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空一切》watertree

62、第 62 章

　　夏穿杨和辛砚刚走进养老院就被一只狗拦住去路。
　　那是一只小土狗，长到辛砚小腿那么高，活泼好动围着他们转就不让他们走。
　　辛砚在桐安见过这样的小狗，它们就爱和人玩，没有伤人的意思。他觉得可爱就吹了声口哨算是跟狗打招呼，小狗跳起来更来劲了。
　　夏穿杨被热情的狗吓得往后退一步，躲在辛砚侧后方。
　　“你怕狗啊？”辛砚注意到夏穿杨的动作。
　　夏穿杨全神贯注盯着狗不说话。
　　“它不咬人的，它只是想和你玩。”辛砚抬抬腿，小狗绕着他的腿跳来跳去。
　　夏穿杨立刻挪到另一边躲着。
　　辛砚忍不住笑了，夏穿杨的表情太严肃，让他长想到一个词——如临大敌。可是夏穿杨面前只有一只狗。
　　“你想办法让它走。”夏穿杨后退一步离得更远。
　　“好好好，我来引开敌人注意。”辛砚往旁边走，小狗跟着他一起，夏穿杨赶紧跑进房子里。

　　屋里面老人们正在一起看电视，老秦坐旁边翻看报纸。大厅的桌子都被他占用了，上面铺满了报纸。
　　夏穿杨本想在门口等一会辛砚，结果老秦先发现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大声说：“穿杨来了？”
　　一屋子老人都看过来，露出慈祥的微笑欢迎他。老秦都说话了，大家都看着，夏穿杨只好先进门问好。
　　“秦爷爷。”
　　“来，坐。”老秦往夏穿杨身后张望一会，没看见人影有些怒意，“就你一个？童荔怎么回事，儿子生日也忙东忙西的！”
　　“是我让她去的。这些她让我带给您的。”夏穿杨把书放桌子上。
　　“你，唉，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
　　夏穿杨刚想说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老秦摆摆手，在自己摆了一个茶杯。夏穿杨会意，端起茶壶往老秦茶杯里倒茶。
　　“前几天有几个小辈来看我，废话说了一大堆。”老秦喝了一口茶，表情十分惬意。“要不是他们带来的茶好，我早就让他们滚蛋了，你也尝尝。”
　　夏穿杨拿起茶杯，观茶色闻茶香，然后喝了一小口，良久之后说：“好茶，甘甜醇厚。”
　　老秦刚要评价，有人进来了。

　　辛砚被一位老人牵着走进来，老人充满感激地挽着辛砚的手臂。辛砚看到夏穿杨以后竟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我孙子给我买的手套终于找到了！我说之前怎么找不到，原来是被那只小土狗叼去了。”挽着辛砚的张奶奶很激动地跟大家宣布，“多亏了这个小伙子，他帮我抢回来的。”
　　老人很爱看好人好事，看辛砚面孔陌生都问他是谁。
　　“他说他跟别人一起来的。”张奶奶仍舍不得撒手，俨然把辛砚当自己孙子了。
　　“我和他一起的。”辛砚看向夏穿杨。
　　“他是我的朋友。”夏穿杨向各位老人解释。
　　众老人了解后纷纷夸奖“原来是小夏的朋友”“都是一表人才啊”。

　　众人之中当属老秦最惊讶，他问夏穿杨：“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没有说。”夏穿杨有些哭笑不得。
　　“秦爷爷好！”辛砚乖巧打招呼，老秦也算夏穿杨的家人了，辛砚在他面前表现得好一点准没错。
　　“朋友啊？”老秦又拿出一个茶杯倒了杯茶给辛砚，“喝茶。”
　　辛砚道声谢接过去想也没想便一口干，刚才运动过现在只觉得口渴。
　　老秦眼睛都要瞪出来，等辛砚喝完之后问他：“你觉得这茶怎么样？”
　　茶香浓郁、顺滑清润、先苦后甘这些词辛砚一时一个都想不出来，他品味半天后说：“挺……解渴的？”
　　“哈哈哈哈你的话也没错，别跟夏穿杨一个样。”老秦大笑，对辛砚很满意。虽然他也不知道夏穿杨怎么交了一个这样与他不同的朋友。

　　老秦给夏穿杨的礼物是一张报纸，报纸的出版日期是夏穿杨的生日。生日报纸如今很常见，网上就能购买，不过这一张不一样。
　　这张报纸是老秦珍藏的众多报纸中其中一张，纸张已经泛黄。报纸上印着一篇文章，标题大大写着“深入探讨：当下青年路在何方？”，文章从小人物出发，关注青年发展现状，充满人文关怀。再一看作者署名是夏扁舟。
　　“你出生的那一天是个好日子，那天报纸正好刊登你爸写的这篇文章，后来他也因为这篇文章被重用。”老秦回忆起当年的事，才发觉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爸爸很久以前和我说过。”夏穿杨双手拿着报纸不敢用力。
　　夏穿杨家里也有一份这样的报纸，不过被童荔收起来了，她怕睹物思人。这家报社创建了公众号，以前的文章都收录在里面，这篇文章夏穿杨看过很多遍。
　　辛砚广泛阅读过杂志文章以后拥有了一定的鉴赏能力，他看过夏扁舟的文章之后就懂了夏穿杨为什么是这样的。生长于芝兰之室怎么会不自带芬芳。

