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空一切》watertree

41、第 41 章

　　新的一年云里竟然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雪，只是一层薄薄的碎冰，落在地上就化了。
　　但同学们还是很高兴，争着伸手去接冰渣。三教中间的空地就像一个游乐场，一楼的人撑着伞就跑去接雪，最后只能接到一捧雪水。
　　这场雪带给他们难得的放松时间，年一跨过去期末考就紧随而至了。

　　辛砚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即使现在考入0班的希望十分渺茫。
　　进入0班平均每次考试最少排在全年级前30名，虽然辛砚二段排名进步很大，但是还未进入前30名。除非期末考试和分班考试他能一骑绝尘，所以他只能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用尽全力，寒假也不得休息了。
　　这一学期的最后两星期辛砚的生活很规律，在学校的每一分钟规划得井井有条，背书写试卷订正错题塞满每一天，剩下的时间缝隙辛砚就用来翻看杂志，杂志还是上次刘老师送给他的。
　　每天晚上辛砚就和夏穿杨一起回家，有时是辛砚等夏穿杨，有时是夏穿杨等辛砚，就站在罚站的门口，雷打不动。
　　和夏穿杨一起回家是辛砚最放松的时候，聊聊知识点，说说考试，或者不说话都好。这个时候他们好像和其他结伴一起回家的同学一样，烦心事只有考试和作业，其余什么都不用管。

　　期末考结束的那一天，三教楼有种高考结束的感觉，第二天的试卷讲评没人放在心上，他们期待的是寒假，是团团圆圆的年。
　　两天后成绩出来了，辛砚的年级排名43名，进步5名。夏穿杨15名，较上次排名不变。
　　20班平均分平行班第一，数学成绩平行班第一，并且拉大与第二名的差距。全班进入全年级前一百的人数增加一人，洪炜高兴坏了，20班保住了位子，洪炜也不用提着心了。
　　于20班全体同学而言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辛砚心情不悲不喜，这个成绩并不意外，上一次考试他已经全力以赴了，短短一个多月再想有质的提高很难。
　　辛砚知道进0班是没希望了，但进1班是完全没问题的。只不过他答应夏穿杨进0班就一定是0班，进1班不算兑现承诺。
　　放假回家的路上，夏穿杨多半能猜出辛砚的心思，见他如此固执便安慰他：“1班也好，和我在同一层楼。”
　　“在一层楼算什么本事，我要的是在一个班。”辛砚立下鸿鹄之志，“我寒假不睡觉了，开学考个第一。”
　　夏穿杨放弃安慰了，随他去。

　　过年了到处张灯结彩，楼上楼下对面邻居家门口都贴着喜庆的春联。张叔的排挡店也不例外，门楣上贴着大大的一张“财源广进”。
　　这天是张叔排挡店新年前最后一次开张了，明天张叔一家人就要回老家，和亲戚们团聚。
　　张叔心善，发完工资以后，还特地给辛砚压岁钱。辛砚已经受到张叔太多照顾，怎么说也不肯收。
　　“我还给你当过爸，这钱怎么收不得？”张叔脾气也拧。
　　“你已经待我够好了。”
　　“不收下明年就别来我店里了。”
　　“……”辛砚只好听话。
　　这会店里人少，厨师前两天就提前请假回老家了。张叔突然想起辛砚的家庭情况，问他：“小砚啊，你去哪儿过年呐？”
　　“我？”辛砚搬箱子的手顿住，“我就在家过年。”
　　“不回老家啊？”张叔还不完全知道辛砚的家事。
　　“今年……就不回了。”辛砚把箱子里的东西搬到货架上，做出专心工作的样子。
　　张叔就不再问了，嘴里喃喃一句：“还是多回老家看看好。”
　　老家……现在的桐安大概是一片废墟了。

　　除夕那天辛砚躺在床上，老旧的楼房隔音很差，他能听见楼上邻居一家人下楼回老家的声音。楼上还有一家住着老两口，临近傍晚那户人家热闹非凡，儿孙都回来过年了。
　　辛砚本想看书的，他还没忘开学前的分班考试。但坐在桌前看了半天书没看进脑子里，最后直接拿书盖着脸往床上躺。
　　冬季的夜晚来得早，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单元楼下的路灯就亮了。
　　楼上是小孩子蹦蹦跳跳的声音，辛砚拿下脸上的书，打开手机，微信消息显示“99+”。
　　辛砚的心稍微暖和一些了，好像这些消息证明他不是一个人过年。
　　不过消息全部来自20班班级群，有人晒年夜饭，有人说吉祥话，最多的还是刷屏要洪炜发红包。
　　辛砚随意看了一眼就按返回，回到微信主界面，其他联系人后面一个红点也没有。

