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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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穿杨小的时候是回爷爷奶奶家过年的，夏扁舟是本地人，老家在云里的一个镇上。童荔是远嫁过来的，每年就跟着丈夫回老家过年。
夏扁舟去世后的前两年，童荔依旧带夏穿杨回夏扁舟老家过年。只不过没有了夏扁舟，童荔无法处理亲戚间的关系。
他们一家三口常年住在城市里，云里方言童荔学不来，更不了解镇上的生活。所以夏穿杨大伯母、姑姑和婶婶用方言交谈甚欢时童荔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坐在一旁尴尬地笑。
与夏穿杨同辈的孩子都在一块长大，年纪大的不带夏穿杨玩，年纪小的还在上幼儿园。别人玩摔炮放烟花，夏穿杨在角落里和自己玩。
直到有一天，家里一个两岁的小孩跌跌撞撞走到夏穿杨面前，大声问他：“你是谁？”
夏穿杨也回答不上来，童荔赶紧跑过来揽着夏穿杨对小孩解释，她用的是刚学的拗口的云里方言，怎么听怎么别扭。最后还是婶婶过来带走孩子才算结束。
夏穿杨知道，他和妈妈已然是这个家族最显眼的外人。童荔也知道，第二年就没有再回老家过年了。
今年过年童荔的兴致很高，她在年前加班加点提前完成了工作，除夕拎着一大堆菜回家准备包饺子。
童荔和夏穿杨把餐桌收拾干净，以前餐桌上成堆的书籍和资料，正好重新整理一遍。今晚餐桌只用作吃饭，不许工作不许学习。
童荔下厨次数不多，这次她坚决不让夏穿杨插手，饺子馅料调了半天才勉强满意。一袋饺子皮，一碗香菇猪肉馅，一小碗水，这三样备齐就可以包饺子了。
以前童荔忙的时候，夏穿杨会自己包饺子吃，饺子易存放易煮熟，没有人做饭的时候饺子是最方便的食物。夏穿杨包饺子的手法最简单，两手合在一起一按就成了，童荔的手法就不如夏穿杨娴熟，学了好久饺子才像个样子。
餐桌正对着客厅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放春节团圆的公益广告，街坊邻居互相拜年声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将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小家填满。童荔和夏穿杨通过电视仿佛能感受到节日的红火热情。
不知道辛砚现在在哪，几分钟前夏穿杨给辛砚发了消息问他去哪过年，可是辛砚还没有回。
最后一个饺子包完了，童荔满意地数完饺子，然后端回厨房说：“我们两个人吃要下几个饺子啊？穿杨，你吃多少个？”
夏穿杨又看了眼手机，辛砚还是没回消息，他在干什么？
夏穿杨站起身，穿好外套，走去厨房，说：“妈。”
童荔见夏穿杨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放下手里的东西问他：“怎么了？”
“我想请一个同学来家里吃年夜饭。”
夏穿杨小跑到辛砚家院里时路灯已经全部点亮，好几栋楼的窗口乌黑一片，屋主都去别处过年了。
夏穿杨快到辛砚家楼下时听见小孩的笑声，他差点迎面撞上一个疯跑的小孩，那小孩穿着红色棉袄，胖胖的身体让他活像颗冰糖葫芦。
是小胖墩，不过小胖墩没认出夏穿杨，飞快道了歉就跑去别的楼，那边还有好几个孩子等着他。
辛砚家楼下只有一盏路灯，夏穿杨往上看也没有看见辛砚家亮灯。夏穿杨正打算再给辛砚打一个电话时发现角落里有一簇微光。
然后夏穿杨看见辛砚拿着一根点燃的烟花棒从樟树那边走出来。辛砚微微弯着腰专注地跟在一只小猫屁股后头，就像忠实的猫仆提着一盏花灯给猫照亮夜间的路。烟花的星点融化在夜中，降落在凡间，这一幕好像画在童话书的哪一页。
不过小猫丝毫不领情，下一秒就钻出上锁的侧门逃离院子。如果辛砚也是一只猫只怕也跟着小猫钻出去了。他心想：给它取名无情一点也不冤枉它，连个年都不愿意陪他过，这只臭猫。
