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此良人》言外之异

15、夜色中的小鹿

　　二人很快来到呼喊声发出之地，远远望去，似是两个街巷泼皮在对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拉扯，女子嘴被捂住，手脚也被控制住，虽在奋力挣扎，但已如陷入流沙中的旅者般。

　　女子挣扎的力度越加弱小，泼皮的调笑也越加放肆。但某一刻，女子突然发现魔鬼的利爪与狞笑一并消失，捂着嘴的布也不见。她贪婪地吸入新鲜的空气。

　　前方有两道身影，越来越近。她意识到应该是他们救了自己。那两道身影走到近前，那女子渐渐看清，夜色亦无法掩盖他们的锋芒。

　　赵晚曦也看清了那可怜女子的模样，那是一名娇小的少女，脸上犹存稚气，姿容娇美，双眸清澈而柔弱，眼神犹带懵懂与惊惧，宛如山林间初逢樵夫的幼鹿。

　　赵晚曦不经意往旁边看了一眼，她听说这种柔弱娇羞的女子最容易激起男子的保护欲。陆常岁不见异色。

　　那少女亦为赵晚曦二人的仙家出尘气质而感叹，此时才反应过来，慌忙行了一礼。

　　“嗯，多谢少侠和仙子相救。”

　　“不必多礼，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赵晚曦言语温和，似捧着易碎的瓷器。

　　“我叫顾小冉，父母都被妖怪杀死了，我是进城来投奔远房亲戚的，但天黑我一时找不到，又差点被坏人抓走。”她眉眼低垂，神色失落悲怆，偏偏没有哭腔，无矫揉造作之感。

　　赵晚曦和陆常岁相视一眼，不知用神念交流着什么。

　　赵晚曦向顾小冉发出邀请：“我们是正经大宗门弟子，这是我们的身符。我们来此参加大比，正好住在客栈里，夜色已深，你若没有去处不妨在我那将就一晚，明日再去找亲戚。”

　　顾小冉眨着鹿眼看着眼前的二人，很快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陆常岁当时定的是两间上房，房中除大床外犹有长榻。此时简单梳洗过后的顾小冉就坐在赵晚曦房内的长榻上，屈着纤细的腿，双手抱膝，小脸枕在膝盖间，长发散落在腿上。

　　“晚曦姐姐，你好好看啊。”顾小冉看着亦是沐浴过后的赵晚曦，眼神艳羡。

　　“你好像被那些泼皮的拳脚弄疼了吧，用不用我帮你缓解一下？”少女只浅浅地笑，纤手下意识抚着肩后的发。

　　顾小冉有片刻的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那，谢谢晚曦姐姐了。”赵晚曦走到长榻另一端，右手按在她的背上，缓缓将微量的灵力渡入她体内。

　　顾小冉弯起的脊背更显得她的小巧玲珑，长发向两肩披散，露出白皙细腻的后颈。

　　灵力甫一进入，她似被电流击中般轻微抖动，但很快暖流游走在全身的经络中，她眯起眼睛，神情惬意，令人想起午后晒着太阳的懒猫。

　　很快刚才犹存的痛感被驱散，她只觉在上好的热泉中浸浴过般舒适。

　　“顾妹妹，你这般娇美温顺，想必有很多男子爱慕吧，可曾许过人家？”

　　“没有的，我才十五岁，家里人说还不急的。晚曦姐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好了，夜已深，你早些睡吧。”

　　一夜无话，待到天微明之际，顾小冉蹑手蹑脚地起身，宛如进厨房偷鱼的小猫。她在书桌前留下一张纸筏，再弱弱地回头看了眼赵晚曦清美的睡颜，向门外走去。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不久，似在酣眠的少女睁开了睡眼，走到书桌前，拿起那纸筏。

　　少女的字意外地有刚遒之意：晚曦姐姐，我突然想起我那亲戚的住处，就去找她了。很感谢晚曦姐姐呀，哦，常岁少侠也很好，请帮我向他也道个谢。期待以后能和你们再见。

　　赵晚曦看完，露出思索的神色。不知何时，陆常岁站在了一旁，也看完了这张纸筏。

　　“昨晚我探查过，没有任何问题。”昨夜的疗伤另有深意。

　　“也许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罢了。”

　　“你相信她说的吗？”

　　“目前看来，她没有恶意。至于别的，那终究是别人的人生。”

　　暂且放下这个插曲，他们今日还有一战。来到校场之后，人影有些稀疏，但放眼望去，场内的修士大都气息内敛，修为不俗。

　　陆常岁的对决要先进行。他的对手是一个身材矮瘦的中年男子，鼻似鹰钩，眼神阴鸷。待到开始的号令发出之际，身材矮瘦执剑刺去，已用上六成剑意。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对手不同昨日，因此不再托大。

　　男子似有预料，向侧方闪身，同时手中的长刀迎向身材矮瘦的剑。刀剑相错，终究是身材矮瘦的剑意更为雄浑，那男子被逼退两步。

　　但身材矮瘦心中警兆突生，向后疾掠。他刚才所在之地，几枚细小的飞刺扎在地上，闪着银光。男子大概是山野散修，不择手段，百般花样。

　　躲过飞刺后，身材矮瘦更为谨慎，时刻用剑气护体。男子见他似无破绽，也无法偷袭，只好与他正面僵持。剑与刀就这样一次次碰撞。渐渐地，随着陆常岁逐渐发力，那男子左支右绌，落入下风。

　　男子见灵力渐耗，再次卖了一个破绽，但陆常岁早有防备。当一道银光再次袭来的时候，凌厉的剑气瞬间将其撕碎。

　　陆常岁见对手强弩之末，催动剑气，一道奔雷似的虹影向那男子飞去。那男子只是举刀相挡，似在等待不可避免的失败。

　　陆常岁的剑芒已经映照在男子脸上，下一刻剑光退敌的画面似已栩栩如生。但耳边传来一声细响，他的眼眸蓦然瞪大，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光点。

　　是那把刀，男子在刀上施下飞雷符阵，宽刀像穿云的长箭，划开剑气，要射向云间的少年。

　　一切已无法阻挡，胜负的画面在这一刻神奇地改写，那把刀如不懂事的幼童，顽皮地在时间长轴中将一段未来涂改。

　　刀尖已经触到陆常岁的白衣，他闭起双眼，心念闪烁。时光似乎变得极慢，那刀尖刺入衣裳，将布帛刺破，丝线飞舞的画面缓慢可观。

　　是时间法则。陆常岁不再保留，这是最强大的底牌，亦是他最大的秘密。当然，或许还要加上之一。

　　缓慢流逝的时光中，陆常岁侧身闪过这一刀，或者应该叫这一箭，他的剑不再有阻挡，刺入那男子体内。但在那男子的视角中，他只能看到对面的少年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旁边，少年的剑亦至。

　　剑尖似一支画笔，笔下一枝殷红的花。

　　“怎么可能？你是鬼吗？”这是那男子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陆常岁走下比试所用的高台，犹心有余悸。他的白衣被刀刺穿了一小片，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隐隐有血色。

　　“千万不要大意。”他对赵晚曦叮嘱道。后者点了点头。

　　也许是陆常岁运气实在不好，偏偏遇上那般对手。赵晚曦的比试便轻松许多。虽然对手比昨日强上几分，但几下僵持之后，少女暴起的剑还是将对手轰下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