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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岁暮天寒,晨雾弥漫。

      挡在车架前的少年满身狼狈,双手还半捆着,发间还有融化的雪水淋漓不尽。

      “不管侯爷信不信,今日之事乃是有心人陷害。”
      丁三郎第一次这么冷静和言简意赅:“有损皇家亲事、颜面的罪责,与孟姑娘无关。是我纨绔孟浪,私闯他人宅邸,还望侯爷据实以报。”

      清阳侯从影影绰绰的帘后,与满目坚定的少年对视:“郎君少年情热,愿为心仪之人赴汤蹈火让萧某佩服。”
      “但是这件事最后如何,说了算的并不是萧某,亦不是陛下。令尊自比当世周公,他可同意你的选择吗?”

      谁都有过少年时,有过满心满眼倾慕的那个人。最终不过默默走散或沦为平庸。一句提点,是清阳侯愿意为这个少年做出的最大退让。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
      燃了一夜的油灯爆出轻响,灯花百结。

      萧朗挪动着疲惫的身子,托起跌坐了一夜的妹妹:“朕知道你不会支持朕做这样的事,但朕不愿意瞒你。”
      “在朕心里,你是最亲的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面前,你最担心的也只是我的安危。在这世上,我们只有彼此了。朕会小心行事,这世上除了你,再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些事。”

      姜泠悬了一夜的泪忍不住滚落:“皇兄,你是天子啊。你该是权衡利弊,纵横捭阖,怎么能沾染这些算计女子名声,觊觎他人棺椁陪葬的腌臜事。”

      “什么天子?”萧朗嗤笑。“朕不过是他们手中一个傀儡罢了。”

      “伤害你的朋友,朕很抱歉,可是朕不后悔。丁修重名重利,必不会捏着鼻子认下这么亲事。孟卿卿是一定会被处理的,孟家带着这样的恨意,就会死心塌地的替朕冲锋陷阵。”

      姜泠难过的捧了萧朗冰凉的手:“孟校尉疼爱子女是出了名的,所以皇兄认定卿卿的死会激怒他。可是皇兄,这样疼爱女儿的父亲,会忍心女儿进到这个吃人的皇宫里来吗?”
      “皇权倾轧一向残酷,如今的孟家也算跻身于勋贵之家,是什么促使他们想要冒这个险,主动向皇兄投诚呢?”

      “你想说什么?”

      “皇兄,孟校尉大约活不长了。”

      前世的孟家登高跌重,怒意远胜今日。

      孟校尉任司隶校尉时久,行事老道,人脉娴熟。与丁家对恃之势原本也有几分势均力敌。

      可他几乎在南军刚站稳脚跟,就一病不起,他的两个儿子远不如他,连他收服的部卒都不能掌握。于是早早被丁氏反杀。

      现在想来,那样严重的病不可能毫无预兆。

      或许,就是孟校尉先知道自己身体情况,才一反常态想冒险搏一搏,为几个资质不显的孩子们挣个前程。

      只是他没料到这病这样迅疾,让他来不及安排妥当。到孟氏被族诛时,他还陷在病中,人事不知。

      “或许是痈疾,或许是疥疾。总之是很严重的不治之症。”
      姜泠叹气,有些事纵然千般算计,也争不过突然而至的变故:“嫁女,夺权。皇兄以为他是在投诚,其实他是在安排后事。皇兄,没了孟校尉,孟家靠得住吗?”

      “当然靠不住!”
      “孟家若不能完全掌握南军,就没有人能保证勤王之前朕的安全。”
      萧朗想到近日种种,孟校尉确实有些异常,不由恍惚:“你说的有几分真假?”

      “皇兄不是在孟家安插了人?去偷他的脉案,就知道几分真假了。”

      “不行,不能确定他靠的住之前,朕得阻止丁家伤害孟卿卿,稳住孟家。他们不能现在发难。”萧朗有些慌急的站起身。
      “可是,事已至此,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皇兄,让我来想想办法吧。”姜泠微微叹气:“与此同时,您请召回清阳侯吧。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
      丁三郎头脑昏涨的趴在案几上,这是他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这么急张拘诸,深感度日如年。

      早晨他满心狼狈的披着寒意回来,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被盛怒的父亲一通爆锤。

      他知道的倒不比自己这个当事人晚。

      原来皇帝陛下对孟卿卿起心思很早了,在中山王女尚在时,就已经暗搓搓与孟校尉接触。

      知慕少艾,人之常情。何况孟氏女又出尘绝色。

      小皇帝性格软弱,又一向尊重丁氏上下,所以丁太后和父亲对这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中山王女突然去世,这事就严肃了起来。

