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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主簿大人,您真就这么让世子一个人去曲阳啊?”
      侯哥是跟了刘秩好几年的心腹,大字不识一个,但胜在人机灵,颇得信任。

      刘主簿忙着写文书,只胡乱应他:“你这泼猴,我这是随了他的愿。”
      “这次羯人这次来的突然,匆忙间,受伤的百姓太多,咱们带的伤药不够,你有空来我面前晃,不如出去找找药。”

      侯哥谄笑着:“我帮您把跟都尉大人求药的文书也送出去。”
      他伸着脖子看刘主簿运笔如飞:“世子把一路上的异常情况也写了一封,要不要一块送走?”

      “贺世子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不过在赵氏家学里读了几本兵书,顶什么用?都尉大人都没觉得羯族兵马有异常,他能知道什么?休要多事!”
      刘主簿毫不犹豫的拒绝:“他担心曲阳,我不是也写了荐书,让他亲自去巡城了么。”

      侯哥不敢再说,老老实实的带着东西出门,心里觉得怪怪的:贺世子的几次推断,和斥候们查探的结果是一致的,看起来很可靠的样子。而都尉大人又没有亲自来看。

      不过,话说回来。
      主薄比贺世子大几十岁,多了几十年的世面,总是不会错的吧。

      *
      贺辞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甲胄,疾步登上城楼的时候,挎在腰间的刀柄撞出噔噔的声响。惊的七扭八歪的卫兵们,悄悄地端正了身形。

      他几步踏上城楼,就看到士兵口中正在亲自巡逻守将陈四郎,正大咧咧半趴在墙头,一手提着一小坛子酒,十分惬意。
      “陈校尉!”贺辞皱着眉,高声喊他。

      话音乍起,吓得陈四郎一个激灵,酒坛子撞碎在墙上,溅出的酒液淋在旁边一个有余热的碳火盆上,顿时窜出一尺多高的火舌。

      他颇有些狼狈的往后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定道:“世子怎么来了?”

      贺辞心中有气,直接质问道:“昨日县令和县尉都已经答应,从今日起,护送之前进城的百姓出城屯粮,怎么不见动静?”

      “百姓就是为了躲羯人才进城的,哪肯再出去。我这就派人去劝。”陈四郎口里解释,心里却不以为意。

      他大字不识几个,却也听过兵法有云:最下攻城。

      羯人老巢不在冀州,没事攻城做什么,又不能孤军驻守。

      只因为这个世子身份高贵,又得了都尉、使君、和主簿大人的层层指派,前来巡视曲阳。
      这小庙遇上大佛,只能上上下下供着他。

      贺辞并不能以梦中事判断羯族何时开始攻城。中山国主并没有像梦里那样自立,没有诸方势力指着羯人搅乱局势。

      但从羯人一路聚集,运送粮草的景象揣测,战火不可避免。

      梦里头,曲阳被攻城后,毗邻的县城推诿不肯驰援,中山国和冀州出于自身目的,都选择作壁上观。
      因此,上策还是该未雨绸缪,寻求自救。

      只是,曲阳县衙里那两位经年的老吏,眼瞧着是难以支使的动了,上行下效,底下人也对他阳奉阴违。
      好在他们心中忌惮自己,不如就干脆以势压人。

      贺辞就伸手压着刀鞘,一副要随时抽刀的凶狠模样:“我才不信你们驱使不了区区小民,想是故意敷衍我。废话少说,再磨磨唧唧的喝酒误事,我就一刀将你捅个对穿,看你们县令会不会为了一个校尉与我为难!”

      陈四郎本就有些怕他,看他生怒,忙满口答应。就看贺辞低头看他脚下,那犹在燃烧的火盆,道:“你的酒不错,也备上几车,同火油那般保管着。”

      这就是故意折腾人了,陈四郎脱口就想说库里早没有火油了。但看到对方腰间那黑亮的长刀,咬咬牙,转头去寻人交代安排。

      见这招管用,贺辞松口气,正斟酌着怎么继续拿腔作势。城门前就一阵闹哄哄的,像是出了事。

      还不等城上的人看仔细,底下就闹起来了:“羯人来了,羯人来了。”

      城中近日来了不少外头村庄的百姓,他们常与羯人打交道,非常惧怕对方。连带着城中百姓也早惧羯人如虎。

      现在听到这句,大家都一时吓得乱窜,在城门处堵得水泄不通。

      贺辞闻声几步下了城楼,就看到几个年纪参差不齐的男子,跑的形容不整,面色惨白。正是他们几个高声呼喊,引起骚乱。

      惊慌的百姓太多,守门的卫士一时腾不开手靠近他们。

      离得近些的陈四郎心下生怒,几步上前,把里头那个年纪最轻的一脚踏倒。蹭的拔出佩剑,指着他骂道:“哪里的刁民蛊惑人心,小心你的脑袋!”