　　辛砚举着手机时突然有一个视频通话申请，是大柯，辛砚按下接听键并往阳台走。
　　“辛砚辛砚，猜猜我们在哪！”大柯把手机举得高高的，好让身后的浪哥入镜。
　　他们两人穿的衣服不厚，一人手里还拿着一个椰子，辛砚隐约能看见华丽的灯光，听见歌舞表演的声音。
　　大柯根本没想让辛砚回答，紧接着他就自己揭晓答案：“我们在海南，这里可没有冬天。”
　　阳台外边比屋里更暗，看起来就不会那么冷清了。辛砚走到樟树旁，看着院外偶尔驶过车的马路说：“那边人多吗？”
　　“多，特别多，超级热闹！”背景音乐太大，大柯扯着嗓子说。
　　“那就好。”辛砚扯着嗓子回。
　　下一秒浪哥接过电话，他凝视一会辛砚的背景，问他：“你现在在哪？”
　　“在我家阳台。”辛砚的手拿着手机转了一圈。
　　“后悔了没有？”
　　“没有。”辛砚没有丝毫犹豫。
　　“不开玩笑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辛砚。”大柯凑到屏幕前对辛砚喊，“你快把你家的破地址发我，我买点东西给你寄过去。”
　　“好啊，我马上发你。没有十斤重我不收。”
　　“辛砚你是狗吧。”

　　挂电话后辛砚在阳台上站了一会，看着对面楼里的灯火出神。然后辛砚拨打了一个以前一直拒接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终于接通。
　　“喂？辛砚？”辛刚很意外。
　　“以后你记得每个月给我生活费。”
　　“你今天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说这个？”辛刚盛怒 ，他就不应该对这个儿子有什么期待，他蔑笑，“你不是说自己能挣钱，不需要你老子我帮你吗？”
　　“你要是不给就等我告你吧。”辛砚不想跟他解释。
　　“行，你终于尝到生活的苦了，我一定给你大把大把的钱，好让你知道自己当初做了多愚蠢的选择。一个人吃苦是不是特牛逼、特潇洒？你就跟你妈一样……”
　　这时背景突然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公，谁啊？”
　　“我那个叛逆的儿子。”
　　女人的声音放大许多，故意让电话那头的辛砚听见：“我肚子里的就不是你儿子吗？”
　　“这怎么能比——”
　　辛砚果断挂上电话。
　　辛刚是一个迂腐守旧的人，如果辛砚不是男生，辛刚绝对不会争夺抚养权，他也绝对不会在外婆去世后强行带走辛砚。现在辛刚有了新的孩子，辛砚彻底多余了。

　　20班班群还在不停地往上刷着，有人晒了一张红烧狮子头的图片，说这是她妈妈做的。其他人纷纷发出馋哭了的表情。
　　以前辛砚家是吴念做饭的，吴念没有继承到外婆的做菜手艺，常常出现酱油倒多了盐放少了的情况。就为这么一件小事辛刚经常指着吴念骂，而吴念不懂反抗，只会默默流泪。
　　辛砚小的时候不知道吴念为什么突然就哭了，他给吴念递纸，吴念只让他快些去写作业睡觉。等辛砚明白的时候，吴念的心已经飘离这个家了。
　　辛砚对吴念有一点埋怨，埋怨她为什么果决地抛下自己，甚至没有争夺抚养权。又有一点愧疚，愧疚自己懂事太晚没能保护好她。
　　辛砚找了好久才找到了吴念的电话，做好心理准备后才敢拨过去。
　　电话响了很多声后才被接通，背景音嘈杂，吴念欢快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褪去：“喂？”
　　“……”辛砚忽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砚？”吴念又确认了一眼来电显示，刚才欢快的声音不见踪影。
　　“妈妈，你跟谁打电话啊？哎呀，快带我们去放烟花！放烟花！”有两个孩子又吵又闹。
　　“小砚，你有什么事？”吴念一边还哄着孩子。
　　“哦，没什么，新年快乐。”辛砚本来想说“妈，新年快乐”，只是话到嘴边改口了。
　　“你也一样，新年快乐。”吴念的话温柔许多。
　　“再见。”辛砚没等她回答就挂断电话。
　　何苦在今年的最后一天找不痛快呢？
　　辛砚，你好贱啊。

　　辛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手机越刷越没意思，他的表情越看越冷漠。
　　楼下突然一声尖叫，吓得辛砚手机差点没拿住。
　　尖叫的人是小胖，小胖抬头指着辛砚说：“大哥，你在扮鬼吗？吓死我了！”
　　“哈？”
　　“你手机的光照到你的臭脸上，吓死人。”
　　辛砚才反应过来，除夕夜每家每户都是人的，突然瞧见黑黢黢的阳台上出现一张幽光照亮的人脸，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哈哈哈哈吓的就是你。”辛砚关掉手机。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玩不玩烟花？”小胖开心地炫耀手里一大捧烟花。
　　别看小胖平时调皮，关键时候竟让辛砚那么喜欢他。辛砚甚至忘记自己还没吃饭，对小胖说：“你等我下来啊。”
　　辛砚穿上连帽外套，只带了钥匙和手机，冲出门前又想起什么事。他拿出纸箱里面外婆的照片，对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外婆说：“新年快乐，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