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之故人归兮》绿窗寓客

5、第五章 正面交锋

　　夜更深了，海星鉴研究所的机密实验室早已陷入了无边的沉寂，在楼下数重警卫员的高度戒备之下，除了核心研究人员，任谁也休想接近半步，更不用说是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整个龙城都已进入了梦乡，有谁会这么胆大抑或失眠发作，大半夜的偏要跑到这里来呢？

　　然而，世事无绝对，总归是有例外的。

　　就比如此刻吧，已是凌晨两点钟，实验室的大门外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动静，是大门上的面部识别系统正在发挥作用，很快门便无声地开了，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门口，脚步极轻地走了进来，警惕地四下打量了几眼，方才关好大门，按下了墙上的灯光开关——就在室内亮起的刹那，那黑影却僵在了原地，受了极大惊吓似的一时动弹不得。不过这倒也怨不得他，换了谁在这种以为万无一失、绝对安全的前提下，一开灯却猛见自己眼前坐着个大活人，能不吓一跳的？

　　尤其，这大活人还是躲在黑暗中足足潜伏了十个钟头，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也要达到目的的我？

　　那个身着白大褂、戴一副黑框眼镜的人影呆站在我的面前，我放下二郎腿，微笑着对他说道：

　　“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沈教授、黑袍使？”

　　一副科研人员打扮的沈巍眉头立皱，我依旧微笑相对，又说：

　　“作为海星鉴的上级领导，我来看看实验室的最新成果，也是应当的。同时作为地星同胞，我来探望一下你，那就更是应该应分的啦，对吧？”

　　沈巍双手插兜，抿着嘴一言不发，我摊了一下两手，苦笑着说：

　　“若非你一直在躲着我，我本不必如此的——十个钟头不吃不喝，我也不好过啊，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懂体谅一下我们老年人呢。”

　　沈巍的面色已从最初的震惊和略显慌乱中渐渐平复过来，我料得他不会坐以待毙，定是在想法子应对，便丝毫不敢放松，收起笑容道：

　　“开始我想不明白，堂堂龙大最年轻也最有前途的生物工程教授，又是出了名的热爱教育事业，还赶上大战结束、海星亟需发展科技人才的关键时刻，沈教授却为何决意辞去龙城大学的职务，宁可留在海星鉴做研究，也不肯再教书育人？从前我分明听说，欧阳贞在世之时，几次三番想要邀请你加盟实验室，却都被你拒绝，怎么一年之前你却改了主意，还对实验那么上心，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转变如此之快，你说，我可能不起疑心吗？”

　　沈巍眼神微动，我又继续说道：

　　“当然，起疑心归起疑心，我倒是没有多想，人各有志嘛，凭你的才学和能力，不管在哪个岗位都能大放光芒，反正是为了海星和平，做教授和做研究员都是一样的嘛。直到我发现了你留在实验室白板上的公式，喏，就是这些——”

　　我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昨天我在这里偷拍的那几张照片，对着沈巍一晃，跟着便在他倏然一凛的眼神里，胸有成竹地道：

　　“破案抓人我在行，对于什么基因工程，我可就不懂了，不过不要紧，有人懂就行，譬如，你的恩师，周教授？”

　　沈巍的两眼终于闪出了一抹寒意，我面不改色，笑笑说：

　　“所以，我今早从你的实验室出来，便去了他家拜访，向他请教这些公式和数据的意义，而他看过之后，满脸都是惊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告诉我，从这些数据上看，这是有人在进行关于地星人基因的研究，原本倒没什么，本来地星人基因研究就是海星鉴的任务之一嘛，让他深感不安的是，这项研究的目的并非单纯针对地星人基因序列，而是想借助地海两星人个体间能量的转换，来实现地星人细胞的修复和重生，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有人意图通过此项研究的突破，来复活某个已经死亡或者濒临死亡的地星人，而且看各项数据，貌似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进展——”

　　沈巍的双拳在隔着白大褂的衣兜微微颤抖，我从椅子上起身，右手借放手机回口袋的机会摸向了里怀的那把能量枪，口中冷声道：

　　“解释解释吧，黑袍使？你意欲何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过去你不是最反对这种基因变异的研究么，怎么如今你却带头搞起了这类实验？而且你这是打算复活哪位地星人啊？我猜猜，该不会……是你死去的弟弟，夜尊吧？”

　　沈巍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冷光森然，我看得出他在强忍，但他的这种沉默无疑是对我问题的肯定，而我一想到这个，顿时便气上心头，同样也是强压着内心的愤慨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复活夜尊？不错，他是你亲弟弟，为了两界的安宁被迫大义灭亲，我明白你的心情，可你也该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要把他复活，难道你不担心他会卷土重来么？！万一他仍不悔改，你难道就不怕——”

　　“他不会的。”

　　沈巍终于开口说了这四个字，趁着我被打断的工夫，他将头转向一旁，跟着又低声说道：

　　“他已经知错了，不会再与天下苍生为难，我相信他，他一定会做个好人……”

　　“你拿什么保证？”我冷冷地反问，“当初你和云澜费了那么大力气，牺牲了那么多人，才勉强铲除了夜尊，现在你又要复活他，一旦传扬出去，你让地海两星的民众心里怎么想？堂堂黑袍使大人也要徇私枉法，为了修复兄弟亲情，竟不惜拉上天下苍生的安危做赌注么？”

　　“我不会让任何人冒险的，我只想救活他……他受了那么多苦，我只想让他活过来，只想好好陪着他，好好补偿他……”

　　背过脸去的沈巍肩头剧颤，我没想到他居然哭了，一时间也跟着愣住，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看着他狠抹一把眼泪，大步走向实验室角落的保险柜，伸手从中取出了几支密封针剂，我才回过神来，一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右手抽出能量枪来，喝道：“放下！你必须跟我回星督局，在那之前——”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我只记得沈巍形如鬼魅，白大褂一飘便迎面冲向了我，我根本来不及举枪便被他一掌击中面门，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再恢复知觉时已躺在了沙发上，除了脑袋有点发晕以外什么毛病也没有，而我睁眼四下一望，立刻意识到我这是回到了特调处，回到了云澜的办公室，我正打算坐起来，便听到云澜的声音略带沙哑的在我的身后响起，说的是：

　　“你醒了？别那么急着起来，天还没大亮呢，再多躺一会儿吧。”

　　我转过头去，看向翘着两条腿坐在办公桌后的云澜，问他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而他果然给出了那个我早有预感、却又万分窝火的回答：

　　“是沈巍通知的我，让我去实验室接你，他还托我向你道歉，说是多有得罪，请你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