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此良人》言外之异

12、城中

　　赵晚曦最终还是在承道楼住上了一间上房。当然，一切开销都是由陆常岁暂付。赵晚曦享受完地岩幽泉水的热水浴后站在镜前，只随意披着衣裳。

　　四下无人，她已卸去所有遮掩，任万般风情倒映在镜中。

　　门外有敲门声传来，陆常岁喊着师妹。赵晚曦整理好衣物，打开了房门。陆常岁亦沐浴完毕，换上了洁净合体的白色剑裳，像披上了日色深处最洁白的云，云边有天光，映着俊秀的少年。

　　赵晚曦亦换上了白裳，好似初冬的新雪拥裹着嫩梅。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

　　年少如今夕，白衣两相宜。

　　“走吧。”房门外传来陆常岁的声音。

　　“嗯？去哪？”赵晚曦不解地问道。

　　陆常岁拎起一个黑色的布袋，抖了抖，金属碰撞的哗哗声传来。“说起来我好歹也是一字并肩王世子，但好像出生以来还没怎么过过浪荡王爷的生活诶。”

　　少女的眼睛有光芒发出，瞳孔中也似有银白色：“嗯嗯，今天就让泗城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纨绔公主和浪荡世子。”

　　泗城最豪华的酒楼上，赵晚曦“趴啦”丢下筷子，很没形象地打了一个饱嗝。

　　陆常岁看着满桌的空盘，嘴角有些抽搐。自己在与妖魔的战斗中何其英勇潇洒，但在酒桌一番恶战下来，一个月没怎么吃东西的自己竟然在赵晚曦的面前一败涂地。

　　刚才赵晚曦如乡野的农夫甫坐上龙椅后晚上翻牌子般，将酒楼的好菜全都点了一份。他看向赵晚曦的小腹，依旧一马平川。他有些想问那么多菜肴都去了哪，但想了想还是不太敢惹吃饱了的师妹。

　　出了酒楼后陆常岁问赵晚曦接下来去哪。少女豪气干云地说纨绔子弟当然要去最奢靡放荡的销金窟。

　　陆常岁面有古怪地问道：“呃，你要去那种地方，你确定？”

　　赵晚曦仰起细润小巧的下巴，一脸的豪气干云：“怎么，本殿下要去看好看的小姑娘唱歌跳舞，你有意见？你要是想干点别的，我也不拦着。”

　　陆常岁自然不会当真，但还是与赵晚曦一同出发。

　　于是二人站在了桂香院前。从外面看来，赵晚曦很难将眼前这绣闼雕甍的楼阁和印象中的靡靡之地联系在一起。

　　桂香院碧瓦朱甍，典雅而不失华彩。赵晚曦观之只觉里面应是秀雅的女子轻覆面纱，柔荑抚琴，旁有姣好的侍女素手调香，而不是……

　　“会不会有点惊讶？其实人们想象中的群雌粥粥，花红柳绿那只是一般的楼院。那些真正的招待权势者的地方大多都是这样的。

　　“这样才显出他们所谓的名士风流嘛。满街脂粉气，遍耳聒噪声的地方还让他们怎么摇着手中的羽扇摇头晃脑念几句歪侍互相拍马屁。”

　　赵晚曦状若无意地侧眼问道：“你这么清楚，看来没少去过呢。”

　　少年摇摇头；“是三先生告诉我的。他虽不准我去，但还是告诉了我其中一些门道。他说大男人要是连这些都不懂，出去喝酒吹牛皮的时候丢人得紧。”

　　二人走入前去。自有姿容出众的女侍接待他们，看见赵晚曦时亦不觉如何惊讶。

　　只是这里的入场银资却是颇为高昂。但晚曦殿下显然是挥金如土的。

　　女侍将他们领入楼内，乘坐了楼内的升楼符阵到达了三楼。直到这里，赵晚曦才感觉桂香楼的名副其实。

　　此处许多地方以黄金装饰，明晃晃的照亮着来客的脸。一阵阵奇香飘来。陆常岁的鼻翼翕动，他闻出来，这些香里面有少量的催情成分。

　　不光是视觉和嗅觉，此处的靡荡还通过其他途径展现在两人面前。

　　作为修行者，他们的听力自然是极好的。于是大厅两旁的神秘小房间中传出的声音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清晰可闻。大厅中还时可见到一些清凉景致。