      那青年显然已经被吓狠了,眼随着剑尖来去一遭才呐呐道:“官爷,小的没说谎,羯人真来了,好多人,黑压压的一片。”

      陈四郎还要发火,贺辞追上来,按住他执剑的手,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原来这几个汉子在城中买卖山货为生,因人多又都健壮,所以胆子格外大些,正趁着最近山中无人,打算大赚一笔。

      今日他们照常出城往山上去,一上山就遇到了羯人。他们也很机灵的躲起来,等着这些人离开。
      可谁知,这次居然不像往常。一波接一波的好似没完,最年轻的汉子就壮着胆子往高处的石头上一趴。
      没给他当场吓晕过去。

      山坳里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羯族士兵,骑着马的,提着刀的,还有抬着高梯.子的,跟着领头的将领高喊着听不懂的羯族话。显然是要有什么行动。

      他几个顿时吓得丢了魂,不敢再等,连滚带爬的往回跑。

      到城门口一看见人,就喊起来了。

      贺辞和陈四郎对视一眼,心知不妙,又接着问:“他们有多少人?在哪座山?有多远?领头的穿什么衣服?”

      “小的们不认识什么衣服啊,反正黑压压的一片,数都数不清。”

      “就在城外最近的小杨树山,草民几个一路跑回来不到一个时辰。”

      判断不出对方的将领身份,士兵人数。贺辞只好做最坏的打算:“马上关闭城门,命士兵们准备守城,派人回县衙传信。”

      陈四郎有些迟疑:“关城门是不是等县令大人示下,或者再派些斥候刺探后再决定?”

      “来不及了。”贺辞面色一肃。
      “几个百姓一个时辰的脚程,够羯族骑兵跑多久?不必再白白牺牲斥候。关城门,一切有我担着。”

      陈四郎也知兹事体大,不敢犹豫,紧锣密布的带着人去准备。他这时心中对贺辞有了几分信服,百忙之中也不忘把酒也搬来。

      等李县尉带着人匆匆赶到时,羯人已经兵临城下。

      来的人并不如那几个汉子口中数不胜数,但打眼一看也有数千。

      要紧的是战意汹涌,一上来先就密密麻麻的羽箭,成片成片的往墙头招呼。
      一时之间让本就仓促备战的曲阳守军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依靠城墙的屏障,使自己不受伤罢了。

      “怎么回事。”李县尉爬上城楼,揪住负责的陈四郎喝道:“哪里突然来的这么多羯人,你的斥候都是吃干饭的吗?”

      陈四郎之前正费力指挥着士兵不时回击,乍一被拉住,还反应不过来。耳边就蹭蹭飞过两只箭,瞬间就擦破了油皮。

      李县尉吃了一惊,丢开他:“这是干什么,几千人就这样嚣张,是要攻城吗?领头的是什么人?”

      “不能完全确定,不出意外应该是阿罕或者拖图。”
      接口的却是贺辞,他手疾眼快的把陈四郎拉到安全的地方:“这些人应该只是打个先锋,后续人数应该不会少。”

      自古攻城就有五则围之,十则歼之的说法。

      曲阳是个大县,日常守军便有两三千。之前从中山国划回冀州时,又临时增了一千新兵。所以以现在羯族的兵力,本来不该强攻才是。

      事实上,前世羯军最多的时候超过了三万,也是围城为主。

      这次来势汹汹,却是因为主将。

      在陈四郎忙着指挥士兵备战时,贺辞也没闲着。他仔细和那几个逃回来的还原了羯族头领的相貌,把目标定在了两个人身上。

      阿罕,或者拖图。

      他们都是羯族很出名的将领。和时常南下打草谷的一般羯族士兵不同,他们本就是羯族小部落的首领,平时根本不用出山。出名是因为他们血统高贵和穷凶极恶。

      但这也说明,他们其实没有太多的经验。

      所以,才会狂妄的在人数上并不占绝对优势的时候,还敢攻城。

      贺辞不知道上一次的具体战局,可他觉得,面前可能是一个绝佳的翻盘机会。

      他抬手阻止李县尉指挥士兵不断射出长弩:“李县尉,放他们近前来,这样对方伤亡太小,只是在空耗箭矢。”

