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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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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辛砚和夏穿杨说着话,虽然大多数都是辛砚在说,夏穿杨偶尔应几句。
放学回家的路程好像突然变得很短,下一个路口他们就要分别,辛砚去排挡店,夏穿杨回家。
等红灯的时候夏穿杨说:“你打算在排挡店工作到什么时候?”
辛砚挠挠头发:“这个我还没考虑。”
“以后学业繁重,你又要打工,二者很难兼顾了。”
“嗯,我回去会考虑的。”
夏穿杨不像其他男生大大咧咧五大三粗的,也许是与成长经历有关,他待人接物方方面面细致入微。谁说敏感的人就一定脆弱,夏穿杨是敏感又坚韧。
辛砚和夏穿杨相处很舒服自在,就算没有话题,就这么走着感受晚风也好。
两人正准备道别,就在这时不远处街边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像是没人制止,声音越来越大,在这静悄悄的夜里十分突兀。
辛砚和夏穿杨对视一眼往那边走。
街边两个男人正一左一右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的胳膊。女人像是喝醉了,站也站不稳,口齿不清地囔囔::“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想带我去哪?我要报警!”
沿街的店铺大多关门了,有少数人路过,回头看了几眼就走开了,有的人干脆站在街边看。
那两个男人都快架不动她,好言好语哄着:“你喝醉了,大街上呢,我们先回去。”
“我不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图谋不轨,我不跟你们走!”女人一屁股往地上坐,两个男人的力气太大,拽住她的衣袖导致她整件上衣往上滑,内衣就快露出来了。
其中一个男人看了眼围观路人不耐烦了,拎着女人的一只手往上提,一边骂她:“你他妈走不走,信不信老子打你!”
他扬起手就要往女人脸上扇,巴掌还没落下就被人拦住了。
辛砚抓住他的手臂,他被迫放开手,冲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高中生骂:“你他妈谁啊?”
夏穿杨不清楚实情,不好分辨,他站几步之外悄悄拨打了报警电话才走过去。
辛砚看了眼地上哭泣的女人,问那俩男人:“你们在干什么?”
刚刚要打人的暴力男脾气火爆:“关你屁事啊。”
另一个男人也松了手解释:“我们是她的朋友,今天一起出来喝酒,她喝多了就会说胡话,正准备送她回去。”
那个女生听见了止住哭声说:“屁!你们是要带我去酒店。”
暴力男更怒了:“我抽死你丫的!行,不管你了,你就死在这吧,我们走!”
夏穿杨拦住他们,冷静地说:“等一下,等警察来了再走。”
“我操,你们他妈还报警,有病吧你们,放学不好好回家多管什么闲事!”
辛砚一只手挡在夏穿杨面前,让夏穿杨后退一些,然后对那男人说:“我管的就是你们这桩闲事。”
“妈的。”那男人对着辛砚的脸就是一拳。
辛砚避开了,但男人衣袖子上的装饰刮到了辛砚的脸,脸上霎时出现了一道血痕。
“辛砚!”夏穿杨看见辛砚的伤口皱起眉。
暴力事件发生人群终于有了惊呼声,另一个男人还存有理智,拦住暴力男:“别动手啊。”
这时警察终于来了,暴力男不敢再动手。警察简单问了下情况,然后把他们五个人都带回去了。
女人还没清醒过来,警察就把她放警局里等她醒酒。那两个男人只对警察说他们是朋友,没想对她做什么。
警察去查了监控,他们三人和其他一大伙人进酒吧,最后三三两两结伴出来的,监控里只看见他们扶着醉酒女,也不知道要去哪。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认识的,但女人不醒来这事就说不清楚。
夏穿杨和辛砚就坐在长椅上等,一个警察给他们两人倒一杯热水,他看见辛砚的脸时愣了一下说:“怎么感觉见过你啊,你以前是不是来过?”
夏穿杨转头看辛砚,辛砚和他对视一眼,眼珠子转一圈赶紧回忆了一下,说:“暑假来过,有个人砸场子,我拦的。”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年纪轻轻很勇敢嘛。”警察同志拍了拍辛砚的肩膀,“但也要注意安全哦,你还是个学生,别让家长担心。”
在警察面前辛砚尽量表现得乖巧懂事,他笑出八颗牙齿:“谢谢警察叔叔关心。”
“你叔叔我才二十四……”
夏穿杨捂着热乎的水杯笑了。
那女人来到警局后醒酒速度很快,夏穿杨看了一眼时间,快下夜自习了。
不过事情不像辛砚想的一样,那女人竟然很愤怒,对着警察说:“我们确实是朋友,这么点事怎么还闹到警察局来了。”
那俩男人说是两个学生报的警,女人就对着辛砚发脾气:“你多管什么闲事啊!有病吧,浪费时间。”
夏穿杨张口想替辛砚说些什么,辛砚拉住他的手臂轻声说:“算了。”
警察好心相劝:“没事就行,你吼他们做什么,人家好心帮你。”
“帮什么帮啊,烦死了!”女人骂着,最后他们三人气冲冲地离开了。
警察又安慰辛砚,送他们到门口:“你们别多想,这种事我们也见过。总之没事就好,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家吧。”
一出门才发现下雨了,雨不大就是天看着阴郁,就如他们的心情。碰上这样的事,任谁也开心不起来。
辛砚没有伞,夏穿杨带了伞,两人撑一把,权衡之后夏穿杨说:“我送你回家吧,你家更近。”
“嗯。”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不大的雨伞上,雨声好像钻进了伞下人的耳朵里,在这寂静之夜无比清晰。
“夏穿杨。”
“嗯?”
