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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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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又犯病了!
阮曜不消多想就明白了现状。
只是,这次皇上臆想的人物是谁?他该装傻,附和着也表演一番,还是抽身而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还没多加思量,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冲口而出:“好呀,现在就走吗?”
话音刚落,他心里止不住地后悔起来。
这是犯什么浑呢?上次回避皇上的问题,给出的回答是觉得我被他戏弄了。若是现在太过配合,万一他清醒后觉得是我在耍他,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若不配合他,我又当怎么做?或者,看看情形再说?
心里正在胡思乱想,手却被归璟拉了过去。
占了皇帝身子的人格岚霏得到阮曜的应允,顿时心花怒放,忙不迭地将对方的手攥在掌心,兴奋地往门外走去。
才到门口,就被常安拦住了。
“皇上,您这是去哪里?”
常安看着神色异常的皇帝,心里警铃大作。
归璟眨了眨眼,压低了嗓子,结结巴巴地回道:“这个,朕、朕要去后山同哥哥,不是、同殿下、不对,同尊使去射箭。”
常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冒牌货演技太拙劣了,被人一眼识穿。可眼下那兰国皇子就在跟前,当场戳穿恐怕不妥。
没有多想,常安躬身说道:“那老奴跟着,也好伺候主子们。”
归璟咬了咬牙:“不要,不许你跟着,我们俩去就行。”
说完,他拖着阮曜的手,大步流星地朝后山方向走去。
阮曜被他拉扯着,无奈地对常安笑了笑。
看着两人的背影,常安叹了口气,悄悄跟在了他们身后。
后山虽然被称为“山”,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顶多能称为山丘。
在仁泽宫的殿后,绕过几条宫道,穿过两扇牌门,就能看到一片绿荫地。穿过绿荫地,便是一片有山包组成的山丘。
归璟带着阮曜绕过山丘,来到一处用木栏围城的靶场。
守在靶场的禁军将士一看到皇上来了,赶紧上前行礼。
“你们都去外面守着,我要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归璟对着那几人挥了挥手。
将士们颔首躬身往后退去。
归璟转身,笑看着阮曜好奇的样子:“哥哥,兰国的皇城里有没有靶场?”
阮曜点了点头,从架子上取下一张弓,又走到箭栏处拿起一支箭。
他细瞧了一下这箭,发现箭头是金黄色的,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而箭尾也并非是通常制作时所使用的鹅毛。
“这箭和我兰国的不太一样,箭头是金色的,这箭羽也不是鹅毛,好特别!”
阮曜轻轻抚着剑身的手指幼白如瓷,让归璟看得心底痒痒,其他人格开始有了骚动的迹象。
他咬了咬唇,敛着气,轻轻在心底说道:“各位哥哥姐姐,让我和殿下玩一会儿吧,皇上都没计较呢。”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归璟的皇帝人格竟然隐匿了自己,没有像以往那样着急上火地将身体给抢回去。
人格问天大吼一声:“谁让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跑出去的?”
人格宗霖一把拉住他:“问大哥,稍安勿躁,殿下在一边呢。”
公主归妍吐了口气,摇着头制止了他们俩:“都住嘴吧,既然皇兄不介意,你们几个吵什么!”
被她呵斥,心中那股狂潮缓缓退去了。除了常凝冷哼一声“便宜你了”,其他人格也都让了步。
孩童岚霏的纯真最终占了上风。
他高兴地在心里道谢:“多谢皇上,多谢公主殿下,多谢各位哥哥姐姐们!”
阮曜看着归璟发楞,脸色却由阴转晴,压根不知道皇帝已在心里经历了一番讨价还价。
他不安地看着对方,拿着箭的手提起又放下了好几次,踌躇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归璟突然回过神来,也从箭栏中取出箭,为他解释道:“这箭头是用黄铁做的,箭尾是雕羽,比起其他国家的箭矢会稀贵些。”
阮曜见他神情自然,心里一松,对他的话也有了感悟:这大国的东西,自然要比其他国家的金贵。
两人将装着箭矢的筐子从箭栏内拎了出来,挪到了场地的中央。
“试试?”阮曜笑着问道。
归璟见到他的笑容,更是满心欢喜,取了一支箭装好。他拉满弓后,身背挺直,只稍稍对准靶子那处就松了弦。
这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阮曜觉得恍神之间,眼前有一道金光闪过,定睛看去,箭已中了靶心。
“哇,好棒,皇上的箭法出神入化,阮曜好生佩服!”阮曜忍不住鼓掌夸赞道。
归璟也不得意,脸上微微透红,说道:“我叫岚霏,哥哥别弄错了。”
阮曜:“……”
他无语地看着眼前有些羞涩的皇帝,心道:这臆症还真是个大问题。之前是公主,后来有常凝,如今这个叫岚霏,那还有没有别的人了呢?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归璟仍是有些忸怩,阮曜倒是先放开了。
他也拿起弓,小心翼翼地将箭对准了前方的靶子,准备一番后往目标处射了过去。
同样是正中靶心。
归璟一见阮曜虽然纤弱,但箭法却并未差他半分,即刻高兴地合不拢嘴。
他一把抱住阮曜的胳膊,说道:“哥哥好厉害啊!”