　　女侍倒是很识趣，只是向他们推荐了一些望州有名的歌舞艺伎。但陆常岁总感觉气氛有些诡异。他扭头看向赵晚曦。

　　乍见漫山蔷薇盛开。

　　一刻钟前还豪言要在桂香院浪尽风流的晚曦殿下原本玉色的脸已经浸染作酡红，天鹅般秀美的玉颈上可见青筋的颜色，如玉石中镶嵌进翡翠。她臻首微埋，似不胜凉风的花蕾，拳头轻握，纤细的手指不安地挠着掌心。

　　陆常岁颇有些无奈；“诶，那个，师妹啊，为兄突然记起下山前师父的叮嘱，我们修行中人实在不好沾染太多红尘因果。”

　　赵晚曦努力挤出淡漠飘渺的声音:\"师兄所言甚是，我见你一直被世间纷扰迷乱蒙住了道心，特意带你来此历练，你能悬崖勒马，我很欣慰。\"

　　陆常岁心想你的心要是有你的嘴那么硬也不至于在这里哆哆嗦嗦这么丢人了。

　　考虑到这位嘴硬师妹有可能的暴起，他最终还是没有揭穿，铺足了台阶让她下来。

　　待到走出楼外，陆常岁还是忍不住对赵晚曦说道“不过尔尔，真不明白那里有什么法力能让那么多人醉生梦死，是吧，夜师妹？”

　　“是啊，凡人的欲望对于我们修行者来说终究是枷锁，诶，等等，干吗叫我夜师妹啊，我又不姓夜”

　　陆常岁没有解释，只是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赵晚曦亦是很聪慧的少女，很快反应过来。陆常岁方才预想中的暴起成为现实，少女像凶恶的小老虎般扑杀过来……

　　世传有夜公子好龙，于是天龙闻而下之，夜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夜公非好龙也。

　　他们又如上次般隐入城中的空间内“切磋”了一番。其中的招式无需赘述。他们从幽深的窄巷中走出，可见激烈打斗的余迹。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刚巧卖烧饼收摊回家路过这里的的某老汉再次碰巧看见，学着话本中的读书人发出悠悠长叹：“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纨绔公主与浪荡王爷的故事草草收场，他们前往了降妖助阵修士的报名地点。那是离除妖司不远的小楼，只有一扇小门半开着，周围也人烟稀疏。

　　二人对视了一眼，他们皆感觉到或许此行不会太顺遂。推开木门，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漆黑狭仄的屋内，淡淡的木头腐烂的气味飘出。

　　屋内只有一名老叟，似在打盹，一身除妖司官服穿得皱皱巴巴，见到人来只是眯开眼缝，扫过一眼，欲重回梦乡。

　　二人向他表明了来意，片刻后他才懒洋洋地回应道；“来晚了，名额没了。”

　　“郡守说过不限名额，能者来之。”赵晚曦反驳。

　　“我们除妖司杀妖就够麻烦了，哪还有功夫搞那么多人的大比。”

　　赵晚曦一时语塞。之后二人几番言语，但那老叟皆油盐不进。最后，老叟被扰烦了，透漏出一点口风：“行了行了，除妖司和附近宗门的年轻天才已经够多了，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别想着来捣乱了。”

　　言讫他不再理会二人，自顾自躺靠在藤椅上。

　　二人走出了黑暗的小楼。

　　“我们早该想到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陆常岁神色无奈。

　　他们自然已经明白，这些所谓的名额，哪里是仗剑屠龙的勇士的英雄帖，只是权势子弟功劳簿上贴的虚伪金箔罢了。

　　待到真正杀妖之时，这些“助阵”的修士们只是在远处遥遥感受气氛，观赏大战。若胜则弹冠相庆，引以为荣，敢言汗马功劳，败则互出几拳，聊作战伤，自号虽败犹荣。

　　当然，或许除妖司会带上少量真正一心除妖的修士，但二人已经失去了先机。

　　“没想到变成了生意，这算什么？”赵晚曦想到妖魔爪下口中惨死的无辜生灵，想到除妖司修士染血的战衣，很为他们感到不值。

　　少女苦苦思索着应对之策，一旁的陆常岁已下定决心。“我在预司的时候结识了一个人，他是泗城除妖司的左司尉，他应该可以帮我们。”

　　“结识？结识到什么程度？”

　　“他，，，对我很热情的，嗯，似乎有些过度热情了。”

　　赵晚曦立即用怀疑的眼神审视着语焉不详的陆常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