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塘纪事》潇潇湘水

2、chapter 2

　　尹芳枝心中默念，千万不能灰心啊，高考是你唯一翻身的机会，也是唯一可以与时旭重逢的机会。

　　一想到时旭，她的嘴唇便弯了起来，那是黑暗中的点点星光，是她跳井时的羁绊。

　　初中时，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月考。第一次月考，她是班上的第十六名，而第二次月考，她降到了十八名。

　　她不由得苦笑，倘若考前一晚姨父不用胸膛去贴她，她又怎么会退步呢。

　　这时，她注意到排在第十七名的叫做时旭。

　　月考时，第一名至第十名分配在第一考场，而十一名到二十名则是在第二个考场。她这两次都在第二个考场。

　　人总得有个目标，希望下次月考，可以超过这个时旭。

　　到了第三次月考，她根据人数推算出了时旭的座位。这时，时旭出现了，她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她浑身脏兮兮的，外套上全是油污，还是十几年前的款式。每次体育课，大家都会脱掉外套，只有她宁可捂出一身臭汗。

　　她永远记得，那次体育课，大家跑完步出汗了，有个男生指着她的额头说，“你们快看，她的汗是黄色的。”

　　尹芳枝又羞又臊。

　　有女生笑道：“我的天哪，这怕是七八天没洗头了吧？”

　　尹芳枝心想，还好她说的是七八天，于是竟然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众人见她傻笑，又道：“七八天不洗头，你还笑得出来。”

　　如今，时旭穿着白得发亮的球鞋，一看就是新买的，这怎能叫她不自卑，她拿什么跟人家比呢？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时旭永远不会注意到她。

　　月考过后，她的成绩是十四名，而时旭则是十三。

　　学校安排了冬季运动会，对于运动，她是很厌恶的。体育课动不动就跑步，她的鞋子本来就开裂了，平常走路都小心翼翼的，跑了几次彻底不能要了。

　　所以，当所有人都去看篮球比赛时，她坐在教室里看书。忽然，班主任陈媛返回教室拿粉笔。尹芳枝对上陈媛的目光，眼神瞬间萎了下去。陈媛一向不苟言笑，“你有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我交代了好几次，一个都不能少，你倒好，躲在这里偷懒。”

　　她只好去了操场。到了班级指定的地点，听见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议论，“千万要打赢啊，这场再输了，就进不了决赛。”

　　于是她问道：“什么是决赛？”

　　有人告诉她，“我们目前积分倒数第二，这场再输就直接出局。”

　　尹芳枝道：“对面是第几名。”

　　“第一名。”

　　“那不输定了吗？”

　　众女生听了，对她破口大骂，“神经病吧，哪有诅咒自己班输的，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

　　她心想，你们篮球输了关我屁事。倒数第二和正数第一相比，谁输谁赢不是一目了然吗？

　　这时，她扫了一眼球场，赫然发现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仿佛在哪里见过，于是悄悄问旁边的人，“打篮球的那几个都是谁啊？”

　　当听到时旭二字时，她的心跳有片刻的悸动。

　　上一次在考场，因为时旭突然进场，导致她漏了怯，没有“完整地”看过时旭，如今这一眼，却是看完整了。

　　时旭，生来就是一副天之骄子的长相，他站在那里，足以令任何人黯然失色。

　　感觉到自己脸红，她默默地走开了。

　　当晚，班主任表扬了时旭，原来时旭一人进了十一个球。

　　尹芳枝心想，好家伙，这么厉害，那之前怎么被人吊打。

　　这时，同桌悄悄说道：“应该早点让时旭上场啊。”

　　听了这话，尹芳枝不自觉地就笑了。

　　第二天下午，尹芳枝在班长的勒令下，不情愿地走向了操场。第一，她不懂篮球，对任何体育运动都提不起兴趣；第二，她不想看见时旭，更不愿意让时旭看见她。

　　于是到了操场之后，她决定去别处走走。举目四望之后，她决定去那排小房子里看比赛，房子有墙挡着，这样，时旭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她。

　　只是，当她走近乒乓球室的时候，迎面撞上时旭的眼睛。只见时旭愣了半秒，就在所有人都为他感到扼腕时，他来了一记高难度的扣杀，对方很快乱了阵脚。

　　她落荒而逃地回到教室。后来，班主任宣布，这次乒乓球赛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篮球第二名，并表扬了几个表现优异的选手。

　　她再次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期末考试，也就是第四次月考即将来临，她又将跟那个人在同一间教室考试，怎么办？

　　班里来了个转学生，叫做方知有，在深圳打过三年工，现在回来重新上学。她个子高高瘦瘦，总是穿一身灰色，也不爱说话。她第一次出场，便惊艳了所有人。那个时候，班里已经有男女情窦初开，书信往来，但没有男生去追求这个公主一般的女神。毕竟大家才十二三，而她十六了，这三年的差距宛如一道天堑。

　　班主任将她安排在尹芳枝的后面。

　　有一次，方知有戳了戳她的后背，“同学，海内存知己的下一句是什么？”

　　“天涯若比邻啊。”尹芳枝心想，这不是昨天学的吗？

　　方知有将书本翻来翻去，“在第几页？”

　　后来，她们便成为了朋友。

　　期末考试那天，下起了小雨，她的鞋袜沾满了泥水，衣服和头发也湿了一片。方知有见她一脸狼狈，便说：“等下就要考试了，你别冻感冒了，去我宿舍换一身衣服吧。”

　　方知有将她从头到脚换了一遍，就连袜子都让她换了。

　　她鼓起勇气问道：“下周再还你可以吗？”

　　她穿着方知有的行头，昂首挺胸地在校园里招摇过市了一个星期，总有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那次，她在考场里变得异常自信，变成了第十三名，终于赶超了第十四名的时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