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不知归处》余亦飘零久

11、三进六轮堂

　　次日晨起，我梳妆打扮，预备去六轮堂。阿凝一旁道：“奴婢深觉王爷之言有理，娘娘近日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你没看出来吗？王大人派的刺客，根本杀不死我。”
　　“如娘娘所言，小心驶得万年船。第一次他们不知道有暗卫的存在，第二次看准了暗卫不在的时候下手，并且用上了迷药，第三次若不是刘夫人也在，后果无法可想。”
　　“可是他们的刺客，根本毫无技术可言。连师父手下那样的刺客也请不到手么？还是王大人根本无意杀我？”
　　阿凝思虑一会儿，跪下道：“阿凝愚钝，但求娘娘千万不得置身险境，贼人之心不可测啊，娘娘……”
　　我立刻扶她起来：“我也知道该惜命，这次是去六轮堂，无可担心。再说不是还有她嘛。”
　　阿凝往门口一瞧，看见一个婢女进来了。
　　我起身向她问道：“秋儿被换了？”
　　那人点头：“娘娘万福，奴婢名唤冬儿，王爷知道娘娘不喜秋儿相随，特命奴婢相随。”
　　“王爷竟是今日才知我不喜秋儿相随……你与秋儿是姐妹？”
　　“不然，只是同族同派且同一批入府而已。”
　　“为何名字相似？”
　　“在王爷手底下做事用不得真名，王爷又懒得起名，便给同一批的都取了相似的名字。”
　　“这便是王爷不周了，他不会让你们自己取么？”
　　“娘娘，奴婢进府时，只有十岁。”

　　六轮堂。
　　“老婆婆，这医馆怎地还没开门啊？”
　　“你说这家六轮堂啊？”
　　“嗯，是啊，它怎么还没开门啊？”
　　“这医馆啊——还没开门——是因为——大夫还在睡觉啊！”
　　“哦，还在睡觉啊？他不做生意吗？”
　　“是啊，他还在睡觉，姑娘，要不要来两个包子啊？又香又大皮薄馅大的包子呦。”
　　阿凝摆摆手，回来了。正要向我报告，我说：“那么大声音，早都听见了。冬儿，砸门。敢让我等，这小子不想活了。”
　　冬儿砸了两下，那门正要烂掉的时候，开了。
　　苏神医搓着眼睛道：“娘娘大驾光临，怎地想到移驾寒舍的？”
　　“是不是下次该提前告知神医啊，不然我千里迢迢都见不着您的面儿啊？”
　　苏神医赔笑道：“岂敢岂敢。娘娘你这脾气咋和王爷似的，息怒息怒。”
　　于是进了门，苏神医摆上了茶，我一瞧，又没有茶叶。
　　“原想悄悄拜访，是你逼得我用上了如此阵仗。”
　　“小人有错小人有错……这茶虽没有茶叶，却也是地道井水，娘娘不要嫌弃。”
　　“……”
　　我吩咐阿凝和冬儿在外头瞧着有没有刺客，低声向苏神医道：“那解药研究得怎样了？”
　　“嗯……娘娘莫急，刚有了头绪。再过个一年半载……啊不十天半月的，大约就出来了。”
　　“其实我来也没什么事。我这次的名头是看病，因此你须得开些药与我回去。”
　　“开药……人参鹿茸如何，十分滋补，无病也可吃。”他的目光忽然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你觉得我缺这个么……也罢，开吧。”
　　他一边包装一边问道：“娘娘，可要付账？”
　　“你敢跟我要钱？”
　　他脸色忽然灰白了。我估摸他承担不起这个损失。
　　“开个玩笑。阿凝，给钱。”
　　他一脸又哭又笑不知什么表情接过钱：“娘娘慢走。”

　　刘宅。
　　“洛也，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一直对王爷如此防备？”
　　我放下茶盏：“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罢了。说起来，昨日之事，你不觉有些蹊跷么？”
　　“刺杀之事，你不早该司空见惯么。”
　　“但这一次，与前几次不大相同。”
　　“你是说，贼人长进了些？”
　　“确实总算长进了些。不过我是说，刺客怎么就知道去艾湖？”
　　“要么，事出凑巧；要么，他们有备而来。”
　　“先说说后者。我第一次遇刺，在家父冥诞，那是理所当然；第二次在文公府边上，当时宴会耳目众多，知道我所在也不足为奇。但这次，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去游湖，他们是如何有所准备的？”
　　“那么我帮你说说前者。要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刺杀你，除非那人已然在京城布下天罗地网，你逃无可逃，才能在游湖这等没有护卫的情况下趁虚而入。但这毕竟是京城，若真做到这一点，未免骇人听闻。”
　　“故此，只有一种可能。”
　　“你的身边，大有隐患。”
　　“我的身边，除了阿凝，就是你，再就是暗卫。”
　　羽夕忽然眯起了眼睛：“你这么长篇大论，就在这儿等着我呢？”
　　“哈哈哈哈哈……羽夕，我再怎么多疑，也不至于蠢成这样。”
　　我笑完了接着说：“你和阿凝不必说，我怀疑暗卫。”
　　“这便是你需要对王爷防备至此的证据？”
　　“不，恰恰相反，因为太过明显，所以必然不是他。其次，他要杀我，设局是一件太不必要的事。正因为知道不是他，昨日我才敢当面那么说。”
　　“你是说，是暗卫自己内部出了问题？”
　　“不错。”
　　“那你还敢出门。”
　　“又不是都出了问题，那个奸细也必然不敢贸然出手。再者说，以王爷的精明，说不定已经揪出来了。”
　　“既然不是王爷所为，那么王爷之言，就有几分可信。”
　　“如此，杀我之人自然是王家了。”
　　“说吧，你打算让我帮你干什么？”
　　“帮我谋划一下，怎样刺杀王大人。”
　　“并且最好全身而退？”
　　我叹口气：“这也不必。以王大人之所为，想必他便是洛氏案主谋，若能以此报仇，我离世也无憾了。”
　　“洛也，你疯了？”
　　我笑了：“你不会真以为我能全身而退吧？”
　　“洛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边并非全无势力，还有，暗卫不会让你出事。”
　　“那也难以保命。我若能从王家活着出来，也难免刑讯加身。羽夕，你夫君是刑部的，你们能看着我逍遥法外？”
　　“我夫君不能，我能。”
　　我一摊手：“那不得了，以刘大人之智，若王大人死了，他查都不必查，猜就能猜出来是我干的。”
　　“子适猜得的事多如牛毛，可是大抵无可指证——不知你现在可听得进我一句劝？”
　　“你若劝我报官抓王大人，你知道，如今是太子的天下，上面不会理我。”
　　“这我自然明白。我劝你，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和王爷都是有手段的，你只要说服了他，你们二人合力，自能无往而不利。”
　　我扶额：“相信我，我说不服他。”
　　“相信我，他不会看着你去死。”
　　我叹一气：“许多事，我不能与你说清，但王爷，绝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羽夕默然半晌，又道：“那么我劝你收手，只要好好地在王府待着，你便可保此生无虞。”
　　“羽夕，你知道，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我一念闪过：“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身边有势力？”
　　“嗯……你夜闯刑部那晚，子适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