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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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离开江南半月，沿途许多逃荒的灾民，细问之下，才知道黄河泛滥，淹没了周围几十个县，朝廷拨发的赈灾粮款被层层克扣，灾民根本活不下去，送儿卖女，四处逃难。
沿途都是这种惨景，君玉和孟元敬看得有心无力，也无心观赏什么风景，只是沿途继续赶路。
越近蜀中，君玉越加沉默，心里有一种极端难以描述的激动和不安。过了秦岭，穿过重重大山，孟元敬不禁道：“真是蜀道难啊！”
君玉笑了笑，点了点头。
一路上，有不少武林中人经过，有的步履匆匆有的踌躇满志，显然都是往青城山的武林大会而去的！
路上逃难的景象在四川境内结束，两人到达成都时方才五月初一。
这是孟元敬第一次见到蜀中的风情人物，此际，百花潭万朵芙蓉盛开，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花粉之气。
广袤的成都平原上四处是麦子收割后的田垄，稻田里稻谷开始吐穗扬花，树木葱茏，菜园青青。
再看城中，游人如织，蜀锦如云，街道上都是盛开的花树，商铺林立，繁华之处竟然丝毫不输江南。
触目所极的女子，无论贵贱，皆身行玲珑，皮肤白皙，清眉秀眼，说话速度极快声音又清脆，尾音时常常拖了稍微有点嗲嗲的“啊……”字。
“都说天下美女出苏杭，原来，蜀中女子竟然更胜一筹！”孟元敬大叹一声，才知道史书记载的“蜀中物产丰饶，饥馑从人”果然所言非虚。况且江南常常有“胡马窥江去后”的危险，但是层层大山隔断了蜀中和外界的联系，也阻挡了异族和战争的入侵，使得这里从来没有席卷过充满九州的大灾荒，也从来不曾充当过赤地千里的大战场，常常成为想重新崛起的政客的最稳固的后方据地！刘备建都这里，唐明皇曾退据这里，整个蜀中除了无数群山环卫，更有富庶的成都平原，这里自成天然，安居乐业，成为当之无愧的“天府之国”。可是蜀中人又常常不甘寂寞，经常是“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后治！”
君玉笑笑：“现在，你明白为何蜀中人才鼎立了吧？”
孟元敬也笑了，文君当庐卖酒，薛涛文名天下，扬雄咏汉赋，李白出江油，苏轼出眉州，杜甫、陆游川行华章，就连唯一的女皇武则天也出自蜀中广元，人杰地灵之盛可见一斑。也难怪江湖上，峨嵋和青城两派长盛不衰，代代有杰出人物。
孟元敬突然有点奇怪的看着君玉，“你说话的口音……”很早他就发现君玉的口音里有些微的西南腔，今天才发现，竟然是蜀中乡音。
君玉笑了：“我母亲就是土生土长的蜀中人，在峨眉山上学艺多年！” “你母亲是峨嵋派的？”对于那富有传奇色彩的兰茜思，孟元敬也一直很好奇。
“我母亲少时在峨眉山上跟随一个奇人学艺，跟峨嵋派倒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兰茜思自幼被遗弃，终生不知父母是谁，被峨眉山上一个隐居的女子收养，16岁就出江湖，不到18岁已经名满天下。
君玉想着此刻带在孟元敬身上的“盟主令”，这东西原本该是母亲的，虽然不知最后怎么叫石大名做了盟主，而母亲自己则退出江湖隐居西南边陲的一个小镇上，但是，可以想象，一干豪杰怎能容忍一个女子做到武林盟主！
自古以来，即使有名的女侠，也必得依附夫家，杨门女将天下闻名，但是皆以“杨门”为依托；梁红玉擂鼓出师，她有一个将军丈夫在身后；而花木兰尽管“将军百战”，可一旦脱下战袍，就只能在家“对镜贴花黄”！
而名动天下的兰茜思不仅独来独往，更是遍找天下名士的麻烦，那些大有身份和名望的男人，平常被吹上了天，受到八方尊敬，一旦被戳破了纸灯笼，身败名裂，对她的仇恨自然可想而知！这样一个天下人皆欲杀之的年轻女子，正派之士固然不愿去依附她，要想主事，自然也会有各方小人来依附，恐怕，这也并不是母亲所愿意的。
君玉沉思着，想起母亲逝世前，一再叮嘱自己万万不可轻易换回女装曝露身份！如果自己的身份被揭穿，那些四方投奔凤凰军的江湖豪杰还会如此俯首听命吗？如果大家知道了“凤城飞帅”其实是个女子，先不说那些四方投奔凤凰军的野性难驯的江湖豪杰，只怕平庸如彭东者也不会再服气自己继续指挥“凤凰军”南征北战！ “君玉，你在想什么？”
