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第二天一早,君玉开始沿着西门四处看看京城的风土人情,未到晌午,忽见前面人声鼎沸,围观者众。君玉看去,前面是一座非常气派豪华的酒楼,正是“太平楼”!喧哗声里,鞭炮声声响起,锣鼓喧天,前面的人群散开纷列两旁,只见一个身穿状元红袍的武士骑着高头大马喜洋洋地绕场而来,原来竟然是今科武状元的喜庆之日。
“这孟状元文武全才,听说学问也高……”
“孟状元如此英武,早有战功,相貌也是第一……”
马行甚慢,还隔着一段距离,也看不清楚马上人的样子,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君玉随口问身边一个老者:“老伯,这位孟状元叫什么名字?”
“状元爷的名字岂能直呼?你……”老者白他一眼,似乎责怪这少年对状元大不敬,待看一眼身边的少年,虽平常衣衫,却气度不凡,斥责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
君玉笑笑,骑大马的人已经越来越近,君玉细细看了,竟然是孟元敬。饶是君玉一向沉静平淡,此刻也不禁激动莫名。
马上雄姿英发的少年似乎感觉到什么,目光四下一扫,这时人群已经越来越密集,马已缓缓行过。
君玉回到旅居的客栈,此时夕阳在天,客栈外面的两棵枫树发出金灿灿的红光。煞是美丽动人。她在客栈的二楼茶馆里坐了,要了壶清茶,慢慢喝了几杯。对面坐着一个身高体阔,衣饰十分华贵的男子,不经意地抬头,看见了君玉,再看两眼,似乎十分惊异的神情。男子起身走了过来,径直坐下“可否共饮一杯?”
那人口里道“可否”,实则早已坐了下来,君玉也不以为意,男子举杯道“在下黄懿,公子尊姓大名可否告知?”
君玉说了自己姓名,黄懿点点头,两人攀谈了一会儿,黄懿起身告辞。已是掌灯十分,君玉回到房间,屋顶上突然有轻微簌簌的声音。君玉推窗,屋顶上黑影一晃,君玉也不追赶,关了窗子,打坐片刻,再无动静。
太平楼。
三层高的太平楼是京城最大最气派的酒楼。今天,三层高的酒楼已经分别被三拨人马包下。
第一层,人声鼎沸,是一拨赳赳武将为彭东设的英雄宴。朝廷这些年来的边境战争几乎是屡战屡败,而彭东镇守的凤凰城却屡立战功,犹如给日益衰朽的帝国打了一支强心剂,因此,彭东此次受到朝廷的丰厚嘉奖,即便威赫如朱丞相,权臣如王太尉,对他都多有礼遇。这些高居太庙的官老爷,哪里知道威震胡汉的“凤城飞帅”;而君玉不露面,彭东自然不会主动说起凤凰城的真正统帅并不是自己,更不敢说起,两年前自己派军剿灭“凤凰寨”,其实是自己被活捉,不得不立下盟约,听任君玉将凤凰城的朝廷驻军和凤凰寨的好汉合并,组建成了一支战功赫赫的“凤凰军”!
彭东此人虽然一向胆小怕事,图个封妻荫子,但是倒也并不贪得无厌,他知道这几次大胜仗,自己实在丝毫也没有出力,而每次都是自己得到赏赐。他也多次想为君玉谋个封妻荫子,但是,每次都被拒绝了,而君玉更是要他绝口不可提及自己。此次回京,见君玉并不同来,所以彭东便也绝口不提,一来是免惹祸事,二来也乐得独出风头。
太平楼的第二层环境幽雅,正是今科武举的喜庆筵席。
朝廷为了招揽人才对外用兵,今科取士188名,孟元敬连中三元,被钦点为武状元,而他的同窗秦小楼则是第五名。
酒过三巡,秦小楼端起酒杯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朝孟元敬眨眨眼睛:“你猜三楼被谁包下了?” 孟元敬摇摇头,这些天忙着应付各方面的庆贺,今天又是一场庆贺,根本无暇知道别的事情。不过,敢于在太平楼包下第三层的,显然是大有来头之人。
“是朱渝,这小子肯定躲在上面郁闷得不得了!”秦小楼道。
朱渝以相国之子的身份,自然不会去参加武举,但是,无论谁中状元都行,只要那人不是孟元敬,此刻,不用想,孟元敬也知道他的心情当真会郁闷莫名。
孟元敬喝了一大杯,大笑几声,忽然叹息道:一别多年,不知君玉现下如何了!
