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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月的最后一场雨 ...

  •   赵晚曦看到了陆常岁,瞳孔瞬间张大,呆滞了片刻。而陆常岁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仍是那般清和的神情。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自然:“早安,晚曦殿下。”

      赵晚曦已经从最初的惊愕中恢复过来:“嗯,,,早安。嗯,呃,那个,我见这物什挺机巧讨喜的,闲来无事便随手把玩,聊作消遣。”她故作老气地回应着,只是粉嫩的耳垂处晕染上小朵嫣红。

      大人都喜欢扮嫩,年少者则喜欢装成熟。

      陆常岁心想这东西哪里谈得上什么机巧,无非是你没玩过觉得新鲜罢了。但他也很给面子,没多说什么。

      “嗯,此物确实颇有意趣,其从低处借得好风力,扶摇上青天的玩法正印证我们修行者从渺小的尘埃中振衣,一步步问道苍天的路途,表达了人们对天空的向往,对大道的追求。世人皆以此为稚童嬉戏之物,殊不知此中有真意。”

      赵晚曦点头,看到对方愿意配合,她大感欣慰。只是听着这般快把鹿说成马的话语,她耳垂的嫣红似深了几分。

      “我看晚曦殿下略显生疏,而我还略有心得,不若我来为你参详一二。”

      陆常岁提点了一下收放线的技巧,还在开始时手举着纸鸢协助了一番,赵晚曦提着线逆风跑着。

      这次纸鸢飞得很高。少女抬头望着纸鸢,神情与乍见心爱玩具运行的孩子有些相似。当然,也未有兴高采烈那般夸张,眸子里是淡淡的清欢。

      远处的少女突然放开了线,纸鸢一下飘走了。“它应该飞得更高,更远。”风声中传来她细碎的呢喃。

      陆常岁的目力自然很好,他可以看见那纸鸢从风飘摇,任意东西,一直飘到很远。

      纸鸢很远,少女很近。

      “走吧,该回去了。”赵晚曦已经回过神来,往山下走去。刚才还迎风张扬的黑裙此时不再跳脱,而是很温顺的熨帖着她的身躯,仿佛一眨眼那翩飞嬉戏的精灵重回山涧泠泠的清溪,化作一朵清丽的风荷。

      不过她脸上犹有夙愿得偿后的满足之色,嘴角挂着浅浅的笑。陆常岁走在少女身侧,似觉少女身上长久清修带来的淡漠和疏离褪去了几分。

      ……

      已经暴露了行踪的南弥月自然是被请回了郡府,当地除妖司司首很客气甚至是隆重地接待了她。她不善交际,也不喜这些场面。告知了来意,随便打发了两句之后,她就打算前去查看那两头除妖司带回来的妖。

      不过她注意到了一点:明明已经到了郡衙,却不见郡守相迎。往日她若奉命到某地办事,只要非为查办当地官员而去,当地大小官吏都万般逢迎。如戏文里持天子剑的钦差般,呼风唤雨云粮景从。某种意义上,她便是那天子剑。

      但今天却不见那郡守。一个大谜团中的任何疑点都值得推敲。于是她状若不经意般问起郡守的下落。

      那人回答:“还请南大人见谅。近来州郡里妖魔肆虐,秦郡守为此事忧虑万分,恨不能亲自上阵除妖魔而后快。这几日秦大人更常常夜不能寐,各方奔走,请各路高人来除妖降魔。此刻他正在见那合阳宗宗主,商讨除妖之计。”

      合阳宗号称越国第一宗,被封为护国宗门,可谓独尊合阳,罢黜百宗。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合阳宗只不过是女帝为掌管越国修行界而牢牢握在手中的令牌罢了。早年间,越国修行界的脊梁骨已被女帝踩断。

      南弥月听完后略略思索,神色淡淡,不再多言,自顾前去查看那两头妖。她发现那两头妖分明没有任何根基,就像凭空被灌输了妖力般突然变强。正在这时,门口有传唤吏急急忙忙地小跑过来。

      ……

      已经是四月的最后一天,这个月是十二天宫之一的槐序宫执掌隐君封印。而过了今天,月际轮转,蕤宾宫将入主天地。人间四月,孟夏季节的倾盆大雨如约而至。合鼎已经进入了最后一天。小屋外,连绵的雨水勾连成白幕,似锁住了鸟鸣,锁住了暑热,锁住了此方天地。

