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淮》苏寂真

46、粉荔沁乌龙

　　铃声刚过，乔司就起身往教室后门挪。他顾不上桌上还翻开的几本练习册，自然也顾不上同桌冲着他背影喊的那么几句。

　　“乔司，你回家都不带作业的吗？”同桌有些懵，目光顺着旁边的玻璃窗飘了过去，最后眼睁睁看着乔司消失在楼梯口。
　　他皱了皱眉头，忍不住瞥了一眼乔司桌上的练习册。

　　“……我靠，一节自习就全写完了？？？”
　　同桌似乎太惊讶了些，不小心撞到了乔司的凳子。霎时间，前排还在奋笔疾书的同班同学瞬间扭头看了过来。

　　“乔司同学的字真的好好看啊。我从来没见过字写得这么漂亮的男生……”
　　“这么快就写完了全部作业，不愧是全班第一啊……”

　　“数学卷子最后一个大题他居然做出来了？我靠……让让让让，快让我抄一抄。”
　　“先来后到啊你，一边去，别挤我……”

　　乔司站在楼梯拐角处等着江星他们几个从走廊那头过来，听着身后动静愈来愈大，忍不住回了头。
　　乔司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因为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一堆人将他的空座位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连他同桌也被挤在了最角落。

　　糟了。因为出来的太急，乔司忘记把自己的课本收起来了。
　　而且……数学练习册的右下角，他还写着别人的名字。

　　乔司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去一趟，换句话说，乔司在犹豫回教室一趟还能不能这么顺利地出来。

　　*

　　“阿淮。”
　　江星的声音不知何时从身后飘了过来，完全不给乔司任何思考的机会。
　　当然，乔司自己也不太想。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还在这里等我们放学？”江星双手斜插在裤兜里，白光打在他的肩上，整个人看上去酷酷的。
　　乔司摊开手心，又往自个班级方向看了过去。

　　“我去，那好像是你们班吧……这是在干嘛？搞活动？”沈暮按着白洋的脖子往前凑近了些，一脸嫌弃，“那个位置……阿淮，那不是你的座位吗？你们班那些人挤在那里是干嘛？膜拜学霸？”
　　“……”乔司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也不会每隔几秒就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了。

　　不过靠在栏杆上的江星倒是没当回事，他伸了个懒腰，换了个稍微舒服一些的姿势，顺手把黑色背包也摔到了背后。

　　“你傻啊，除了抄作业的时候有这架势，你还见过别的？稍微动动脑都能猜到好吧，学霸的作业谁不想抄啊。更别说是全校第一名的作业了。”

　　乔司听着有些迷糊，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抓了抓脖子偏开了头。

　　“欸对了，阿淮，你不带作业回去吗？”白洋眯了眯眼睛，一脸疑惑，“高中的作业可是很多的，写都写不完。”
　　“写……”乔司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他想说写得完，还想说作业不多，但他觉得他要是说出来，可能挨顿揍。
　　更何况，白洋今天过生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乔司还是知道的。

　　他又点了点头，冲白洋笑了一声。
　　“没事，大不了明天早读再写就行。”

　　“……”
　　“这就是学霸吗……”沈暮一脸羡慕，“我每天的作业怎么也得写到晚上11点以后，早读就40分钟，阿淮你真的写得完？”
　　“……”乔司并不想回答，他开始给江星使奇奇怪怪的眼色。
　　他在求助。

　　江星看见了，但又故意装不懂。他依旧懒散地靠在围栏上，笑得一脸惬意。

　　沈暮把自己毕生学来的夸词全部说完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拽了一下江星的背包肩带。
　　“走了走了，差点忘了白洋生日。”
　　江星忍不住笑了，“嗯，走了。”

　　话毕，江星又忍不住将乔司往他左手边带了带。
　　“阿淮，开心吗？”

　　“开心什么？”乔司说。
　　“沈暮夸你都夸到词穷了。”江星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开始大笑，大概被沈暮听到他刚刚说了什么，后背又挨了一巴掌。

　　几个人一路打打闹闹，终于到了提前订好的饭店。这条小吃街常常营业到凌晨，现在的时间点，恰好是人最多的时候。
　　空调外机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再往里走几步，就能看到好多家烧烤店。

　　当然，白洋在几天前就考虑过要不要带着朋友去搓顿烧烤，不过被沈暮拒绝了。
　　理由就是，“烧烤吃多了，容易变傻，还致癌。”
　　这话说完，沈暮还一脸骄傲地看向江星，说：“对吧？星仔？”
　　江星揉了揉刘海，果断走开了。

　　*

　　梁田站在小馆子门外，看着沈暮过来，笑着挥了挥手。她旁边还站着几个女生，江星觉得有些眼熟，但又叫不出名字。不过他猜，这些多半都是白洋的朋友。
　　梁田能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来的这些人肯定跟沈暮没有关系。因为他还没这个胆。

　　“绵羊，看不出来啊，你平时那么闷的一个人，居然还能有这么多美女学姐啊……。”
　　“怎么……你羡慕啊？”白洋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光是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就跟语气对不上号。
　　白洋又忍不住瞪向了江星，“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问星仔。每个跟他告白失败的几乎都成为了我的微信好友，直接删好友还很不礼貌。加上她们都知道我今天过生日，知道江星今天一定回来，所以……”

　　后面说的话彻底湮没在了路过的鸣笛声里，乔司食指指尖轻轻碰了碰手心。
　　有些痒，还有些不舒服。他往人行道的内侧挪了过去，尽管只是半步，还是被江星追了过来。

　　“白洋你能不能别造谣我。”江星没看乔司，却像是回答了他的猜疑。“我当时可是一个挨着一个拒绝过的，明明是你自己舍不得删，还要赖到我头上来，这锅我可不背。”
　　话毕，江星又将自己的书包挎在了乔司的肩上。至于白洋红着脸冲江星吵了些什么，江星选择直接忽略。