秦小楼道:“说起君玉,我倒想起一件事来,昨天骑马游街的时候,我看到人群中有个人酷似君玉,但是很快那人就不见了,我心想,不会这么巧碰上君玉吧,但是,虽然只是一瞥,可那人的那种神情、风度,除了长大后的君玉外,我想再也不会有第二人了! ”
“此话当真?”孟元敬站了起来,昨天游街的时候,他也在人群中晃眼之间看到一个人影,当时以为看错了,也不以为意,现听秦小楼一说,不禁喜不自禁“莫非君玉真的到了京城?”
“只可惜没看清楚人!”秦小楼道,“你也别急,君玉若真的到了京城,他自然会和你联系的,他来寻你,比我们寻他可方便多了!”
“嘿嘿,孟元敬,我看你最好莫去寻他,若是那小穷鬼在,这状元也轮不到你了!”一个冷淡而讽刺的笑声在孟元敬身边响起,正是朱渝。
孟元敬正待出口反击,朱渝已经冷冷地大笑着快步走了出去。
夕阳西下,巨大的古树上鸟雀无声。路上已少有行人。
“楷模学生君玉也会爽约?”朱渝讥讽地看一眼对面而来的君玉。
“刚才有事耽误,实在抱歉”君玉微微一笑。刚刚她遭到三名陌生人的伏击,一见事败,受伤的那黑衣人居然立刻服毒自杀,无从查起。君玉暗暗心惊,显然自己刚到京城就被盯上。
一阵风起,朱渝一掌已直拍她的面门。君玉侧身,左掌迎上,化解了这招,朱渝大笑一声“一别五年,今日可要分个高下出来”。
君玉暗自心惊,朱渝和他那个脓胞兄弟有云泥之别。这时,掌风滑过,又是一招凌厉的攻势直拍她的面门,一股沉沉的内力迫来,君玉躲闪不及,双掌迎上,朱渝也不撤招,竟然一见面就和她内力相拼。
“大哥,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竟然是朱刚,带着几个劲装的武士。
君玉心头一凛,此刻撤招已经来不及了,两人掌心胶着,旁边若有一人出手,今日就该命丧此地了。
君玉此刻无暇他顾,对方的内力似乎源源不绝,她暗运一口气,朱刚一掌已拍在了她的背心。她只觉手掌一松,朱渝已经退开,她一张口,一口鲜血哇地喷在了对面朱渝的白衣上。
朱刚又是一掌拍出,朱渝大喝一声拦下了他,君玉强笑了一下,脸色惨白,跃上马背,说了声“承让”,一挥鞭,黄马飞快地远去了!
“二哥……”朱刚急欲追赶,朱渝看着自己的白色衣服上那片触目惊心的血渍,沉沉地瞪他一眼,“谁让你出手的?”
朱刚大声道:“你敢违背爹的命令?”
“你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朱渝冷冷地道。看着他眼睛里冷淡而凶狠的光,朱刚不敢再说什么,恨声道,“这么好的机会,正好将那小子一举歼灭!现在放虎归山,看你怎么向爹交代!”
“我自会交代,要你多什么事情!”朱渝不再理睬他,冷冷地扔下一句,先自走了。
朱刚和一众武士不敢再追,恨恨地看着快马消失在前方!
丞相府。
朱渝、朱刚兄弟俩前后脚回到府邸,朱丞相就回来了。
“朱刚,事情如何了?”
“大哥……”朱刚看着朱渝,不敢说下去。
朱丞相脸色一沉:“渝儿,跟我来!”
朱渝也不辩解,跟着父亲来到书房。
朱刚恨恨地看着朱渝的背影,想跟去却又不敢。朱渝自幼得朱丞相宠爱,虽然后来又生下朱刚,但是朱刚无论相貌武功学识人品般般不及哥哥,在家的地位也远不如哥哥。
“你可知道君玉是什么来历?”朱丞相道,“你弟弟从塞外回来,说起他的来历,我派人多方调查,得知此人正是凤凰城的实际统帅,就是大名鼎鼎的‘凤城飞帅’!两年前,彭东率兵围剿凤凰寨,被他生擒!彭东似乎对他很服气,任他组建凤凰军!”