　　养老院是一个让人静下来的地方，天气好的时候老人们都爱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张奶奶很喜欢辛砚，她看见辛砚就想到自己孙子，拉着辛砚问了个遍，知道他爸妈后不在身边更加怜爱他。
　　夏穿杨照例拿出二胡为为老人们演奏几曲。二胡琴弦是完整的，辛砚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时他被琴弓指着的时候在想什么？他能想象到现在自己的心境吗？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们都只是朋友。辛砚在心里告诉自己，强迫自己不再看夏穿杨，专心和张奶奶聊天。
　　不远处夏穿杨注意到这一微妙的变化，他抿着唇目光向下盯着铺满阳光的草地。

　　傍晚时分，夏穿杨和辛砚准备回去，夏穿杨破天荒地主动对辛砚说：“你要不要帮我背琴盒？”
　　“好啊。”辛砚欣然答应。
　　二胡看着小巧，加上琴盒实际还是有一些重量的。辛砚比夏穿杨骨架大一些，琴盒在他肩上更显小巧，倒像个摆拍单品。
　　他们正好路过一个反光的建筑，辛砚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人模人样的，他眉飞色舞地说：“你背是有气质，我背大概就是装——”辛砚及时把一个不太好听的词咽回去，然后紧张地看了眼夏穿杨。
　　夏穿杨果然有些怒意，一个从来不说脏话的人当然受不了最亲近的人说脏话。辛砚把手举到太阳穴旁边，很狗腿地表示不好意思。
　　辛砚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感觉自己有些窝窝囊囊的，但这种感觉并没有让他不适，反而他乐在其中，有些痒痒的。
　　“这个生日倒像是给我过的。”
　　“嗯？”
　　“张奶奶和我外婆有些像，她们这里都有一块斑。”辛砚指指自己的脸颊，“笑起来眯着眼睛，脸皱在一起。我感觉我看到了外婆，所以今天很开心。”
　　“那我下次来再带上你。”
　　“就等你这句话。”

　　夏穿杨的生日就这样过去了，白天到夜晚，居然就这一眨眼的功夫。
　　他们一起坐公交车，一起下车走回家，但辛砚家小区门口时辛砚没有停留，也没有把琴还给夏穿杨的意思，他跟夏穿杨说：“我送你回家。”
　　“好。”夏穿杨没有拒绝。
　　“我以为你会拒绝我呢。”夏穿杨不惊讶，辛砚反而惊讶了。
　　“寿星专属福利为什么不享受。”夏穿杨有点小傲娇的模样，转身往自己家走。
　　辛砚笑了一下也跟上去。

　　夏穿杨家楼下的路灯已经亮起，风卷着树叶。辛砚卸下琴盒给夏穿杨背，夏穿杨可以感受到余温。
　　“虽然今天说过一次，但不妨碍我再说一次——夏穿杨，生日快乐。”辛砚拿出口袋里的小盒子放到夏穿杨手中。
　　“你回家再拆。”
　　“好。”夏穿杨合拢手掌，握紧礼物盒。
　　“那……再见？”
　　“再见。”
　　辛砚走出几步后，扭头又走回去，夏穿杨还站在原地没动。夏穿杨看见辛砚眼里有种坚决，心跳不自觉加快。
　　“能不能抱一下？”辛砚说。
　　夏穿杨心跳又变平稳了。辛砚看见夏穿杨眼里有一丝名为失望的东西，他以为是错觉。
　　“好。”夏穿杨主动上前两步抱住辛砚。
　　夏穿杨没有施加任何力气，辛砚感觉自己像一支快要融化的雪糕。他缓缓抬手回应这个拥抱，像拥抱羽毛一样不敢用力。
　　这样就很好，他可以按捺自己的心，以朋友的身份给夏穿杨过生日。这个拥抱很简单，像朋友间的友情一样纯粹，辛砚催眠自己。
　　分开后辛砚立刻说了一句再见就跑走了。

　　童荔还没有回家，家里和走之前一样，静悄悄的，一片漆黑。
　　夏穿杨在餐桌前坐下打开台灯，拿出辛砚的礼物盒，认真拆开包装带和包装纸，盒子里面躺着一个小巧的白色的MP3。
　　MP3里只有一个音频，名字很长，叫“如果你觉得太安静，可以听这个”。夏穿杨戴上耳机点开。
　　没有预想的音乐和歌声，入耳的首先是风声，是每一个下夜自习回家的夜晚的风。然后出现树叶窸窣声，几滴雨打在树叶上，落在水坑里时一串琴音渐入，只有几个音，很简单很干净。随着雨越下越大，琴音也变得丰富，听声音像三月的那场雨。不过雨没有下很久，很快天晴了，夏穿杨听见了鸟儿啁啾和虫鸣，琴音变得欢快逐渐趋向平静。
　　很久以前夏穿杨说过自己家里很安静，辛砚就记下了。但夏穿杨又不喜欢喧闹嘈杂，辛砚就给他听自然的声音。
　　这些声音好像能组成许多画面，每一幅画面里都有他们两个人。
　　夏穿杨很喜欢这个礼物，从此孤独与他无关。

　　夏穿杨还没把MP3收起来童荔就回来了，比平时早一些。
　　童荔不知道怎么了有些憔悴，慢吞吞走进来目光碰见夏穿杨竟有些不自然。转眼看见他手上的MP3愣了一下，然后又转身回房间了。
　　“妈？你还好吗？”夏穿杨站起身一边把MP3收起来。
　　“啊，我没事。”童荔扯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累，我先去休息了。”
　　夏穿杨目送她回房间，有些担心，童荔自己说没事也就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