      李县尉武人心性,见贺辞之前判断无误,对他就诚恳了许多:“原本敌人靠近是要容易攻击些,可咱们也没有的石头或者火油,还是得靠乱箭,就别冒险了。”

      “不靠箭,靠火攻。”

      *
      阿罕今年二十又六,已经做了整整十年的首领。

      他剽悍骁勇,凶名在外,很受大汗王涂谷的器重。这次汗王和姓许的谈了个什么城下之盟。打下曲阳,换幽州西面一大片草场。

      各路羯人都根据汗王的号令,伪装成南下劫掠往曲阳聚集。

      阿罕的人最早聚齐,足有七千。他趁其他人没来,就雁过拔毛的洗劫来曲阳外的几个小村庄。

      曲阳是冀,幽,并三州交界处的大城池,就连附属的村庄也比别处富有。

      这令阿罕十分的眼红。仗着自己的士兵骁勇,又有云梯,想先行拿下曲阳。

      就算之后要做戏让给姓许的,也先行咬下一口肉来。于是,当城墙上反击的箭矢渐稀,阿罕凭着之前刺探到的消息,半点不犹豫的大手一挥。

      伴着更密集的箭矢和几架投石机的掩护,无数士兵不要命的往城下奔去。
      他们有的骑马,有的奔跑,还有的协作着架着笨重的云梯,不时的有人被己方的流矢划伤,却没有人后退。
      他们都被阿罕描述的香车美酒,珠宝美女迷了眼。

      他们架起了高高的云梯,急迫的从马上跃下。甚至争抢起了爬上城楼的资格。城上那些连箭都射不远的软脚虾,是没人放在眼里的。

      正在此时。

      一个古怪的包裹,砸在了一个羯族士兵的头上。

      那包裹不重,因为从高耸的城楼上落下,有些惯性,砸的士兵生疼,他本能的抬手一推。包裹散开,淋了他一脸的凉水。

      不对,不是水,是酒。

      那羯族士兵心头涌上一丝不安,抬眼去看,四周砸下无数这样的古怪的包裹。是行军时最常见的薄被,卷了极浓的烈酒。
      落到地上的时候,酒坛碎裂,在薄被上炸开了花。

      紧接着,刚刚几乎丧失了抵抗的城楼上,一丛一丛的火箭迅疾的飞落。箭尖落到沾着酒的被子上,迅速燃起半人多高的火舌。
      冬日的寒风一吹,连成了一片火海。

      没来的及爬上云梯的士兵,受了惊的战马,在一片烟熏缭绕里晕头转向,都本能往回逃,带起的劲风把火苗扇的更远。
      云梯上的士兵拼了命的往上,却快不过烈火。

      一时间,只听见木头被烧碎的咔咔声响,云梯上的羯族人下饺子般的往下落。
      火势旺盛,涌起的黑烟混着醉人的酒香遮天蔽日,夹杂着羯族人听不懂的嚎叫,一片人间炼狱。

      陈四郎眼都亮了,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扒着贺辞的肩头:“世子真是神了,看我出个丑竟能看出新战法来。从前我只嫌弃这家酒太浓,太醉人,竟不知有这等好处!”

      贺辞没有接话,只是一场小胜,前事未知,他不敢放松。

      就见李县尉长舒了口气,说话间真心实意了许多:“贺世子,此战能胜都是你的功劳。我定要上表朝廷,请求嘉奖。”

      “此战孰胜孰负还未可知。”贺辞摇头道。
      “羯族人器小,越是吃亏,越容易激发他们的凶性。他们还有多少后手咱们还不知道。”
      “待火势一小,还是该赶紧向外求援。”

      他想起临走时,陈植隐隐要与赵家闹起来的态势,叮嘱道:“都尉大人最近事忙,求使君可能会快些,让人使君送信去吧,用我的私印,可直接送到府内。”

  • 作者有话要说:  贺辞:袁崇焕+张巡+田单buff已经准备好,等我家阿姜来看我耍帅。 姜泠:千军万马里救一人任务已领,任务进度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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