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之故人归兮》绿窗寓客

6、第六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云澜这一句话，成功的将我气到语塞，我足足憋了半分多钟，才一拍沙发扶手站起来，冲着陷在办公椅里的云澜叫道：

　　“你这是怎么了？沈巍被亲情冲昏了头脑，连你也昏了头了？嗯，赵处长？”

　　云澜面无表情，动也不动，我一瞧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走到他对面，高声道：

　　“你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沈巍在做什么，他大搞基因研究，想复活死去的夜尊，你心里一清二楚，对吗？可你居然就由着他这么做，还替他藏着瞒着？”

　　“因为我相信他啊。”

　　云澜淡淡地回道，我愈发忍无可忍，质问他怎么敢保证，他拿什么保证，万一惹出什么乱子，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毁于一旦，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他身为特调处处长，怎敢如此胆大妄为，就算是为了沈巍，他也不能这样！可云澜这小子却还是油盐不进，我说了这么一大堆，换来却只有他毫无波澜的一句：

　　“只要是为了沈巍，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

　　我这回算是彻底无语了，真的，让我还能说啥？不过我再一看云澜脸上的神情，他却又是分外认真，不像在故意跟我赌气——可那也就是说，他对沈巍，还是有感情的？至少在云澜这方面，并没想和沈巍分手？

　　那，他们俩互相躲着，弄得跟冷战似的，又是为什么呀？

　　我和云澜相对无言地僵持了一小会儿，我长叹一声，放低了音量，问他道：

　　“你心里还是有沈巍的，是么？”

　　云澜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看得我竟心生不忍，不欲再问下去，可他却很快便给出了回答，说：

　　“我心里全都是他。”

　　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倒让我惊讶了一下，毕竟我的儿子我了解，云澜虽然从小就伶牙俐齿的，但对于很多肉麻的话，他还是说不出口的，尤其在感情层面，这会儿他能对沈巍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可是绝想不到，而云澜看了眼天花板，又说：

　　“您要是还拿我当儿子看，就别管这件事了，沈巍做事有准，你也别担心他了——我只告诉你，沈巍不会纵容夜尊害人的，即便他舍不得他，也不是不可理解，为了自己的家人，总归……是值得的……”

　　云澜的最后那两句话，蓦地让我想起了当年功德笔事件中，面对王向阳的死亡威胁，他是如何铿锵有力地说出了这两句，跟着便不顾性命的扑上来掩护我，那一瞬我只觉得这辈子值了——可事情换到沈巍身上，我却无法放心，谁让他要拯救的家人是个超级危险分子，一旦真有差池，那后果，我们谁也不敢冒险！

　　“可是……”

　　我张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听云澜道：

　　“我相信沈巍，也请你相信他……他是真心实意的为我、也为天下苍生好的，为了两界的和平，他连牺牲自己都不怕，又怎么会害了众生，他不会的，不会的……”

　　我被云澜的语气弄得心酸无比，只能问他道：

　　“那，沈巍他拿了那些针剂，是去哪里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的。”

　　云澜语气坚定地道，尽管他并未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我苦笑一声，终于向他问出了我心底的那个疑问：

　　“你和沈巍是不是因为夜尊的事才躲着彼此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

　　云澜果断地打断了我的疑问，我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当年你和沈巍到底是怎么除掉了夜尊的？我问过特调处的成员了，郭长城当时被夜尊蛊惑了心智，苏醒后根本记不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林静被从夜尊体内吸出后头部撞在了地上，当场失去了知觉，也不知周遭发生之事；至于楚恕之、大庆、祝红，据他们三人说，他们赶到地星时战斗已经结束，他们只看到你和沈巍浑身沾着血、脸上都是泪，互相搀扶着从地君殿外走来，换言之他们谁也没能亲眼看到你们消灭夜尊的场景——你现在能跟我说说么，夜尊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他的死，会让你和沈巍产生那么大的隔阂？”

　　“我和沈巍之间，从来都没有隔阂。”

　　云澜回答得毫不犹豫，我见他仍是不肯正面答复我的问题，一时也有点气恼，索性不再容让，单刀直入地问：

　　“知子莫若父，你就不要跟我兜圈子了，好么？作为你的父亲和你的上司，倘若无凭无据，你觉得我会贸贸然的找你问这些吗？实告诉你吧，昨天我不止问了周教授关于沈巍的科研的事，我还从他那里得到了另一个消息，他说半年前在一次学术交流会上，他曾听李茜提起过，去年那场大战之前，李茜曾受特调处之托，研制出了一种针对地星人的基因子弹，虽然时间仓促，成品只有一颗，但在大战前夕，她还是不辱使命，将这颗唯一的基因子弹，成功交到了特调处处长、赵云澜的手上——”

　　我故意将话说得一张一弛，云澜的面容果然控制不住的变了颜色，尽管他还在竭力保持着与我对视的姿态，但那眼神里的慌乱已休想瞒得过我，我克制住内心不断翻涌的恻隐，只用一种淡漠的语气公事公办地说：

　　“针对地星人的基因子弹，论杀伤力比黑能量枪里的子弹还要强的多吧？你托李茜帮你研制这种东西，除了用来对付夜尊，我想不到其他的目的，而且如果我推测得不错，当年你的这一计划应该是成功了，可是，你事先却隐瞒了沈巍，他对此并不知情，直到计划成功，夜尊被基因子弹消灭——”

　　云澜闭上了双眼，我看见他脸颊的肌肉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想必是被我的讲述勾起了曾经的回忆画面，而我心里的那个谜团也终于得以自洽，叹息着说出了最后的答案：

　　“沈巍因此而对你产生了一些抵触，是不是？夜尊到底是他的同胞手足，你背着他研制基因子弹，杀死了他的兄弟，他一时接受不了，所以他才会执著于寻找复活夜尊之法，一面又在抗拒你的接近，是不是这样的？”

　　“我对不起沈巍。”

　　云澜的声音已经变得哽咽，而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他除掉夜尊护佑苍生平安，自是无可指摘，但对于沈巍而言，夜尊是他的亲兄弟，一头是至亲，一头是至爱，怎么取舍都是痛，于是他只能选择自苦，以他的性格倒是真能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云澜怎么办呢？在他们兄弟的爱恨情仇之中，云澜不也是无辜被牵连的受害者么？

　　眼下，到底如何是好？

　　“您回去休息吧，这里的事交给我就好了，我自会处理妥当的。”

　　云澜收了两脚，从办公椅上站起，对我笑了一笑，我见他对我竟和善至此，心头倒也涌起了一丝暖意，可对于他和沈巍的事，我哪里就能放心得下？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担忧，便将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柔声道：

　　“我和沈巍都会好的，他迟早会回来，会和我重归于好，而我也愿意等他，等多久我都愿意……我这辈子除了他，再装不下其他的人了，我就只要一个沈巍，我就只要他……”

　　我望着云澜那一脸爱痛交加的神色，望着他眼底那藏不住的深情眷恋，还能说什么呢？也唯有，一声叹息了……

　　真看不出来，我这个外表大大咧咧的儿子，一旦动了真心，居然，还是个痴情种呢。

　　罢了，这也算基因遗传，赵心慈丧妻之后，不也是一直打光棍，却从未想过续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