“我知道!”朱渝淡淡地道。
“彭东不过是一枚卒子,但是现在王太尉势焰滔天,统领全国兵马,这个阉贼和我顷轧多年,大力拉拢各边疆将领,彭东这个草包原本不足为惧,现在皇上年迈,最可能继位的是七王爷,君玉此次秘密进京,若被他网络,必成大患!七王爷此人最是喜少年、恶老成,君玉此等人品,若为他招揽,再加上刚中武状元的孟元敬,你也知道,他和孟元敬少时友好,这两人若是联手……”
朱渝沉默着,心里却另有想法,他平素极端自负,多年来,他一直对少时处处居君玉下风而耿耿于怀,总想着有一天和君玉一决高下,今天一战,君玉虽然被朱刚偷袭打伤,但是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君玉真没想到见到这些年来,遇见的第一个“故人”竟然是朱渝!而每次见到这个“故人”,总是那么令人不愉快!而她更没想到的是朱渝的武功竟然精进如斯,看来,离开千思书院后,他不知又从哪里学了这样一身本领!
君玉伏在马背上,也不知奔出了多远。幸得朱刚那个草包武功太弱,但饶是这样,这一掌也让她伤得不轻。
天色已经完全黯了下来,天边的夕阳已经沉沉地在树梢的末尾了。
君玉在一棵古柏下坐下,摸出一个小药瓶,服下了几粒续气丹。
黄马在路边随意啃着有点枯黄的野草,君玉掏出干粮吃了几口,胸口一阵猛烈的疼痛,一阵咳嗽,她再强咬了口馒头,馒头上竟然沾满了血迹!
前面的官道在黑暗中看不见尽头,前朝废弃的烽火台上一点火星也无。君玉起身,黄马嘶鸣一声,前蹄居然自动跪了下来,君玉拍了拍它的脖子,笑了:“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我还不至于伤到动都不能动的地步吧?”
前面废弃的烽火台边是几座朦胧的茅屋,看样子早已和烽火台一样成了废墟。此刻,这些土丘废墟边上却燃烧着星星点点的火焰,几个绰绰的人影摇摇晃晃的,几翻挣扎又几翻跌倒。
很大很圆的月亮在天空升起,星星点点的火焰在明亮的月色下更加黯淡了!君玉这才想起,今天居然是十五。
几丈开外,几十具尸首乱七八糟地横着,不少人的胸前插着箭矢,一些有刀痕的伤口血迹尚新,看样子,这里竟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寒光一闪,一剑突抵君玉的咽喉,来人似乎急欲一招取他性命。君玉凌空飞了起来,黑衣少年人瞪着那把在天空打了好几个旋才坠地的剑,不敢相信几秒钟前,它甚至还在自己手中。
君玉的手指弹过剑锋,发出一阵很清越的声音,他将长剑随手抛出,黑衣少年接了,愤怒地瞪着他,神色惊疑不定!
也许是灯火实在太黯了,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在见到君玉的刹那面露喜色。
那人竟然是汪钧。
此刻,汪均的神情十分狼狈,身上的衣服也被划得七零八落的,好在都是一些外伤,没什么大碍。
君玉的目光扫过前面的尸横遍野,再看向汪均,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会和黑衣少年走在一起。
汪均看了看后面的夜色,神情丝毫不见放松:“刚刚我们遭遇一批不明身份的箭手伏击……其中还有不少江湖中人……这位是南寨的少主邓霆勇,南寨牺牲了不少弟兄,刚才,邓兄以为是敌人伏击,所以向你出手……”。
距离边境100里处,有北方六省最为赫赫有名的大寨——南寨。南寨兵强马壮,朝廷和胡王都多次派人围剿,但都无功而返。
现在威震胡汉的南寨少主和一群精兵强将,居然在京畿附近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武林弓箭手击得溃不成军!
君玉抱歉地看看邓霆勇,邓霆勇左边肩膀已经被血迹染红,尚未开口,声音突变:“小心,有人来了……” 汪均和邓霆勇皆侧目,马蹄声尚在几里远。
“快撤……”君玉低喝一声,汪均和邓霆勇急往前奔。邓霆勇奔了几步,步履有点踉跄,看样子伤得不轻。
“上马”君玉低喝一声,一拍黄马,上前反手一抄,将邓霆勇扶上马背!一挥鞭,黄马驮着邓霆勇跑了起来。 “你呢?”汪均焦急地看着她。
“你们先走”君玉的声音里有种不容反驳的力量,一个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汪均来不及说什么,转身往邓霆勇方向跑去!
