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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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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您帮帮忙吧?”
随喜亦步亦趋的跟在姜泠身后,一向笑盈盈的脸此刻愁容满面。
姜泠有些无奈的驻足:“皇兄酒后失德,有错在先。白果是我带进宫来的没错,但她身在良籍,业已成年,自然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皇兄既然是想弥补,难道不该尊重人家的想法吗?”
“可是,可是临幸宫女后封位分是祖制。”
随喜悄悄看看左右,低声道:“奴说句不该说的话,陛下心悦白果姑娘很久了,真心喜欢。若非如此,也不会在您的宫里就情难自禁。”
“真心喜欢?”
公主殿下回忆起刚刚在寿康宫里听到的往事:“世间那么多两情相悦,尚不能有好的结果,皇兄若真心喜欢,就该尊重人家的选择。”
今日她只来得及匆匆和白果相见了一面,那姑娘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并不把帝王临幸放在眼里。洒脱的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至于祖制,根本上是为了皇室血脉,白果是医家,不会有这个问题的。”
一抬眼,闻芳阁前垂花门下,少年轻衣薄衫,身形笔挺。温热的日光拉长他的身影,让他的等待也显得冗长。
离得尚远,姜泠就忍不住弯了唇角。脚步加快,几步下来,竟提起裙边小跑起来。
“世子,怎么不在屋里等?”
随喜张目结舌的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满眼都是女孩发间金流苏凌乱撞在一起的样子。觉得自己也乱成一团。
十数年来,在哪里见过这样轻快的公主?
对面的少年乌发玄冠,面上还带着久晒的一点红,笑得微微露了齿:“反正无事,这里你一来就能看见,还顺利吗?”
还没听到回答,随喜就落后一步跟来,贺辞有些意外,面色微变,口里犹还客气:“公公怎么一道来?”
姜泠看他紧张,轻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为了维护皇兄的颜面白果的清誉,姜泠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陛下爱慕我身边的一个宫女,派随喜来做说客。你知道我性子,还是等人家姑娘自己愿意才行。”
贺辞皱起了眉:“你的宫女?这不合规矩,有违礼数。”
“情爱一事,但求真心。如果都要合规矩,你也不会在这里等我了。”
随喜觉着这话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就看到贺世子的眼睛倏然被点亮:“这就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随喜心如擂鼓。
发觉自己窥破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他忙低头告辞。连背影都带着落荒而逃的味道。
“你真的跟无忧学坏了。”贺辞好笑又无奈:“吓着随喜公公了。”
公主看看他,又若无其事的别过眼:“如果他知道我们说的是太后的情爱,怕是更要吓死。此后如何行事,世子可想好了?”
“像当初在冀州那样洒脱解气是办不到了。没有从河内遣兵平凉州匪患的道理。况且我也根基不稳。”
“我是想寻在温家军里寻一些可靠的人,乔装打扮,各个击破。再请凉州的驻军收拾残局,一来可以培养心腹,二来白给凉州一份功勋,也能全身而退。”
“世子想的周全,我就不过多言语了。”女孩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带着些恳求:“只是,求世子带我一起。”
“付长生是我的老师,当年,是他执我手,教我三纲五伦十义。除非迫不得已,我希望他能有个好的结局。即使不能,我也想送他最后一程。”
*
冯四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在凉州黄沙漫天的荒原里日以继夜的前行。
他马上驾着个小少年,整个人如同粽子一般的被捆着,一路颠簸,一张小脸上汗液潮红交织,显然已经病得不轻。
可惜冯四并没有半点同情之心,相反,觉得十分痛快。
这日傍晚,他们行到了一座矮草丛生的山下,冯四一改连日来的紧迫慌乱,心情极好的在一汪泉水处整理了仪容。还大发慈悲的多给了半个馒头。
那小少年吃的狼吞虎咽,呛咳的满眼是泪,十分狼狈,冯四哈哈的笑着:“小崽子如今知道苦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断了咱们的财路,还折了老子兄弟的性命,以后有的是你吃苦的时候。”
对面的人一路辛苦,眼睛却还倔强的发亮:“我不认识你。你劫掠良民,是犯法的!”
“那你看哪个敢来拿老子。你不认得老子,这就说给你知道,我,冯四,乃是这临松郡百仞山上的当家之一,从临松一直到安西,一共十二个山寨,都归属于我们许大当家和付先生。犯法如何,谁奈何得了我。”
“哼!不过是个土匪,口气大的很。”
冯四听到他这话,怒火中烧,蒲扇样的大掌扇过去:“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娘老子给你取个杨二郎的姓名,就以为自己成仙成神长本事了。”
“区区贱民,不是恰好朝中大人物斗法,你能活到今天?”
说着,他抽出腰间弯刀,就要断杨二郎手脚泄愤。
正当时,后面悉悉索索的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莽汉子惊喜的叫到:“四爷,冯四爷,真的是你!”