      孟家肖想后位,丁家只肯让出妃位。于是你来我往几番试探,今日所谓的议亲也是如此,清阳侯代表宗室从中调和,打算许以贵妃之位,让大家各退一步。

      因了不曾议定,又事关后位,就只太后,丁修和两三个宗室知道。

      若仅仅抓到了孟卿卿私会外男,那丁修自然喜不自胜。偏偏这个外男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反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丁修好名,自然忍不了,搁儿子那一通发泄后,就转出府去想法子了。

      作为丁修平时最宠的小儿子,丁三郎对他爹的那一套再熟悉不过。

      一盆脏水泼上去,把错都推给卿卿,自家摘得干干净净。同时弄些好处给知情的几位宗室,大家一团和气,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必要时说不定还会斩草除根。

      因此他此时心情万分焦灼,却只是干着急,一时脑子里只有些带着卿卿远走高飞的蠢念头。只是此刻他被父亲勒令锁在屋里,恨不能成行。

      长夜过半,一声轻响,本来紧锁的房门被一个鬼鬼祟祟的瘦小身影推开。

      小厮新丰刚艰难的挤进多半个身子,就被盛怒的丁三郎拖着抵到了墙上。

      “你还敢出现,你究竟是被哪里的混账收买,敢陷害小爷我!”

      “郎君,郎君。你先放开小的。殿下,公主殿下来了。”

      果然,摇曳的门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笼在深色的披风下,顶着他狐疑的目光:“我来找你商议卿卿的事。”

      *
      从丁三郎那了解到丁修的态度,姜泠大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些年萧朗在丁家面前伪装的很好。丁修并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拉拢孟家是为了培植势力。这样孟卿卿活着的可能就多了很多。

      “你不用想着带卿卿走,或是出头认下这事。”
      姜泠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丁三郎要自己带走他的恳求,“如今世道并不如你想象般太平,远走高飞是没有出路的。”

      “宗室积弱,有你父亲在朝。他们不敢死咬着你,却放过卿卿的。”

      “父亲的性格我最清楚,这事他其实不吃什么亏。但丢了脸也是要紧的,指不定他要想什么法子磋磨卿卿。”

      丁三郎叹气,忍痛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敢多求,只希望卿卿能平安。殿下,您能求求陛下别计较这事,在其他州府找个强盛些的豪族给卿卿赐婚吗?”
      “或许远嫁了,父亲一时不能下手,说不定就算了。”

      “骠骑将军想插手了,陛下还说了算吗?”
      若真如此,丁修只消把之前萧朗欲聘卿卿为贵妃的事往外一说,不但皇家颜面给按在地上踩,那被赐婚的也要心中打鼓,岂不是祸根深种。

      “为今之计,卿卿暂时是不能谈婚论嫁了。”
      姜泠沉吟片刻:“我心中有一想法,太后信道,广修道观,其中以玄清观为天下之最,观主封了国师不说。还在观中另辟了一处幽静的院落,供养了女冠,称作圣女,为国祈福。”

      “你要让卿卿出家?”丁三郎气的也不用敬称了。
      “那圣女叫的好听,说穿了不过是些庸俗之人靠着媚上,哄太后开心,换取奢华生活。算什么出家?卿卿怎么能与她们为伍?”

      姜泠冷笑:“你也说了,媚的是太后。如今除了太后,谁能让你父亲给几分薄面。难道你要惊扰闭府养病的中书令大人吗?”

      中书令乃是丁修族叔,是服侍过三代帝王的权宦,也是丁家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倒也能管了丁修,只是他对政敌狠,对自己人也不遑多让。他若出山,丁三郎定要先脱一层皮,更兼之他老谋深算,难以预测,不一定就如会他们的愿。

      丁三郎皱眉妥协道:“可是,她进了玄清观太后就会护着她了吗?她正当妙龄,就这么蹉跎一生,未免,未免…”

      “太后平时多谋善虑,唯独在求仙问道一事上有几分痴狂。”

      “我想个法子,让卿卿在上清观遇到些奇迹,说她与道家有缘。此事便有七分能成。过三年五载,无人关注,咱们再想法子捞她出来。”姜泠于此道也算车轻路熟,很有把握。

      “剩下三分就麻烦些,你父亲行事……,凭太后的颜面,他明着不会为难卿卿,但暗地里就不好说了。为了一劳永逸,最好还是许以重利。”

      她看了眼听得认真的丁三郎:“你们丁家权倾朝野,富贵泼天,寻常之事入不了眼。”

      “我今日辗转考虑了一日,唯有给你一段挑不出错的好姻缘,给丁家一个颇有分量的姻亲才能让骠骑将军甘心放过卿卿。”

      “冀州赵氏,赵都尉的独女,就是我给丁家的甘心。”

  •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殿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须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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