君玉停下,月光下,三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手中刀光闪烁。
君玉反手,手上突然多了一柄银白的剑。没有一个人看清这剑是从什么地方拔出来的,只觉得一时之间,周围多了一团让人不可逼视的光华。
只有光华没有剑,只有寒气没有风声。
三柄长刀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向君玉,竟然无一不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其配合得默契而纯熟。
要是平常,这三个人自然不是君玉的对手,但是君玉内伤在身,又奔波了几十里,早已精疲力竭,此刻,周围的寒意更深了,君玉险险避开,一剑攻向为首的黑衣人。黑衣人还了一招,架住君玉的长剑。
一声凌厉的冷笑如夜枭般咕咕响起,两柄长刀直斩君玉背心,“凤城飞帅,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君玉再无可避,眼看就要丧生在刀下,突然,君玉的左手斜斜挥出,电光火石之间,长剑回撤反攻,两柄长刀落地,君玉跳出重围,嘴巴微张,一口殷红的鲜血在月光下散开。
为首的黑衣人一刀砍去,突然手臂一麻,长刀坠地。
君玉身形一掠,已经飞了出去。
三个黑衣人惊惧地看着黑暗中,月光下,树影闪动,一个人影飞快消失了!
三人赶紧四处张望一眼,打了个哨声,飞速离开了。
“手挥五弦易,目送归鸿难”,黑暗中的人影低低地叹息一声,突地也没了踪迹。
秋天的夜空一丝很微弱的星光闪过,接着是一片墨一样黑的云彩飘了过来。
一个人影在风沙里渐渐露出头顶,然后站直。
看得出,他伤得不轻,踉跄的身影随时有倒下的可能。
这样黑的夜晚,这样茫茫无际的天地,他要去哪里?他又能去哪里呢。
秋风吹不尽,离别总关情。
这是郊外一个寂寂无名的村庄。这里距离京城不过百里左右,虽然也有绿的秋水,红的枫叶,但是经历常年的重税,已经变得十分萧条。已经入夜了,天气已经水一样有了很深的凉意。
村外,有一栋废弃的破庙,远里大道,荒芜中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很清幽的笛声在安静的夜晚回旋。很奇怪的是,吹笛子的人居然有种很特别的方法控制笛声的音量,只让它在破庙一丈之内袅袅着回旋,绝对没有一丝多余的音量扩散出去。
那个人影慢慢地朝笛声走去。
石砌的破庙里已经多处坍塌,仅有的一些佛像已经被摧毁得乱七八糟,折手断脚。清幽的月光斜斜地射进一缕,给吹笛少年的脸上似乎涂上了一层很柔和的光辉。朦胧中,这道光辉似乎并不是月光给的,而是少年明亮的目光含笑的面庞上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以至于竟影响了月光。
笛声停止,少年温和的声音穿透凉如水的月光,似乎寒冷的月色也跟着暖和了起来:“进来吧,站在门外的客人。”
木门无声地开了。
月光照着来人的面孔。来人的身子站得很直,嘴角开始浮现很深的微笑。
少年的眼睛依旧微闭着,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你还是找来了”。
“我来碰运气,我的运气一向都不错”来人笑嘻嘻地。
“今有嘉宾,鼓瑟吹笙,可惜今晚我不能吹完完整的一曲。”少年眼中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似乎窗外的月光都跟着黯淡而清冷了起来。
他移步,走向他。
少年一直握着笛子的手松开,莹白如玉的手阻止他:没用的,你身受重伤,你帮不了我的。
来人停下脚步,突然想起“玉臂清辉寒”的诗句。
少年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下,似乎有挥不去的疲倦之意,“改日相见,再酬今日援手!”
来人笑了,“相请不如偶遇,惊鸿一瞥,就没有放弃的理由!”
少年大笑。突如一缕艳阳瞬间破空普照到了这个原本冷清的石屋子,屋子突然间分外地明亮了起来。
此时,遮住月光的微微的阴影已经完全飘散开了,少年的脸孔在月光下从隐约到清晰。来人凝视着他,突然想起“帆影一摇山河动,惊鸿未瞥家国倾”的诗句。
来人笔挺的身子微颤!
他快步上前,声音都有点颤抖:“君玉!”
一丝微风吹过石屋里唯一的窗棂,一声不知名的鸟啾鸣着掠过耳边。少年强自起身,脸上的笑容益发地灿烂了起来:元敬,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孟元敬笔挺的身子似乎摇晃了两下,君玉指指身边,他坐了下来。
月光下,孟元敬的月白色的衫子上干涸的血迹隐隐都是。
君玉凝视着他,孟元敬笑了“真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见面!”
君玉也笑了,“刚才,你吓退黑衣人那手暗器可发得帅极了!”
