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之故人归兮》绿窗寓客

10、第十章 沈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

　　我用手指了指天柱，一面向云澜发问，他却拉住了我的胳膊，说：“我们进去吧。”

　　“进去？！这可是天柱啊——”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无法相信云澜说这话时那从容的语气和表情，仿佛矗立在我们眼前的不是天柱，不是足足封印了夜尊一万年之久的绝世神器，而是他家的防盗门，只要他愿意，说进就能进——可紧接着我就被云澜拉着胳膊，迈步便直冲着那黑黢黢的天柱撞去，而我一声惊叫还未来得及出口，整个人便已毫无阻碍的挺身向前，就只觉眼前有亮光闪了一下，再看自己竟已是站在了一片柔光之中，与方才目力所及的无边黑暗形成了鲜明对比，让我的双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敢大胆视物，同时心中一边感慨一边却大惑不解：我——这是已经进入到天柱之中了？印象中坚固无比、需要功德笔加持方能瓦解防御的天柱，就被我和云澜跟走自家大门似的，一抬脚，就，进来了？？？

　　“你们？”

　　那个哀哭的声音倏然止住，带着几分惊诧和慌乱向我们这边发问，我瞪大双眼看去，果见那是沈巍，不，是夜尊，他仍是在海星假扮沈巍的那身装束，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正跪在一张石床旁边，而我的目光随后便被那张石床吸引，因为我看见那石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有着一张和夜尊一模一样的脸，身上穿着一整套干净笔挺的西装，一副折叠起来的黑框眼镜就摆在他的脸侧，好像只要他下一秒起身，便能抓过那眼镜戴上，然后便可捧起书本去给学生传道授业——只是这分明不可能，因为我还看到那个人双目紧闭，除去胸口处微弱的起伏外，躺在石床上一动也不动，而他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却有几道鲜红的伤痕，愈发映衬得他面色如雪，看得人暗暗心惊，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在我们头顶上方悬浮飘动的四件物品，我不费吹灰之力便辨认出那正是传说中的四大圣器：长生晷，山河锥，功德笔，镇魂灯……

　　四件圣器神光闪耀、莫可逼视，然而当它们缓慢漂浮在这天柱之中，散发出的光芒却是异常的柔和，将那张石床和石床上的人笼罩其中，如同在保护着他们一般。而我根本就不用多看多问，只在一眼望去的刹那便可确定，那个躺在石床上安静沉眠的人才是沈巍，才是那个令人敬畏却又甘心追随的黑袍使，深受学生爱戴的温和儒雅的大学教授，大反派夜尊的孪生兄长，以及，我儿子云澜揣在心口的人……

　　“放心，没事的。”

　　我只顾盯着沉睡的沈巍看，一旁的云澜已出言宽慰了夜尊两句，他便又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一眼，仍旧保持着跪在石床旁的姿势，抓着床上那个人的毫无反应的手，一声声地叫着：

　　“我真的知道错了，哥，是我对不起你！你别不理我，你别不要我，哥，哥……”

　　夜尊一边声声呼唤着，一边把他哥哥的手往自己的面颊上贴，不用看就知道他一定是又在淌眼泪了，那一瞬间的我突然有一种错乱的感觉，尤其是一联想到过去的那个夜尊，是何等的飞扬跋扈、草菅人命，叫嚣着要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连对他的亲哥哥都能下得去毒手，与眼下这个跪在石床旁痛哭着忏悔的无助身影，哪有一点点的相似之处？可事实就是如此的荒谬，曾经不可一世的夜尊，此时此刻就是化身为一个嘤嘤哭泣的孩童，苦苦哀求他的哥哥不要把他丢下，让我即便对他那样子心生几许同情，却也不得不暗暗地感叹上一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既然如此顾念兄弟之情，当初，又为何不知珍惜？

　　我这厢正望着夜尊的背影感慨万千，云澜已走了过去，对夜尊轻声道：

　　“换我来吧，你回海星歇歇，特调处那边我安排大庆盯着了，如果有什么事他联系不上我，自然会联系你的。”

　　哭得哽咽难言的夜尊没有回话，只是拉着他哥哥的手恋恋不舍，云澜叹了一声，又道：

　　“你也要注意点身体才是，别太操劳了。你要是真累垮了，沈巍醒过来时，少不得又得难过，为了你哥哥，你也得保重自己……”

　　“我知道。”

　　原本抽泣不止的夜尊一听云澜这话，立刻像是得了圣旨一般，竟瞬间忍住了眼泪，答应着站了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嘱咐云澜道：

　　“我回实验室，这里交给你，你好生守着他。”

　　云澜点了点头，夜尊又将目光移向沈巍那张挂着伤痕的脸，温柔却又难掩凄然地道：

　　“哥哥，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成功的！你再忍耐一阵，我就能治好你了，很快，很快的！我发誓！”

　　夜尊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一步跨出了天柱，消失得无影无踪。云澜沿着那石床边缘坐下，和夜尊一样只将背影留给我，却将自己的全部目光统统给了沈巍。我见他久久不言，再也按捺不住，便主动问他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初在地星，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澜没有回过头来，便只是全心全意地盯着沈巍看，就在我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见我问话的一刻，他终于缓缓开了口，道：

　　“都是我把他害成了这样的……是我的错，这一切都只怪我……”

　　我猛然回想起刚才夜尊对着沈巍的那番忏悔，也是口口声声把责任全归结于自己，禁不住又是一声长叹，云澜则是沉默着，我看见他将左手轻轻覆上了沈巍的手背，就那么小心地握着，就好像是怕会弄痛了他似的。我知道他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好受，也便不再追问，只默默陪在一边，一直到他主动侧过脸来，心平气和的，将一年前发生在地星的那场大战，向我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