君玉一惊，孟元敬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没什么！”君玉强笑笑，看到孟元敬佩着的“蹑景”，当年，铁匠嵇康打造了这两把“蹑景”和“追飞”，为的是送给自己少时就崇拜的偶像阮籍！两人后来成为朋友，千百年来，两人的名字已经完全连在一起！君玉突然想道，若是自己身份曝露，还能继续和孟元敬维持知交良朋的关系吗？
其实，她自少时行走江湖，完全着男装，说话行事甚至想法都早已忘记了自己身为女子的事实，不知怎地，一入蜀中，竟然有种“近乡情切”之感！
此刻，距离武林大会尚有半月，蓉城距离青城山不到两百里地，两人也不急着赶路，就在青羊宫附近找了家小小的客栈住了下来。
昨夜的一场大雨，让沉闷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四处都是湿润的微风，而那些被雨洗过的树木，叶子更加油绿发亮。
两人信步往前面的浣花溪走去，雨后新晴的浣花溪，水流淙淙清澈无比，沿岸绿树新花，群鸟乱飞，偶尔有浣衣的少女经过，有的赤了脚，白皙的足踝在清水里荡起微波，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蓉城真是个好地方！”孟元敬连声赞叹！
君玉笑盈盈地点着头，虽然这也是她第一次到蜀中，却有种难以描绘的亲切之意！想象中，母亲在这样的绿水青山、杂花生树里成长，然后，仗剑出巴蜀，名扬天下，母亲的少女时代，该是怎样的神采飞扬？！
两人越往前走，越加偏僻，树木生长得越加茂盛。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中空，前面突然传来一种很奇特的乐器之声！
君玉识得这是一种用“硬头簧”的竹叶所做的口哨，吹出的声音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乐声。她小时候听母亲吹过，也见母亲用这种竹叶做过那种简易的“乐器”！
君玉看看孟元敬，两人循声而去。
树林深处，有两间房子，红砖碧瓦，周围芳草萋萋，苦蒿杂生，金黄的太阳花正在粲然怒放。
屋子里似乎没有人，那奇怪的声音是从房后发出的。
君玉轻轻往前走，房后的山丘上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树边赫然立着一个衣冠冢，坟前烟雾缭绕，摆着几样祭品果脯。
一个女子坐在坟前，背对着他们也看不出来年龄，而这奇怪的乐声，正是女子发出的。
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人，女子遽然回头，见是两个年青小伙子，语气中微有怒意：“二位到此有何贵干？”
“我们是游客，无意中闯到这里，打搅到你很是抱歉！”孟元敬赶紧道。
女子瞪了他一眼，看向君玉，发现君玉正盯着那个衣冠冢前的墓碑。墓碑上赫然只有简单的五个字：
林忆昔之墓
“这里是私人住地，不欢迎游客，快走！”女子悻然道。
君玉若无其事地笑笑，赶紧和孟元敬离开了，一路上心里却翻江倒海，因为，她突然记起，母亲曾无意中说起，自己幼时的名字叫做“林忆昔”，后来被师父收养才改名“兰茜思”！自己记事以来，母亲就恢复了“林忆昔”这个名字，显是在边陲隐姓埋名，世上再也没有了“兰茜思”这三个字了！
母亲这个名字，除了西南边陲的邻居，天下罕有人知道，而此刻这个远在蓉城的蜀中女子却立了这样一个“衣冠冢”！不知是恰巧和母亲同名之人还是母亲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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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快步走出大约两里地远，君玉道：“元敬，你猜刚才这个女人大概多少岁了？”
孟元敬想了想，那个奇怪的女人跟一路上见到的许多蜀中女人一样，身材娇小但面目娇好，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
“不对，我看她起码有三十四五岁了！”君玉道。
“真的？”孟元敬大为意外，那女人怎么看也不会有三十几岁！ 君玉笑着点点头，这是蜀中女人的特色，自己的母亲去世那年是38岁，可是她隐居的当地人都认为她只有二十几岁。可能是因为身材娇小和当地水土的缘故，在外地人看来，蜀中女人的相貌和实际年龄起码有十来年的差距！ 君玉也不提起自己心中的怀疑，两人回到客栈，正赶上午饭。