孟元敬也笑了:“一路上得知他们要杀一个叫做‘凤城飞帅’的人,居然前后出动了六拨人马,我也是从那招‘手挥五弦’才认出你来,真没想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凤城飞帅!”
“原来,你已经替我挡住了好几拨人马!”君玉叹道“竟连累你为我受重伤!”
“能再见到你,死又何妨!”孟元敬深深地看着她。
君玉不及答话,伏地倾听片刻,抬头“他们还是追来了,一共是6骑快马”!
孟元敬看着她,目光中充满担忧之色,“君玉……” “没关系……”君玉低声阻止了他“我还能支撑住……”
一阵悚风,残破不堪的庙门开了,整齐的马蹄声齐刷刷地立定,显示出门外众人的训练有素。
没有言语只有黑夜一样毒辣的眼神。
“杀无赦!”
一声低斥,利刃泛着青光闪电般袭来。
孟元敬的身子一直站得很直,这时却微微侧身,电光火石般,第一柄利剑的主人眼睛突然鼓出,在月夜里突显出一脸的惊疑。
这是君玉第一次看见孟元敬用剑。
长的剑,月一样的光华。
赫然竟是“追飞”!
此刻,残酷的血腥使得窗外的月光更加清幽。君玉靠着窗棂却始终身形未动分毫,眼光更是没有瞧过一眼门口的生死搏杀。她轻轻笑了笑:“第一招:秣马华山”!
孟元敬借着月光看她,她惨白的脸上月亮温润的光辉玉一样流动。这让他似乎忽略了已经凌厉而来的杀气,两柄长刀风一样快地攻向他。
“第二招:垂纶长川”,君玉叹息,“怎么会有这样多争先恐后送死的人呢——第三招:蹑景追风……”
风字刚落,门边又横着了两具尸首。
杀气依然未减分毫,一柄长剑,一柄匕首,数十枚飞蝗分秒不差地同时攻向石屋。
君玉望着月光轻轻一笑,反手轻轻将接住的8枚飞蝗扔在地上,很清晰的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滑落在衣衫上。
孟元敬看他一眼,身形剧烈地晃了几下,胸口的血,水一样涌出。
尖利的笑声在黑夜里旁若无人地径自恐怖着。
一刀一戟一掌,同时发动——刀斫孟元敬腿,戟戳孟元敬喉,强劲的掌风布满整个屋子,这里,即将消失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两道寒光同时挥出!
当蹑景遇上追飞!
“迥薄霄汉……”
“手挥五弦……”
门口又多了三具尸体
寒剑坠地,君玉跌坐在窗棂的石地上。
孟元敬强提一口气,很短的几步路,他摇晃着,却怎么也走不到窗棂,然后,倒下。
君玉的目光看着他,一眼两眼……终于,眼帘垂下,像一个在月光下睡熟了的孩子。
※※※※※※※※※※※※※※※※※※※※※※※※※※※※※※※※※※
朝阳在鳞鳞的湖面上泛起一片潋滟的波光。
很灿烂的朝阳肆无忌惮地从窗户里跳进来洒落一地的温暖。
孟元敬翻身坐起,恍若隔世地看这间空荡荡的木屋和窗外几乎快要光秃秃的梧桐和几株长青树。而对面则是一片宽广的湖泊,在阳光下平静无波,如一面光滑的镜子。
他走到窗边,很空旷的院子里,一个人手里挥舞着一杆梨花枪,一团光芒,忽然“砰”的一声,火光一闪,周围强烈的震动了一下。
“好了,先生,成功了!” 三丈开外的一棵光秃秃的巨大梧桐树边靠着一个大病初愈般的少年,这个大声欢呼的少年竟是君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君玉的目光望了过来:元敬,醒了就出来晒晒太阳吧。
手执梨花枪的男子,看了眼慢慢走来的孟元敬,眼神淡淡的,好像终年就没有笑过一样。
孟元敬认真地看着这张峨冠博服俊逸出尘的面孔,像在书院里一样毕恭毕敬地鞠躬:多谢先生!
他绝没想到的是,弄影公子不但文武全才,医术高超,而且喜好发明兵器,刚刚这个威力十足的东西就是弄影公子的新发明。
“不必”,弄影公子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像是终年没有见过阳光的井水一样。
孟元敬看看弄影公子,自从君玉离开千思书院后,弄影公子也飘然不知所踪。尽管祝先生曾多次派人打探他的消息,也毫无结果。
君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这些年先生一直隐居小镜湖,事发前,我原本和先生约定在那个村庄见面,却遇上这多事情”,她深深地看了眼弄影公子,“这次又多亏先生赶到!”