辛砚手里的烟花还没有燃尽，他斜靠在冰凉的铁门上，火光照亮他的脸，他就这样盯着烟花一点一点熄灭。
烟花熄灭后，辛砚又拿出第二根，刚想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打火机，刚才那一根还是小胖给他点的。小胖说是和他一起玩烟花，结果现在人跑没影了。
辛砚正想去找小胖，抬头就看见了夏穿杨。
辛砚站直身体，摸了摸额头，还以为是天太黑自己眼花了。这个时间怎么会有人特意过来找他。
“辛砚。”夏穿杨唤他。
没有眼花。辛砚好像玩了一整天捉迷藏，和他一起玩的孩子都回家了，当他以为再也没有人会来找他时突然被捉住了。
“玩烟花吗？”辛砚向夏穿杨展示手里最后两支烟花棒。
“我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夏穿杨走过去拿走辛砚一支烟花。
“电话？”辛砚拿出手机一看，“手机没电了，出门匆忙忘充电了。”
“我之前发消息问你去哪过年，你没回我，我就找过来了。”夏穿杨与辛砚一起靠着墙，两支手指转着烟花棒，“没有火怎么玩？”
“我就在家过年啊，对我来说过不过年都一个样。”辛砚故作轻松，凝视着手里的烟花棒，“这个小胖，不知道去哪了，你等着我找他借火去。”
辛砚抬起腿就要走，夏穿杨拉住他的手，说：“你来我家过年吧。”
辛砚缓缓回过头，夏穿杨看着他说：“我今晚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跟我回家吃年夜饭好不好？”
“我……我去你家过年多不合适。”辛砚的脑袋已经无法控制嘴了，说出来的话都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我家就两个人。”
“那阿姨她……”
“我妈知道，她欢迎你。”
“真的？”辛砚突然有些腼腆。
“走了。”夏穿杨拉着辛砚走。
“等等，”两人走到巷子口，辛砚招来远处的小胖墩，“小胖，打火机。”
小胖嘴里塞着棒棒糖，拿着打火机跑过来，就为了给辛砚的烟花点个火，认出夏穿杨后一时不好意思打招呼，点着烟花转身跑走的时候才大叫：“两个哥哥，新年快乐！”
夏穿杨难以想象小胖墩前几个月还是让人头疼的小皮孩。
“听话吗？我揍出来的。”辛砚得意地说。
“……”
“快点拿你的烟花过来。”辛砚用他的烟花接近夏穿杨的烟花，一瞬黑夜里出现了两朵闪烁发光的花。
烟花棒燃烧时间很短，辛砚拿着它照照这照照那，一扫几分钟前沉静寡言的形象。而夏穿杨一手插着口袋，一手举着烟花，认真端详着。
辛砚的烟花先点着先熄灭，他就看着夏穿杨玩烟花。不，夏穿杨那不叫玩烟花，那叫赏烟花。就像看冬雪中的红梅，看夜空中的皎月，怀着忧思一般看着烟花。
“你这么玩没意思。”辛砚抓起夏穿杨握着烟花的手，对着空气写字，“你猜我写的是什么字。”
辛砚的手有些凉，覆在夏穿杨的手背上时夏穿杨皮肤的温度却升高了，导致他没有留心辛砚写了什么字。
辛砚怕游戏太简单，草草鬼画符了一下就松开手让夏穿杨猜：“什么字？”
“什么字？”夏穿杨愣愣重复辛砚的话。
“是年字啊，这都看不出来，你刚才在干嘛？”
“……”
夏穿杨应该先问问辛砚刚才在干嘛。
走去夏穿杨家的路上，每走近一尺辛砚就要问紧张一回，他问夏穿杨：“我两手空空去不太好吧，是不是要买点水果？”
“我妈不在意这些东西，现在也没有水果店给你买水果。”
“哎，你妈是怎么答应的，她还记得我？”
“记得，印象很深。”
“印象很深？完了，家长会那天我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你怎么突然这么不自信了？”
“谁见家长能百分百自信啊。”辛砚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同学家做客，完全没了平时的旷浪样。
“……”夏穿杨被噎了一下。
“你有没有在阿姨面前说我的好话？”
“没有。”
夏穿杨家住在六楼，是最高层。推开门，映入辛砚眼帘的只有一样东西——书。走进这样一间房子辛砚似乎可以闻见书香。