客栈不大，进门的大堂既做吃饭的大厅，饭后收拾了又摆上茶壶，俨然成了茶馆。两人要了一壶蒙顶山上产的“蒙顶黄芽”，喝了一杯，门口走进一行人来。
孟元敬站了起来，大喜道：“可巧，竟然在这里遇上你们！”
竟然是江南四公子之中的三个：“金梧山庄”少庄主金陵刀、“玉剑公子”寒雪海、以及前朝宰相白斌之重孙白卿梦。
显然，这次武林大会，三人是作为江南武林的代表而来的。三人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孟元敬和君玉。尤其是玉剑公子，看了君玉好几眼，也不招呼，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君玉淡淡一笑，看他一眼，和三人打了招呼，孟元敬道：“秦兄怎么没来？”
“秦兄雅人，不爱凑这种热闹！”白卿梦笑嘻嘻地道。
除了在“瞑色天香”那次不愉快的会面外，白卿梦曾两次在“陋居”见过君玉，心里对君玉很有好感，再加上四公子和孟元敬都是幼年总角之交，如今在异乡碰面，自然喜不自胜。当下，五人约齐了，一同上青城山。
众人坐了一会儿，白卿梦说要去拜访蜀中唐门，此次武林盛会来川，早年游历江南的唐家大少爷唐懿早已发出请贴，要众人来川之时务必到唐门做客。
白卿梦力邀君玉和孟元敬一起去，君玉因心中另有打算，婉言推辞了，孟元敬却因和唐门的二少爷唐音容有些交情，于是，另外四人一起上路，约好了五天后依旧在这间客栈碰面。
入夜后，君玉信步出了客栈，外浣花溪郊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已来到了白天所到过的那片树林。盛夏的夜空满天星斗，树林里虽然黑暗，但是君玉耳目极灵，轻易地就寻路来到了那座小小的宅院。
宅院里一片黑暗，君玉隐在一棵树后，后山有殷殷的剑器声。君玉悄然前去，那个衣冠冢前，一片剑光，舞剑的人正是白天所见的那个女子。
女子停下，站在衣冠冢前半晌，长叹一声道：“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姐姐，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你了，武林盛会在即，我真希望能达成你的心愿，可惜，我练剑多年却没什么大的进展，只恐又是一场空！”
君玉心里一动，听这语调，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子所立的“衣冠冢”正是为母亲所立。只是，她从来没有听母亲说起过这样一个人，因此也不现身。
突然，一声暗器的破空声从树林里来，君玉轻轻跃上一棵大树，只见那暗器直奔女子面门，紧接着，两柄明晃晃的长刀一左一右斫向女子。
女子挥剑如虹，暗器纷纷坠地，一个“细巧穿云”避开了左边的长刀，剑尖已挑化解了右边长刀的攻势。
女子后退一步，两柄长刀立刻飞快斫来，女子大怒“好贼子，三番四次来捣乱，今日叫你们有去无回！”
月光下，君玉才看清楚，这两个使刀的人相貌竟然一摸一样，显是双胞兄弟，两人均二十几岁年纪，出手又快又狠，竟是招招致人于死命！
“今天就送你这贱人下黄泉和兰茜思做伴！”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嘎嘎地响起，一个干瘦老头随手一扬，一把铁蒺藜发出，分上中下三路直打女子的三路大穴。女子一人迎战那两兄弟本来是绰绰有余，但是发暗器的老头，功力显然远超二人，女子用剑打落了上中两路暗器，第三路却顾不上，眼看就要射到女子胸口，这女子却大有过人之处，就地一个“细巧翻云”，竟然避了开去，暗器失了准头，径自掉到了地上。
老头大惊，一扬手，袖里竟然飞出一柄短剑，直接向女子刺去，女子也大感意外，使刀的兄弟俩快步再次攻了上来。女子避过那两兄弟的长刀，老头的短剑刺来，眼看躲闪不过，女子竟然回身飞起，半空中长剑一挥，刺入了老头的肩膀，君玉看得仔细，竟然是《手挥五弦》中的第一招“秣马华山”。
老头怪叫一声，一声口哨，三人不敢再斗，收了兵器快步跑了。
女子也不追赶，环顾四周，怅然地叹了口气，望着衣冠冢，轻声道：姐姐，再有几天，舒真真就可以直上青城，希望能完成你未竞的心愿！
君玉看着她进入院子，关上了房门，才从树上跳了下来。她仔细看了看院子外面的蒿草和树木，竟然是按照阵法布置的，料想舒真真今夜必无大碍，才转身走了！ 刚才的那两兄弟虽然陌生，但是那个老头却是山东道上数一数二的暗器大行家，叫做卓捷。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