弄影公子沉声道“我追查了这拨蒙面人,刺客中除了有一个是沙舟的手下外,有一个是波斯好手,有一个是丐帮的九袋长老,能同时役使这些人出力,沙舟背后一定有更强大的主使之人……表面看来,可能是针对‘爱莲山庄’,不过,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君玉苦笑了一下,真正和爱莲山庄关系密切的是孟元敬。
“表妹被挟持,我尚在东南兵马大元帅汤震军中,舅舅也没告诉我,待我知道情况后,我表妹已被汪均托人送回江南,方知道是为君玉所救……”孟元敬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此次之所以出来“恰好”遇上君玉,实是听了秦小楼的一语加上自己的揣测,一路寻找君玉,跟踪了两天才发现君玉的踪影,并且暗中帮她打发了几拨追杀者。
君玉想起朱刚几次出现在北方途上,甚至参与了对石岚妮的拍卖,道“此事可是跟朱丞相有关?”
孟元敬道:“这很难说,现在朝廷一部分主战派想和胡王大军来一次决战,朱丞相本来一直是主和的,不想这次却主战,其用意实难预料!”
君玉道:“据我得到的消息,胡王现在和赤金部族完全结盟,准备绕开凤凰寨以河南为突破口,直接南下,边境告急,朝廷这次派出兵马大元帅汤震镇守边关统领二十万大军,分四路大军迎击胡军。”
弄影公子转头看着波光鳞鳞的湖面,“如今朝廷文官大肆敛财,大兴文字狱;武官贪生怕死,对外一溃千里。最有势力的两拨人马,太监王刚作为太尉统管天下兵马却常常役使几千士兵为他私人耕作保卫,祸害天下;汤震作为大元帅,表面上谁也不投靠,实则被朱丞相招揽,这些年边关屡次失守,朱丞相派出他意在全揽军事大权,汤震此人虽有战功,但是为人极端骄矜,刚愎自用,此次决战如何,真是难以预料……”
三人皆默然。这些年朝廷大军面对胡王一直屡战屡败,此次派出20万大军显然有决战之势,不过面对厉兵秣马的胡王大军,后果真是难以料想!
“朱渝也在军中?”君玉问。
“朱渝不屑从军,但是经常出入军中”孟元敬道“你见过朱渝了?”
“之前,我曾和他交手”君玉点头,每次见到这个“故人”的经历都是那么不愉快!而自己和孟元敬,一人在东南军中,一人在西北军中,若不是此次京城相见,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相见之时。
晌午一过,秋阳逐渐隐去,天空里已经有了一些寒意。
两人辞别弄影公子,离开小镜湖,前面是一道岔口,两条道路横在眼前。
孟元敬刚中武状元,本来应酬极多,虽然此次受伤已经耽误了好几天,但是,他和君玉一别经年,此次意外重逢,几乎还没能说上什么话,实在不甘就此别过,道“君玉,你伤未大好,不宜长途奔波,可否到我家里将养几天?”
自千思书院别后,君玉时常想起这个自己少年时代最重要的朋友,事隔多年再次相见,虽然还有很多事情,盘算时间,此去孟元敬的武状元府邸,快马不过一日路程,盘桓两天也未尝不可,就答应了下来。
来到京城,孟元敬的府邸已经是傍晚十分。孟元敬原籍江南扬州,孟母呆在老家,此刻,这状元府邸只得他一人居住。
孟元敬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次前来,我很希望能够介绍你认识一个人!”
君玉微微一笑,“是红颜知己吗?”
“是我心仪的女子!”
原来,孟元敬因为一次意外,邂逅了京城里著名的歌妓香红叶。香红叶色艺双全,虽身在风尘却清高自许,如淤泥荷花。无奈孟母怎允许如此一名风尘女子进家门,自是百般阻挠。
孟元敬对香红叶甚为心仪,虽无法明媒正娶,却为她赎了身,买了精致别院安置。
孟元敬的一些同僚和朋友原本以为他心仪香红叶,不过是想纳为妾室,可是得知他竟然是欲娶为夫人,不禁纷纷要他放弃。而他的母亲更坚决不允香红叶进门,甚至连做妾都不允许。
孟元敬幼年丧父,全靠母亲辛勤抚养,从小就事母至孝。可是,他既不忍公然违逆母命,又更不愿辜负香红叶,是以左右为难。
孤高自许的香红叶哪里能容忍这种金屋藏娇,因觉自尊受伤,已经多日不见他的面。
君玉看他愁肠百结的样子,不禁笑了“能令得元敬如此的女子,想必自有过人之处,其实,美女和英雄一样,最好莫问出身,你若真的心仪她,又怎忍心让她做什么妾室,受尽委屈?伯母虽然现下反对,但是,老人家总有软下来的一天,你多想想法子说服她,万万不可辜负了这样的女子!”