这个小房子里到处都是书架，所有缝隙被书籍填满了。书柜、矮柜甚至地上都堆着书。正对门的冰箱上贴满便利贴，玄关墙上挂着一幅文创日历，上面有秀气的字体标注。
坐在沙发上的童荔走过来，微笑：“来了。”
“阿姨好。”辛砚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反而没有第一次见面时大方了。
“吃饭了吗？”
“还没吃呢。”
“正好，我们一起吃，我现在去煮饺子。”然后不等辛砚回答童荔就进厨房了。
“我要不要去帮忙？”辛砚小声问夏穿杨。
“不用，你坐这就行。”夏穿杨带他坐餐桌旁边。
“你家餐桌好干净，一点油渍都没有。”
“因为它平时是书桌。”
“好……好独特。”
饺子没一会就煮好了，童荔还从厨房端了几盘菜出来，说：“刚才等你们的时候我又炒了几个菜，不是很丰盛，凑合吃。”
“谢谢阿姨，阿姨辛苦了。”辛砚没去过朋友家做客，反正知道嘴甜准没错。
“快吃吧。”
童荔坐下，吃了一口饺子，然后沉默。
辛砚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大口，尝到味道后停顿了一下，咀嚼的速度越来越慢，然后咽下不说话。
夏穿杨夹起一个饺子，小小咬一口，神色不变，直到咽下去后给出评价：“咸了。”
“不好意思啊，饺子馅没调好，我经验太少了，早知道就不抢穿杨的活了。”童荔做的饺子自己也吃不下。
“没有没有，我觉得挺好的。”辛砚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又吃了一个。
“吃菜，吃菜。”
结果菜也没比饺子好吃多少，辛砚好像尝到了吴念做的菜，某种意义上这顿年夜饭也有妈妈的味道。
吃完饭童荔回房间去了，辛砚和夏穿杨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辛砚靠着沙发背说：“夏穿杨，你竟然也会做饭？”他还记得童荔在饭桌上说的话。
“会一点，”夏穿杨想到辛砚也会做饭，“不及你。”
辛砚笑了，偏过头说：“这么谦虚，有机会让我尝尝吗？”
夏穿杨的视线一直在电视上，不回答他。
童荔拿着两个红包走出房间：“来，给你们的压岁钱。”
夏穿杨自然地接过去，说：“谢谢妈。”
辛砚可不好意思收：“阿姨，我不能收。”
“你拿着吧，你是穿杨的朋友，就像我的孩子一样。”童荔递到辛砚面前。
辛砚还想说什么，夏穿杨拿过那个红包塞在辛砚的怀里：“你就收着吧。”
童荔两个红包脱手后轻松一大截，莞尔一笑：“那我先去休息了，你们随意。”又回房间了。
“夏穿杨……”辛砚犯难了。
“我妈是真心想给你的，不然不会拿出来。”夏穿杨坐回沙发，“她不擅长说出来，你饶了她，收下吧。”
“啊？”
“她……有点社交恐惧症。”夏穿杨这样说更好让辛砚理解。
“哦……”
电视节目里面主持人和演员们都穿着喜庆的衣服，笑容洋溢在脸上，说着新年好。
“夏穿杨，忘了告诉你，我以后不去排挡店打工了。”
“你想好了？”
“嗯，现在我更想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那你的经济来源……”
“问我爸要，为了专心学习，我只能短暂向他低头了。”
“嗯。”
“你看。”辛砚指着电视，电视上主持人开始倒计时，“十二点是不是要到了？”
夏穿杨看了眼电视，又往窗外看去。然后拉辛砚站起来：“我们去外面。”
高层的阳台上可以很清楚地仰望漫无边际的夜空。其他楼层有人在倒数：“五，四，三，二，一。”
这一年的最后一秒就如舞台剧演员的裙摆，终于款款退场。新年的第一秒，无数烟花升上高空，此刻所有人正为这个初次登场的新人庆祝。
辛砚和夏穿杨望向天空，璀璨夺目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夜空中满是陌生的祝福，他们喊着：“新年快乐！”
辛砚和夏穿杨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烟花下的脸庞模糊而柔和，只见彼此眼里映着星海。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