　　“？？？？”乔司看了过来。“这条路这么宽，你干嘛非要靠到我这里来？”
　　“宽吗？我怎么不觉得。”江星皱着眉左右看了一眼，最后整个身子都压在了乔司的背上，“而且我就喜欢跟我们阿淮走一起，怎么，不愿意啊？”

　　“我——”
　　“不愿意我也不听。”

　　*

　　小馆子今天的人不太多，就白洋他们的包厢人多，更热闹一些。桌上的菜有几个是乔司喜欢吃的，江星捏着筷子不停往乔司的碗里夹。
　　不到5分钟的时间，乔司的碗里就出现了一座绿色的蔬菜山。

　　“江星，太多了，我吃不完。”
　　包厢里有些吵闹，乔司的声音有些小，江星并没听到。乔司叹了口气，把自己碗里盛着的一部分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了江星面前的空盘子里。

　　“江星。”乔司用胳膊肘撞了撞江星的手背，低着头，眼睛都有些红。“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能不能别总是给我橙汁了，太甜了。我能不能喝一口你的饮料……”
　　江星低了低头，将自己的玻璃杯推了过去。推到一半江星又停了下来。
　　杯子里的是梁田从家里带来的杨梅酒，他还没来得及尝一口。

　　“一口。”

　　“什么。”乔司抬了抬头。
　　“只能喝一口。”

　　杨梅酒虽说是果酒的一种，但终究还是藏了些酒精在里面。但江星又耐不住乔司此刻的眼神，他低了低头，还是将玻璃杯推了过去，看着乔司抿了一小口。
　　随后，很快将玻璃杯抽了回来。

　　“好冰……”乔司鼓着嘴揉了揉眼角，“不过好好喝。”

　　*

　　桌上的杨梅酒瓶见了底，江星起身说了几句生日祝福，就给白洋感动的泪眼模糊，就连整张脸都憋红了。白洋嘴里不停说着谢谢，大概是在感谢前来为他庆生的所有人。
　　最后，沈暮笑着将蛋糕抹在了白洋的脸上，无意间看到了侧脸趴在桌上时不时皱两下眉的乔司。

　　沈暮下意识冲江星挤了挤眼睛。

　　“阿淮怎么了？困了？”沈暮贴近了江星的耳朵。
　　江星这才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边。

　　乔司的眼角染上了一点红，呼吸声时浅时深，睡得有些不舒服。
　　江星又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沈暮，现在太晚了，我还是先带阿淮回家。你们几个要是玩到太晚，结束了直接来我家就行，钥匙我给你们留在门框上。”
　　“行，那你们先回去吧。今天来给白洋过生日的人不少，现在散了不太好。”沈暮轻轻拍了拍江星的肩，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生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轻轻裹在了乔司的身上。

　　*

　　生日聚会还在继续，包厢里依旧喧闹。江星弯着腰，偷偷捏了下乔司的鼻尖。
　　“乔阿淮，醒醒。”

　　“……好喝。”
　　“？？”江星凑的更近了些，“乔阿淮，你说什么？”

　　“……”
　　呢喃声被呼吸声彻底代替。
　　江星还跟以前一样背起了乔司。出了小馆子，江星缓缓往巷口挪去。

　　夜里的风很凉，江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又偏头将乔司身上的外套裹好。

　　路过第二个红绿灯的时候，乔司开始说起了梦话。
　　“江星……江星哥哥。”
　　他在喊他的名字，喊了两遍。

　　江星先是嗯了两声，最后忍无可忍，停在原地侧了侧脸。
　　“看来下次，一口都不能让你喝。”

　　“江星……”乔司又喊了一声。
　　“嗯。在呢”江星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等了几分钟，依旧没等到乔司的下半句。

　　“江星……”
　　“在这呢。”

　　……

　　“江星……怕猫……他怕猫猫……猫猫那么可爱……”乔司闭着眼睛，抿了抿嘴。
　　“对，我怕。”江星忍着笑，将背后的人往上托了托。

　　“江星……好看，名字……也好听。”
　　“……”

　　江星长叹了一口气。
　　“谢谢，其实你的名字更好听。”
　　乔司问一句，江星就回答一句，而且从答词来看，还很客套。

　　江星心说，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回答的那些，背后这小子能不能听到。
　　不过很大概率，是乔司在自言自语。

　　等等。
　　不对。
　　江星，你现在这是在干嘛……哄小孩吗？

　　*

　　“江星，我想把……把所有的白玫瑰……全部，全部都留给你……”
　　“江星……你别怕猫，我……我保护你。”

　　“你走慢点……再慢一点……”
　　“等我追上你……我一定追上你……”

　　乔司趴在江星的背上依旧呢喃不停，但江星的步子真的慢了下来。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肩上的乔司，腾出左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刚刚的聚餐上，他也喝过几杯杨梅酒，现在吹了夜风，酒劲好像瞬间就席卷而来。
　　江星觉得自己此刻一定是不够清醒的。

　　因为他侧着脸，嘴唇很轻地碰了碰乔司额头。

　　他不清醒，他甘愿沉沦，他在无人的夜里发了疯。
　　江星对背上的人轻声道：“乔阿淮，除了你，没人能让我等那么久。毕竟……”

　　毕竟我那么喜欢你。

　　江星还是犯了忌，偷亲了他的白色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