孟元敬在香红叶的问题上,得不到任何支持,君玉这翻话深合他意,道,,“要说服我母亲,那是何等的艰难!不过,君玉,有你的支持我就很满意了,明天,我带她给你瞧瞧。”
君玉欣然答应了。
吃过晚饭,两人掌灯夜谈,孟元敬想起两人在千思书院和朱渝作对的种种场景,声调逐渐愉快了起来。
孟元敬眼珠子一转,问出了很久就想问的问题“君玉,你那套‘手挥五弦”是从哪里学来的?”
君玉一时语塞,其实在小镇被追杀,看到孟元敬使出那套奇特的招式时,她就有相同的疑问了。她沉默了一会才道:“这套剑法总共有10招,可是我只知道前面的五招:秣马华山、凌厉中原、蹑景追飞、迥薄霄汉、手挥五弦……据我所知,这套剑法只有我娘一个人会使,因为是她自己创造的!何伯伯给我的那把剑就叫做‘蹑景’……而你手中那把剑则叫做‘追飞’,合起来则是‘蹑景追飞’……”
“这把剑是我第一次出征前夕,舅舅送我的,而这套剑法也是舅舅教我的,我还只学了四招,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提到过剑和剑法的来历……”
君玉却是听母亲说过这两把剑的来历的。
大家都知道,西晋时候有两大文豪:嵇康和阮籍。这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从来在后代的文学史上,他们的姓名都是联在一起的。后人只知道嵇康是铁匠出身,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嵇康其实是一名十分出色的铸剑大师。阮籍比嵇康年长十几岁,在嵇康的少年时代,阮籍就已经名满天下了,而他那惊世骇俗的风格令少时的嵇康十分崇拜。阮籍的母亲过世后,嵇康带了一壶酒、一把琴、两把剑去拜访他,也不吊唁,两人对酒当歌,一人一剑,对舞,阮籍狂哭狂歌眼中滴出血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此,两人成了真正的知交。
这两把剑就是大名鼎鼎的“蹑景”和“追飞”。后来,嵇康因事获罪,在他被杀害前,托人将“蹑景”送给了阮籍。阮籍为避祸更加放浪形骸不问世事,自他去世后,两把宝剑也失传了,渐渐无人提起。在兰茜思年少时,因为机缘巧合,从一隐者手中得到这两把剑,其中“蹑景”一直在她手中,直到那年的武林大会后,送给了她的生死至交何必,在君玉12岁那年,何必又将这把剑给了君玉。
但是另一把剑“追飞”,兰茜思却从来没有说过它的去向。至于这把剑何以到了石大名的手中,两人就更加不得而知了!而兰茜思英年早逝,去世前只教了女儿这套剑法的前五招,她的意思是女儿能够防身就够了!
“这么说来,我舅舅和你母亲是大有渊源的了!”孟元敬疑惑地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舅舅说起过!”
君玉苦笑了一下,石大名虽然名满江湖,但是自己也从来不曾听母亲口中提起过这个名字!
两把剑放在桌上,古拙的剑穗和剑柄几乎一摸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蹑景”两个字泛着一点淡淡的黄,而“追飞”上却稍微有点淡淡的红。
孟元敬笑了:“君玉,我们换一把剑好了,我等俗人自然不敢和嵇康、阮籍这样的先贤相比,但是,朋友之间的情谊却也不逊他们!”
君玉点点头,也笑了,拿了“追飞”,眨眨眼睛,“一别多年,领教领教元敬的高招!”
孟元敬大笑着握剑在手,“君玉,不光朱渝一直想向你挑战,我也早已想和你较量较量了!”
两人来到那棵巨大的榕树下,刹那间,剑光飞舞,两人使得的都是同一套剑法,近百招下来,竟然分不出高低。
两人同时撤招,君玉笑了“元敬,再下去,我可要输了!”
