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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博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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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盛腹痛,张潜自是匆忙的赶回内宫,可走道一半,张潜便叫云影停了下来,在暗处看着江府那顶马车驶出了春盛巷。
喜盛的那些小心思,看上去巧妙,可是张潜堂堂指挥使,还不至于让她骗了去。
张潜方才是真的着急,可是被喜盛有力的小手一推,便觉出了不对。
裴昀已经嘱咐过张潜,说明日宴会,让他见机行事,张潜在庆帝身边许久,又怎么会不懂得裴昀的意思?
张潜是天子近臣,喜盛闯入乾清殿那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庆帝都与他说起过,话里话外也曾嘱咐过,叫张潜留意喜盛。
当今圣上虽然乃明主,可对江皇后却是百般宽仁,和亲这事庆帝虽然有意允了,可江皇后却是竭力反对。
因此,庆帝有些事不好对他们吩咐的太明显,可张潜是聪明人,明白这其中的曲折。
再加上裴昀说过,眼下如何行事,张潜也有考量,只是喜盛的行踪,张潜却必须知晓。
这般想着,张潜调转了马,跟上了那辆马车。
夜风轻拂,城门前的树叶飒飒作响,声声入耳。
“宁表姐...”喜盛听着马车外那道声音,忽的攥住了保宁的手,两道黛眉皱成一团。
“嘘。”保宁见她惊慌,忙将她揽过,捂住了她的嘴。
喜盛生怕被张潜发现,这会儿自是大气也不敢出,杏眼泪汪汪的看着保宁。
“哟!”
“指挥使好大的架子,我家大人外出办事,竟还要知会您一声么?”那车夫毕竟是保宁的人,底气十足。
“江大人自是无须知会我,只是近日柔然使者出没上京各地,江大人这般贸然出城,当真是秉公办事么?”张潜架着云影,围着那马车转了圈。
“指挥使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是质疑我家大人吗?”车夫回道。
“自是不敢。”张潜停在马车旁,似乎等待着什么。
默了良久,那车厢里不见丝毫动静。
这般模样,张潜心里也有了把握,忽然抬高了声音:“江大人为大虞日夜操劳,可以好好休息,莫要有个三长两短,不若我也不好与圣上交代。”
“这边不劳指挥使费心了。”车夫哼笑一声。
张潜见车夫理直气壮,也没有同他置气,抿了抿唇,示意身后的士兵放行。
喜盛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对弈,知道这是糊弄过了张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寂沉沉的夜,江府的马车从上京城门而出,张潜定在原地,看着轻风撩起的车帘,里面坐着蜷在保宁怀中的喜盛,原本紧蹙着的眉宇也松懈了下来。
原本还怕不是她,这会儿见到了,知道她往哪儿去了,张潜便放心了。
“好险。”
躲过了城门那关,喜盛马车里一瘫:“我差点以为我要被抓回去了。”
“你呀。”保宁瞧着喜盛一副大难不死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
“不过话说回来,张潜回宫,怎么会往城门跑?”惊慌过后,保宁瞧着喜盛,星眸泛起一丝光辉:“臭丫头,你怎么把张潜支开的?”
方才只顾着害怕了,如今被保宁一提,喜盛也注意到了问题的关键。
她抿了抿唇,回想着自己在寝殿哭的委屈巴巴的模样,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破绽。
可这样一想也不对,张潜若是没发现破绽,怎么会追到这儿来?
更奇怪的是,张潜追上后,还没有把她带回去…
喜盛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她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自家父皇。
此时若是父皇授意,那张潜恐怕早就知道她会有这出…
也就是说,刚才张潜的样子都是装的。
原本以为骗过了张潜,这会儿喜盛想明白,再去回想张潜那因为着急而猩红的眼眶,心里有些失落。
还当他是真着急呢,原来是父皇的命令。
“可能是张潜想放我们一马吧。”喜盛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毕竟有父皇在…”
“呵,他难得这么有良心。”保宁一听这个,觉得也说的过去,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因着诗画在六公主府的原因,喜盛失踪的消息并没有瞒住,张潜将消息带回了宫中时,禁庭中早已反了天。
乾清宫内一片寂然,外头的侍者个个将头埋的极低,将殿中女子吵嚷的声音衬得格外清晰。
“哟,指挥使您可来了!”高内监遥遥望见张潜,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
“可是因为六公主之事?”张潜微微颔首,目光也往乾清殿里看去。
只见庆帝坐在上首,闭目不语,殿里那夫人挺着肚子,双眼微红。
“您快进去吧,都等着您呢。”高内监点了点头,忙给张潜让出了条路。
张潜端看了一番,抬脚便迈进了殿中。
殿里有了响动,江皇后闻声,侧目瞧见张潜,火气立马盛了些:“好你个张泽旻,本宫将宝贝女儿交给你,你便是这样办事的?”