他们一窝蜂的涌上来:“从你们去姚村,一晃两三个月过去,没一个回来的,大当家听说,你们遇到了那个风头正盛的小战神贺辞,还当你们都死在那了呢!”
冯四这才灭了杀心,解释道:“除了我,确实都死在了姚村。我一个人跑了,没脸回来,就在和县躲着。”
此刻的杨二郎已经听明白,这些人,就是当初屠村的江湖客和他们的同谋,恨得目眦欲裂,张口就要大骂。
一旁的一个小喽啰手疾眼快的堵住了他的嘴。
冯四皱眉:“这崽子是姚村的人,把他拉回去点了天灯,祭奠咱的兄弟。”
几人连连应是,一行人匆匆上了山,许当家和付长生已经端坐高台,等着他了。
“大当家……”冯四扑通一声跪下,甫一张口,就有些哽咽:“冯四对不起你。”
许当家性烈如火,颇为豪迈的一挥手:“回来就好,快看座。”
底下的喽啰正要给他搬凳子,就听到付长生一声轻咳,颇为不赞同的看向了大当家。
许当家一愣,疑惑道:“付先生,有什么问题?”
付长生说话不疾不徐,却十分有力,场上鸦雀无声,都听着他细细分析:“自临松到安西,大当家实际统领了一十二座山寨,靠的就是令行禁止,赏罚分明。”
“凉州苦寒,百姓家中没什么油水。我们一直以来都劫掠大户,做出对百姓秋毫无犯的样子。才换得山寨弟兄在外行走无碍,从没有人多嘴多舌报官。”
“冯四此行,犯了我山寨的两大忌。”
“其一,他去姚村本是为了帮助山寨脱离陆家的桎梏,直接从姚村购得刀器。不能成事,就该速速脱身回来,而不是贪图银两,贸然与李家合作,这让陆家知道,此后必会以此拿捏我们。”
“其二,我先前说了,咱们山寨历来有劫富济贫的名声,才能往来自由。可冯四领着人屠姚村,一旦传出去,百姓们就会把我们视作寻常匪徒。以后旁的兄弟出去也得遮遮掩掩,后患无穷。”
冯四腾的站起来就要辩驳,却发现自己笨嘴拙舌,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巴巴的望着许大当家。
许当家看看他,又看看付长生,也不知如何开口。
他在这百仞山上做匪首已经一二十年,凉州贫寒,当土匪也没什么油水,不上不下的混了许多年,还不时被官兵追着打。
可自五六年前,付长生这个回乡的穷书生毛遂自荐找上了他,此后的日子就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他从前在陆家当过幕僚,很顺利的从中牵线,给百仞山带来了精良的武器。又定下规矩,极为克制的抢劫大户,对百姓打出劫富济贫的大旗。
凉州穷乡僻壤,官府也没多大本事捉拿他们,大户见他们所拿不多,便也捏着鼻子认了。百姓们不知真假,居然传出义匪的名声来。
这样一来二去,百仞山名声在外,实力超群,不时有其他山寨前来投奔。
付长生并不照单全收,有的收人收将,有的只派人前去协助山寨治理,还有的虚与委蛇,转头就整个灭了。一通操作下来,许当家没出什么力,就成了这凉州地界绿林隐形的老大。
因此他对付长生言听计从,何况人家说的颇有道理。不过冯四是他多年的心腹,他也不想直接处置人,就转移话题道。
“你捉回来的这小子是什么人?”
“他……”冯四掀了掀眼皮,避重就轻道:“益州一个皮孩子罢了,没什么要紧。”
谁料想,刚刚接他上山的一个喽啰话多,接着解释:“这是姚村的娃娃,不管怎么说,我们兄弟是真死了,该给他点了天灯,祭奠兄弟们!”
付长生“腾”的站了起来,吓了左右一大跳,就见他面色凝重:“姚村之事在御前由皇帝小儿亲判,遗孤由诸多势力盯着,你怎么弄出来的?”
还不等他回答,付长生又说:“大当家,不管他是怎么把这娃娃带出来的,寨子都现在有危险!”
“盯着姚村的可不是凉州这些穷官,他们有实力有势力,咱们公然打他们的脸,简直引火烧身啊。”
许当家何时见过付长生这般急切的模样,一时被他感染的失了分寸:“那可怎么办?如何是好?”
就见付长生摆出沉思的模样,冯四心里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石城外的小榆山上,姓万的建了山寨,一直仗着跟西羌来往紧密,与咱们不慕。不如祸水东流。”
不等冯四发飙,他又几步下来,对着冯四长鞠到底:“四爷,为了山寨弟兄们,委屈你了。我一定多派些人,暗中保护你。”
一时之间,山寨上下,俱都用一种又是同情,又是崇拜的眼神看着冯四,八尺的莽汉子,也不好说自己害怕。
迟疑片刻,提了刀道:“先生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老子还能怕了姓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