孟元敬嘻嘻的道:“没准输的可是我啊,只可惜朱渝不在,否则,我真该和这小子好好较量一翻”。
君玉想起上次和朱渝的较量,只是笑了笑。
第二天,两人正要出门,香红叶的贴身丫鬟小翆,就来到状元府,说是香红叶有请孟公子。
君玉暗笑,这两人倒是心有灵犀,孟元敬有些意外,香红叶从来不曾派人到他的府邸来过,不禁问道:“你家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小翆正呆呆地看着君玉,听得孟元敬问话,惊醒过来,面上一红,怔了一下,似乎没有听见他刚刚在说什么。见这小姑娘的样子,孟元敬不禁笑了起来,又道:“红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小翆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低声道:“小姐多日不见公子,甚为思念,是以派小翆来看看公子是否安好!”
孟元敬有些歉然地道:“这些天,我四处奔忙,倒忽略了红叶了!”
小翆没有回答,又偷偷地瞄了眼君玉,迎着君玉笑盈盈的目光,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低下头,匆匆走在了前面。
香红叶栖身的别院外面有一片小小的花园,此刻已是深秋,花凋草谢,一颗巨大的乌桕树下摆了一张小小的案几,清晨的露珠下,一个粉红裙裳的女子正抱着琵琶低吟浅唱。调子时而婉转时而凄凉,竟然有无限幽怨。
孟元敬这些年南征北战,和香红叶聚少离多,听得如此幽怨琴音,心里感触,站着没动。
一曲终了,突然响起一阵掌声,此时,晨风咋起,掌声听来格外刺耳。
弹琵琶的女子抬起头来,君玉只见这女子面若桃花,眉眼盈盈,顾盼之间,自有股动人心魄的妩媚妖娆,竟然和石岚妮不相上下。
“久违香姑娘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拍掌的人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
孟元敬有些微愠:“朱渝,你一大早前来有何贵干?”
朱渝看了君玉好几眼,又转向孟元敬,嘻嘻笑道,“久闻孟状元金屋藏玉人,作为你的老同窗,不来瞧瞧怎么说得过去?”
他神情戏谑,言语轻薄,旁边的香红叶盈盈起身,似乎意外于这样的场景,目光从朱渝身上转到君玉面上。
君玉微微一笑,香红叶在京城久负艳名,不知见过多少风流公子,即使面前的孟元敬、朱渝也无不是万里挑一的英俊男人,可是,面前这个陌生的少年,无论风神态度竟然都远超二人,而那笑容竟然如此和煦!
香红叶一直盯着君玉没有开口,孟元敬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态,心里也不以为意,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红叶,这位是我生平最要好的朋友君玉!”
香红叶回过神来,脸上一红,盈盈一礼,尚未开口,君玉哈哈大笑道,“久闻红叶大名,元敬果然好眼光!”
香红叶后退了一步,忽听得朱渝大笑道:“早前朱某为香姑娘琴声所迷,前些日子备下千金想请姑娘玉手弹奏一曲,却遍寻姑娘不着,原来是孟小郎独占了花魁,却叫人好生遗憾!” 言罢,竟然将一大锭金子抛在了香红叶裙边!
孟元敬气得眼青面黑,瞠目道:“你马上滚开!这里不欢迎你!”
香红叶低了头不敢看孟元敬,眼泪几乎就要掉了下来。
朱渝哈哈大笑起来:“怎么,莫非孟状元想和本公子较量一番?”
君玉沉声道:“朱渝,你这算什么?”
朱渝正待反唇相讥,可是,看到君玉这种目光,心里一凛,忽然记起小时候,三人去白鹭滩给赵员外送信时,在半路上,自己想拆阅那封信,当时,君玉也是用这种目光阻止了自己。那时,三人尚年少,君玉的目光已经有了不怒自威的力量,现在再次看到这种目光,不知怎地忽然觉得多了一丝淡淡的轻蔑之意,他心里非常恼怒,却又无法反驳,强自大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次见面,因为朱渝的搅局而弄得很不愉快。香红叶吩咐小翆做了几样精致小菜,孟元敬心里不乐 ,香红叶心里也不太高兴,气氛就怎么也活跃不起来。刚刚饭后,孟元敬就告辞了。
返回状元府的路上,孟元敬一直闷闷不乐,来到城门,君玉停下:“元敬,我该告辞了!”
孟元敬这才想起,按照计划,君玉今天就要启程,他心里更感怅然,道:“君玉,我送你一程!”
君玉笑了起来:“元敬,莫非你还来个什么十里长亭相送?以后军中自会相见,就此告辞”说完,冲孟元敬挥挥手,转身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