“微臣办事不利,请圣上责罚。”张潜也料到江皇后会发难,先行跪在了大殿中央,朝庆帝请罪。
庆帝容江皇后在这乾清殿闹了一通,眼瞧着张潜出现,揉了揉酸麻的眉头:“高内监,先将皇后送回去。”
“我不走,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何事瞒我!”先前从喜盛口中得知兵权之事,江皇后已然有了防备,如今看着庆帝要将她支开,江皇后怎肯轻易罢休。
“盛儿乃朕掌上明珠,此番丢失朕绝不姑息,张潜你如此失职,可知罪!”庆帝见支不走江皇后,只好先拿张潜开刀。
“臣知罪,愿受圣上,皇后责罚。”张潜说罢,便将那腰间佩刀抽出,双手捧上朝向了江皇后。
江皇后怀着身孕见不得刀光剑影,怎会去接张潜的刀。
庆帝却觉无妨,从龙椅上走下,朝着张潜而去。
“要死也得把盛儿找回来!”江皇后只是想找到喜盛,原本也没这么大的权利处置张潜,如今见此,不想骑虎难下,只好作罢。
“高内监,给皇后送回去。”庆帝瞧着情况,也送了口气,茗高内监把江皇后带出了乾清宫。
看着江皇后离开,庆帝抬了抬手,示意张潜平身:“说说吧,怎么回事?”
庆帝不信别人,但张潜还是相信的。
虽然张潜是裴昀的义子,但庆帝好歹也是看着张潜长大的。
张潜能将凡事做到滴水不漏,本事大得很,又怎么会让喜盛在上京城丢了。
“六公主今晚忽感腹痛,命臣进宫请太医,臣自然不敢违命,然出了六公主府,臣便觉出不对。
驾马回六公主府一探究竟,正好瞧见春盛巷驶过江府的马车,臣猜想是平宁郡主,便一路跟随,行至城门口,见那车帘被风卷起,正印证了臣的想法。”没了江皇后,张潜也没对庆帝隐瞒。
“是宁宁啊。”庆帝听罢,点了点头。
喜盛跟谁庆帝都不放心,但要是跟着保宁,保宁万不会让她有事。
张潜颔首:“正是平宁郡主,微臣已派人跟随,想必公主与平宁郡主是去了大佛寺。”
“好,你吩咐侍卫,明日六公主回宫赴宴不许有人阻拦。”知道了自家女儿身在何处,庆帝心里也安定了些。
只是看着张潜,庆帝抿了抿唇:“盛儿虽无事,可是你张潜,妄加揣测圣意,该当何罪啊?”
这事不论如何,张潜有职责,这会儿被庆帝追责,张潜垂目:“微臣失职,弄丢公主,自甘领罚。”
“你是该罚,但朕偏不此时罚你。”庆帝看着殿中低眉顺眼跪着的张潜,忽的沉声笑了笑:“罚你,须当着小六的面儿,这样她才知道,凡事有所得,必有所失。”
“做事不计后果只能连累身边之人。”
“是。”庆帝这是有意点拨张潜,也是有意点拨喜盛。
张潜叩首,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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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盛失踪,禁庭中闹得灯火未明,张潜再回六公主府也不太合适。
天边云月朦胧,张潜打算休在宫中,可迈出了乾清宫,便被一个影子拦在了宫门前。
“张潜。”那身影是个女子,身形高挑,着一身绯红襦裙,发髻高悬,上缀一只锒铛作响的金钗。
她妆发齐整,可那双眼哭的红肿不堪。
“七公主。”张潜朝着容珠拱了拱手,便要走。
“张潜你给本公主站住!”容珠见张潜要走,忙揽住了人。
“是不是你把陈喜盛藏起来了,她不想去和亲是不是?”容珠的声音沙哑,彼时带了怒火,有些炸耳朵。
张潜被吵得有些不适,伸手甩开了容珠:“六公主丢了。”
“你骗我,陈喜盛分明是跑了,你是怎么看着人的!”容珠被张潜甩开,冷笑一声,上前挡住了张潜:“是你帮她逃的,你们都偏着她陈喜盛是不是!”
“七公主想多了,六公主确实是失踪了。”张潜瞧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容珠,剑眉蹙了下。
他向来不擅应付这些女子。
瞧见了就是一个字,烦。
“我不信,你们便是为了让我去和亲!”容珠见张潜仍不承认,扯着张潜要去跟庆帝对峙。
“容珠!”庆帝也打算回宫歇了,出了乾清殿便见容珠拽着张潜,沉声呵斥道:“像什么样子,放开张潜!”
“父皇,您真的要我去和亲吗?”容珠见庆帝出来,放开张潜,跪在了庆帝身边。
“我也是您的女儿啊…”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庆帝没打算叫容珠去和亲,且喜盛先前早已向他请命和亲,容珠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谁知容珠这样沉不住气。
庆帝看她涕泪纵横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烦:“赶紧回宫去,张潜你也是。”
“微臣告退。”张潜巴不得赶紧走,有了庆帝允准,立马便消失在了乾清宫。
连个影儿都没留下。
“父皇,求您了,儿臣不要去和亲!”容珠却扔不肯走,拽着庆帝的手不肯撒手。
“来人,把七公主送到娴妃那处去!”庆帝捏了捏眉心,命身边的侍卫动手。
都是女儿,不比皇子,庆帝也没有偏心之说,但喜盛甘愿和亲,容珠却在这里哭闹,便衬得喜盛越发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