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此良人》言外之异

8、西行千里，东去降妖

　　片刻的昏迷之后，赵晚曦醒转过来。她发现一些高深的剑道感悟、凌厉的剑招、各种修行道法、世间奇珍异宝的描述等信息奔涌而来，几欲挤裂她的识海。

　　神诏剑招是一套主杀伐的剑式，共有七式。月隐诀是身法功诀，诶，正好适配我的空间法则。

　　她对这些信息未有生疏之感，她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境界只是水面上的一角冰山，水面之下犹有惊人的宝藏。现在，水面下的宝藏正徐徐浮出水面。

　　也许那些事关自己的前世？

　　宫殿有些震动摇晃，赵晚曦知道是时候离开了。她最后看了眼帘幕后的身影。那女子依旧静坐如远古神明的塑像，不动分毫，刚才的话语也像仙籁，倏忽飘散，回忆起来仿佛蒙着一层纱雾。

　　赵晚曦向她行了一礼，她内心深处感觉自己应该这么做。她不再犹豫，跨过石门，与这幅光阴中的画卷作别，也是与梦境中的神话作别。或许她确实是一只“鬼”，不过她一定不会狰狞恐怖。

　　这是她大梦初醒前最后的念头。

　　赵晚曦睁开双眼，四周是山林荒野。她感知了一下身体状况，发现之前与范顾战斗的伤正在恢复着，看来不算很重。识海中寰河鼎也静静虚立——当然是原来“万古辽”那半只，寰河鼎的修复本就尚未完成。她举目四望，没有发现陆常岁的踪迹。

　　寰河鼎旁的一道神识这时展开：“不完整的寰河鼎发动空间法则有所不足，破开封锁的过程中如果二人失散很正常，无需担忧。寰河鼎会感应并指引你们寻找法则碎片。一夕别离，终有相遇。”除此之外，神识中还有一些关于法则碎片的信息。

　　是洛霞的神识。

　　她感应着另半只寰河鼎的气息，发现气息尚在，只是有些遥远，她放松了许多。

　　按照寰河鼎的指示，有道法则碎片是在西边不远的地方，她对寰河鼎的掌握尚浅，还无法精准感应法则碎片的具体方位，甚至如果法则碎片隐藏得够深，她是无法感应的——法则碎片并非是完全的死物。

　　赵晚曦便整理好衣裙，拂去尘土，向西行去。旦辞深山去，暮至流水边，不闻深山群啼鸟，但闻淙淙溪流声：旦辞流水去，暮宿荒村头，不见清溪卷落叶，但观寒鸦栖孤枝。

　　……

　　赵晚曦颇有孤身远行的意味，但陆常岁那边却有些喧嚣热闹。他刚从空间波动造成的昏迷中醒来是也在寻找赵晚曦的踪影，但洛霞也给他留下了一道神识，他只好暂且寻找法则碎片。

　　荒山的一片空地中，熊熊篝火将四周照得彻亮。篝火外围坐着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有男有女，大多都是青壮年。

　　他们都是除妖司的预司成员，也就是除妖司在妖魔为祸时临时招募起来的雇佣兵，大多都是修为低下的散修或是小门小派的弟子。

　　妖魔之中亦有修为低下的存在，搬山倒海、天翻地覆的大修间的战斗毕竟是少数，更多时候，是无数修为微末的修士与妖魔间狼狈厮杀、拳拳到肉的争斗写就两类生灵间的仇恨悲怨。

　　这伙人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除妖预司团队。这样的团队一般组织松散，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的他乡之客，不知哪天刚刚还一起痛饮烈酒的同僚下一刻就身首分离。因此，这些身似无根浮萍被战争裹挟的人们很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风范，既是洒脱，也是无奈。

　　这已经是陆常岁喝下的第三坛酒了，其他人难有能及。不过这并非是他酒量多好，而是他暗中用灵力将酒精尽数散去。并非是他看轻除妖预司的人们，这些天里他也与这些人共同除妖，风餐露宿，泥腿子般狼狈地生活着。只是他觉得酒是共情之物，他还没到共情到可以一起喝酒的地步。他未曾喝过酒。

　　这些天里，他从小镇离开之后被传送到一处村落里。附近妖魔成灾，官府大量招募预司，许以重利。陆常岁加入了。他无法坐视妖魔残害同类，正好也可以磨剑。

　　而且，行走人间时他确实需要用度。他和附近的一二十人组成了一个小队，照着寰河鼎对法则碎片的感应，一路向东。妖魔大多数都妖力低微，但他亦未完全暴露修为，只伪装至比其他成员略高一筹。

　　他很清楚在强大之前，自己只是再次逃跑的流徒，并非普度众生的圣人。如果在此地尽斩妖魔，他将被裹挟到一个危险的位置。

　　“酒”至正酣之际，一名脖颈间有朱雀刺青的女修士拿着酒坛来到陆常岁面前，眼波流转，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陆常岁礼貌地拒绝了。

　　预司里有不成文的惯例，当有女子这般时，便是表示她对那男子感觉良好，不介意与男子结交相识。酒和那些故事是最原始的狂欢，朝不保夕如蜉蝣般的日子里，一切都回归到最原始最蛮荒的时代。

　　纵被风雨增添上潦倒之色，陆常岁的容貌依旧很好，甚至原先的清稚再加上风霜磨砺后的粗粝别有一番韵味。这很引来一些女子的青睐，但他拒绝了。

　　陆常岁不会大骂有伤风化有辱斯文之类的话语，亦不会鄙夷那些女子。但于他而言，他并不喜欢这样，就像他不喜欢随便喝酒。他的心里仍有道锁，锁外是各种诱惑，锁内是无暇清梦。或许有些可笑，但他不想放弃。

　　时间渐渐来到后半夜，篝火已敛，只剩下不大的火苗跳动着用来守夜。山脚下有些因妖魔之灾而荒废的屋子，里面仍不时有旖旎的声音发出。陆常岁今夜轮值守夜，他在火堆旁打坐修行。晨启之际，他又将此行东去，仗剑除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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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陆常岁的苦行不同，赵晚曦的西行之路要轻松一些。她濯清潭幽湖，沐日精月华，食山林肉果，枕石而眠，晨露为被，颇有些自在逍遥的意味。

　　当然，她不会真个当作在游山玩水，西行的速度亦不慢，也会在遇见妖魔时御剑斩之。再加上那诡异的梦中所得，她的境界也在飞快上升，半月下来已近元隐。

　　这一日，连续奔波的赵晚曦寻了一山洞，正在歇息。四周却传来异样的喧嚣。她顿时警觉起来，散开神识，向喧嚣处探去。是一头豹妖正在追杀一名人类男子。她握起剑，观察着，做好随时出剑的准备。

　　那人似有修为，但受了重伤，灵力波动极不稳定，气息也十分萎靡，奔走间踉踉跄跄。豹妖身躯巨大，身散杀孽之气，颈脖间有一串挂链，以人骨为链珠，森然恐怖。

　　豹妖的利爪已经近在眼前，那人已是强弩之末。他紧闭起了双眼，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预想中身首分离后天旋地转的感觉没有到来，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不是狰狞丑陋的豹爪，是雪肤黑裙清丽似仙的少女侧颜。他只觉这便应是神女，眼前的颜色动人无比，世间七彩，不胜黑白。

　　接着，他体力不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