阮曜偏过头,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挂着毫无心机的笑,满眸子都是明媚的光彩,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惊叹了一番。
皇上此时如同个孩子般地模样,罕见,且珍贵。他有幸能见到,是大福气。
若是皇上一直都能如此毫无心思地生活,该多好啊!
想着想着,他的眼里露出了同情。
归璟的笑容滞了滞,淡淡地收起激动的表情,说道:“哥哥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哥哥对皇上有所偏见。可皇上是有苦衷的,哥哥你不该……”
阮曜一愣,赶忙问他:“我不该什么?”
“不该……”归璟垂下头,两手拿着弓甩来甩去:“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阮曜抓住他的手:“但说无妨。”
归璟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眼神闪烁,轻轻说道:“不该拒绝皇上。”
阮曜对这话并不认同。
他松了手,郑重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何时拒绝过皇上?又拒绝了他什么?”
归璟眨巴眨巴眼睛:“哥哥难道还不明白皇上的心思?若是明白,为何不能接受我们的存在?”
“你们的……存在?”
“嗯,你说皇上戏弄你。可皇上从未做过戏弄你的事情,反而为了我们几个给哥哥你造成的困扰感到抱歉呢。”
说安,归璟嘟起嘴巴,拿着弓的手又开始甩来甩去。
阮曜震惊地看着他,在心里细细品味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皇上的心思?什么意思?皇上正常的时候对我很是客气,可转眼之间犯了病,而一犯病那言行举止就完全不顾及大体和情面了。这能说明他有什么心思?还说我对他有偏见,我到底有什么偏见了?只不过不愿承认他的秘密被我知道了而已!
哦,指不定就是这个原因?因为否认了事实,所以他才说我拒绝,实则是拒绝站在他这边的意思?
狐疑地看着面前童趣十足的归璟,阮曜心里不停嘀咕着:又或者,他仍旧是在试探我?可现在明明是他犯病的时候,做出的事情说出的话,都不能当真的。
唉!他到底是何意思呢?
圣意难测,恐怕说得就是这种情况吧。皇帝话里有话,每个字都似多了点含义,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阮曜思虑过后,决定暂时先迂回地表示自己的立场再说。
他抿了抿唇,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无论如何,我只想说我对皇上没有偏见,也没想过拒绝皇上什么。还请皇上不要误会我才好!”
归璟怔了怔,拿着弓的手一松,弓滑落在地。他转过身,心里隐隐多了些期待。
这个人,是不是明白了什么?他愿意面对真相了吗?
人格岚霏无辜地对着皇帝人格躬了躬身,躲回了他的心底深处。
阮曜见他背对着自己,以为他对于自己的应对不满意,便伸手搭上对方肩头,轻声唤道:“你怎么了?我又说了什么让你不悦的话吗?其实,我……”
他尚未说完,归璟已经转回了身:“你上次说朕在戏弄你,那么你觉得朕今日还是在逗你玩吗?”
见他说“朕”,阮曜惊了惊,马上明白这是皇帝恢复了神智。
他微低下头,不假思索地回道:“皇上今日兴致好,又换了个身份同我玩,我明白的。”
……还是在回避!即便是事实摆在面前了,你也是不承认。既然你与朕之间的隔阂无法消去,那朕就不再勉强你了。
归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叹道:“尊使一定饿了,我们回去吧。”
阮曜顺从地点点头。
两人各怀各的心思,沉默着往仁泽宫的方向走去。
阮曜稍后一步,跟在了归璟的身后。
在他眼里,归璟的背影伟岸而有些悲怆。他肩膀宽厚,腰背笔直,这副身躯背负着看顾文国百姓的重任。
这让阮曜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文国政局动荡,作为皇帝,日常的压力一定很大。日思夜想的事情过多,整日精神疲惫,这才引发了臆症。若能替皇上分忧,减轻其压力,这臆症是否就能缓解了?
不过想是这么想,却不能让他觉得我有所企图。毕竟才说了歪曲事实的话,哪能马上自己打自己的脸呢?唉,刚才应该好好思量一下再回复他的。若是他下次再犯病,我必须得照实说了。
只要让他明白,我是他的人,绝对不会背叛他,他应该就不会对我动手吧?至于分忧的事情,先悄悄地做吧。父皇曾要我好好辅佐文国皇帝,若是能减轻皇上的压力,缓解了他的臆症,也是功德一件呢!
归璟走在他前面,心里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上次对朕的问题视若无睹,朕以为他是因为常凝的出现而有心回避。今日朕放任岚霏出来了,他却还是给了否定的答案。难道他对朕这个毛病不是嫌弃,而是胆怯?那若是朕与他再多加接近,恐怕他会吓得逃回兰国去了吧。
也好!他回去了,对朕来说或许是件好事。起码,常凝不会再突然跑出来为非作歹,其他家伙也会如以前那般安分。朕将无需再为了事情暴露而发愁困扰,一切都会回到之前那样。
可是,真的要让他回去吗?
他走了,就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阮曜啊……朕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