“我们没有做错,下一次发生这种事我还会这样做。”
“嗯。”
“如果那两个人真要做什么,我们今天就救了一个人。”
“嗯。”
“你别嗯了,你也说句话。”
“你刚才自我安慰得挺好的。”
“切。”
“辛砚,做你认为对的事就好。如果你因为他们以后就不再对陌生人出手相救,那就不是你了。”
辛砚终于笑了,他用撑伞的手臂撞了一下夏穿杨:“懂我。”伞上的雨点飞舞起来。
“好好走路。”夏穿杨无奈地拂去袖子上的雨珠。
“夏穿杨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一种气味和一种声音。一个是烟味,一个是女人的哭声。”
夏穿杨等辛砚继续说。
“我小的时候,我爸经常不在家,只有我妈一个人带我,就是现在说的丧偶式教育。以前我家很拮据,我妈为了照顾家庭而辞职,我爸做生意一直亏钱,家里有时都揭不开锅。我爸很少回来,一回来就把外面受的气撒在我妈身上。”
“我记得很清楚,小小的房子里都是廉价的二手烟味,烟雾浓到几乎看不清人,可是抽烟的人一点也不会因为别人而节制。然后是抽泣声,我妈发出的声音,她等不到丈夫回家哭,被丈夫责骂哭,一个人静静坐着她也哭,她不会因为我停止哭泣。”
“烟味让我无法呼吸,家里的每一条缝都被烟味堵得死死的。午夜的抽泣声比任何恐怖片还要骇人,声音不大却可以穿透耳膜。那时我好像一条没有鳃的鱼,慢慢溺死在鱼缸里。”
夏穿杨握住那只撑着伞、有些颤抖的手。
“后来,我妈跟一个叔叔走得很近,也好,起码她不哭了。再后来我爸知道了,大闹了一场,最后他们终于离婚了。讽刺的是,他们两个一分开,我爸的事业蒸蒸日上,他现在还后悔当初没早点离,我妈现在的生活也很美满。我常常想,既然他们分开有这么多好处,为什么要折磨我这么多年。”
“我爸离婚后也不着家,家里就我一个人。还好外婆把我从鱼缸里捞出来了,不然我肯定成了一个没人管的恶魔。”辛砚指着自己笑了一下。
“辛砚。”夏穿杨许久没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嗯?”
“你很好。”
很久以前夏扁舟是这么夸夏穿杨的,夏扁舟要求很高,这句夸奖夏穿杨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得到,那时夏穿杨不知道自己已经够幸运了。
辛砚不是恶魔,他一直是他自己。他是就算走在无尽长夜中也会抬头看一眼月亮的孩子。
夜色漆黑,但夏穿杨看着辛砚的眼睛总好像看见了月光,他说:“你很好,不因为其他任何事,只因为你是你。”
辛砚张张嘴却吐不出字来,耳畔是雨声,魂魄逐渐归位。他欲盖弥彰地提高音量:“突然这么煽情干嘛,罚你淋雨。”
辛砚说着话把雨伞往后打,两人瞬时暴露在雨中。不过也只有一秒,辛砚又把伞扶正。
雨不大,两人衣服和头发上只微微沾了一点雨水。
辛砚看见夏穿杨被淋湿的头发大笑出来,他没见过这样的夏穿杨,正经又滑稽的样子太好笑了。
夏穿杨看着辛砚笑竟也跟着一起笑,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成傻子了。
再短的路也有尽头,辛砚快走到家楼下时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他把伞往夏穿杨手里一塞说“你先拿着”就跑过去了。
雨点和地上的积水溅了辛砚一身,他却浑然不顾。
夏穿杨有些担忧,撑着伞快步跟上辛砚。
楼外的角落里有只小猫卡住了腿,它无法动弹,就这么孤零零地伏在雨中。
“又是这只猫。”
辛砚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扒开小猫身上的砖瓦。夏穿杨弯腰给辛砚和小猫打伞,自己大半身体淋在雨中。
“上次小胖跟我说院子里有小猫,小胖打算带它回家,结果它宁死不从就爱当野猫,然后小胖给它取名叫无情。”
小猫被辛砚救出来,它没有大碍,也许是腿麻了,还走不了路。
“我们还给它搭了个房子,平时这院子里的小孩就拿点吃的给它,猫日子过得也挺潇洒。”
辛砚双手捧着猫,走到樟树下,那里有一个用木板搭成的简易猫窝。辛砚把猫放进去,再给猫窝盖一些树叶,小猫一点雨也淋不到了。
“我住在桐安的时候,楼上邻居也有一只这样的小猫。它平时安分,但惹恼它了会咬人,外婆说它像我。”辛砚抚摸着那只猫。
“我仔细一想,无情不愿意跟人回去,因为猫和人一样,它也是自由的。”
居民楼下的路灯隐约照到辛砚的脸,他的脸上还有今晚刮出的伤口。辛砚好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他的眼里只有温柔。
灯光分明这么暗,为什么他的眼睛却是亮的。
夏穿杨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也蹲下身。
雨伞稳稳遮住二人一猫。
无所谓了。你属于哪里,你选择什么,你我是否为同类,都无所谓。
你是辛砚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