      赵晚曦和陆常岁正在对弈,十九路纵横中的黑白二色可不像少女眼眸般黑白分明。二色棋子犬牙交错,二人难解难分。正到关键手,赵晚曦有些烦躁,她转头盯向门外的白幕,觉得更烦躁了。

      雨声如鼓点般一下下擂向少女的识海,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她好看的眉毛拧了拧。三先生也如临大敌。行百里者半九十,他无比希望这半日的时光就像以前般平淡流逝。

      但外面风疾雨骤,某一个瞬间,风雨突然变得无比凌厉,雨水倾泻犹如天际的江海波涛破堤而来,犹如白色的长河在入海口肆意宣泄。

      屋内众人已然感觉到了不对,三先生已经催动灵力,为小屋加持上道道防御禁制。而滔天雨水下,小屋犹如飘荡其中的孤舟,飘摇欲坠,陆常岁可以清晰地听到雨水打击在屋顶的声音越来越大。

      在场之人修为皆不低。事到如今,他们已经嗅出别样的意味。对于他们而言,普通的瓢泼大雨和淅沥雨滴没有太大区别,但这场雨已经超出寻常,三先生甚至能感觉到其中的天地之威。赵晚曦和陆常岁似回到了还未曾修行时,再度感受到面对如注暴雨时的无力感。

      有能力且有意愿对他们出手的人并不多,他们在心中盘算着。小屋仍在坚持,或者说三先生仍在坚持。屋外风雨未能刮破小屋、滴穿小屋。但三先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对方既然能借来风威雨势,绝不会到此为止。

      雨幕中突然有颗雨滴斜斜向小屋飞来,突兀而怪异。雨滴从防御禁制的薄弱处飞来,速度不快,就像寻常雨滴般。但怪异的是这雨滴确是斜飞而来,带着森然的寒意。

      正是孟夏,小屋却因一场大雨和怪异的雨滴有些寒冷。三先生不敢大意,提起一旁的佩剑,挥出一道剑气向雨滴斩去。

      似乎只是为了示威,那雨滴除了寒气森然外没有太怪异的地方,剑气精准地斩到了雨滴。于是雨滴“吧嗒”落下,落在小屋的地板上,化做一滩水痕。三先生眉头皱得更紧了。赵晚曦与陆常岁也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皆是如临大敌。

      片刻的寒冷,片刻的沉默后,本因阴云密布而光线晦暗的小屋变得明亮起来。屋外有道亮光,越来越亮。赵晚曦反应了过来,那是一把剑。那把剑像是为风雨伴奏的闪电雷霆般,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劈向小屋。

      但雷霆终究还是被挡下。三先生紧握长剑飞身迎上,碰撞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发生,三先生倒退了三丈,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那飞剑被挡下,悬在半空中失去了前进之力。很快它化身飞虹回到了持剑者的手中,持剑者也在雨幕中显现了身形。

      当代剑阁阁主范顾。当年剑阁在京都事变中被血洗,他身为剑阁年轻一代的天才,因出卖同伴而得以苟活。他更是暗中偷袭并重伤当时的阁主,为女帝血洗剑阁的计划扫清障碍。那是他的投名状。不久后他成为了新阁主。

      因为有女帝的扶植,他的修为也日益精进,如今已至观云后期。他为女帝的一把利剑,今日长剑出鞘。

      雨滴还是倾落着,但隔空对峙的二人纤尘不染。范顾轻振长剑,振去剑上的雨水,再向三先生刺去。长剑斩开了无数滴雨珠,剑尖凝聚着雨滴的寒意,一剑当空,白虹长啸。

      三先生亦提起手中剑,迎了上去,三先生的身姿没有那么潇洒华丽,但剑势雄浑。他的剑也很宽,滔天雨幕下,他犹如仗剑迎上了翻涌奔流而来的大河,一往无前,长剑入渎。

      两种不同的剑势再次交互在一起,互相碰撞着,对抗着,撕咬着。最后还是入渎的长剑挫败了破空的白虹。身为北亭七子之一,他的修为、根基、剑意都比范顾要强。范顾提升太快,如同无根的浮萍。三先生一剑刺中他的肩部。

      范顾败退一旁,大口喘息,身体有些颤抖。这时,暴雨突然间变小了许多,那凌厉的威势也荡然无存。如注的暴雨突然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像婉约清灵的春雨般。

      三先生却须发皆张,死死地盯着半空。

      半空中是一道身影。

      女帝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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