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请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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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启棠忍不住以扇遮面，这伎俩太过于明显，其心可谓路人皆知。
等那手帕落在了邬景年的青色祥纹靴旁时，元茗登时就后悔了，这是她在话本子上看到过的情节，情急之下就使出来了。
此时恨不得有条地缝让她钻进去才好。
玉面羞臊，元茗埋头不愿看邬景年的反应。好印象还没留下，坏印象倒是有了一个。
“邬大人好福气啊。”不远处传来偏阴柔的笑声：“若是将我这一园子的梅花都换成桃花，岂不应景？”
“太子殿下。”三人皆行礼。
来人是元茗在婚前只见过一面的太子祁明远，但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再算上大婚那日，也只见过两面。
她不禁暗中打量起那人，祁明远声线偏阴沉，其人高大却瘦弱，细长的眉眼上扬，尤其是那眉，不似寻常男子的粗重，反而如女子般精细，确是男生女相。且唇角始终保持上扬，看似和善，实则心机深沉。
男生女相主富贵，元茗自然而然想到了这句话。父亲怀疑自己暴毙是太子所为，元茗心里对祁明远存了提防。
斑斑红梅掩映下，邬景年茕茕孑立，淡淡道：“殿下说笑了。”
身旁的随侍适时地捡起地上掉落的手帕，双手仔细地托着还给了元茗身后的丫鬟桃红。这种事随侍阿瑾见多了，这一年到头来他都不知捡了多少手帕子了。
元茗连忙朝着邬景年行谢礼，祁明远见邬景年无意，转而说道：“既然邬大人还有要事，本宫就不多留了，沈二公子倒可以留下来尝尝折仙居新酿的梅花酒。”
自始至终，祁明远都未再将目光落在元茗身上。江山和美人，自然是江山重要，有了江山还会缺美人吗。
沈启棠瞧了邬景年一眼，吊儿郎当地摆摆手：“邬大人方才说找我有事商量，我就不叨扰太子殿下了。”
元茗眼睁睁的看着邬景年离开，却束手无策。
马车里，邬景年端坐在一侧闭目养神，沈启棠晃悠着手上的扇子，摇头不解：“之前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倾慕于我？偏这一个，仿若瞎了眼，却看上了咱们的首辅大人。”
“我家大人也很受姑娘喜欢的。”马车外随侍的阿瑾不服气的说道。
沈启棠乐了，倾身用扇尖挑开锦帘道：“那是在没见到我之前，你家大人就是块木头。两相比较之下，好姑娘还是更乐意跟本公子交谈的。”
阿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今个这位姑娘怎么没把手帕落到二公子的跟前，偏是落在我家大人的脚边？”
沈启棠被阿瑾阴阳怪气的一句话怼了回来，气极道：“她许是眼神不好使！”
邬景年真想把聒噪的沈启棠一脚踹出马车，奈何自身修养不允许他这么做。只是凤眸微眯，冷声道：“闭嘴。”
沈启棠赶紧噤声，他还有事要央求邬景年，现下可不能惹到这祖宗：“咳，说正事啊，我父亲寻我向你打听，大皇子这次是不是真的要玩完？”
他也不确定邬景年手上到底有没有大皇子行刺的证据，不过这并不重要，证据这种东西真伪难辨。权且在于邬景年会不会把证据拿出来，以及圣上会不会真的相信。
“太子给沈国公去信了？”邬景年猜测。
沈启棠讶然，这都被他给猜出来了，随即点点头：“我父亲本不欲掺和进来，只是太子那边催得紧。”
邬景年默然，转动着紧贴指腹的玉扳指。
祁明远是太子，但太子中途被废的情况前朝也是屡见不鲜，最终哪位皇子会登上帝位还未可知，良久之后他吩咐车夫掉头去宫里。
“你要作甚？”沈启棠不解。
“请罪。”
御书房，邬景年去求见的时候正巧董贵妃在里面侍候，屋里烧着上好的银碳，董贵妃身上穿得轻薄，她将最后一颗葡萄喂给淳化帝之后，才娇笑着起身：“既然邬大人有事觐见，那臣妾就退下了。”
淳化帝理了理身前褶皱的龙袍，示意董贵妃先退下。
董贵妃让宫女拿上果盘，转身时媚眼如丝的看了眼邬景年，方才施施然的离开。
等到御书房重新恢复平静，邬景年撩袍行礼跪拜：“陛下，微臣来请罪。”
座上的淳化帝不怒自威：“景年何罪之有？”
“臣先前受邀去太子府赏梅，府内下人匆忙来报，臣日前抓捕的两名证人皆被人所救，本打算今日宴毕将人移交到刑部，却没想突发此事，故臣特来请罪，目前二人不知所踪，臣办事不周，已同大理寺遣人追捕，望陛下降罪！”
言毕，邬景年恭敬地叩拜，等待淳化帝降罪。
不知过了多久，淳化帝才道：“那两名证人可说了什么？”
邬景年闻言直起脊背：“那二人是一对夫妇，太子在光禄巷遇刺，他们躲在屋内时听到领头刺客说是奉皇子行事，不知真假。”
“荒谬！”淳化帝一掌拍在红木桌上：“刺客何故要说是奉谁人之命行事？若非是蠢那就是故意为之。”
“陛下息怒，是臣办事不利，臣还有事要禀。”
淳化帝明显已经动怒：“说！”
“臣恳请陛下可以同意推农令的施行。”邬景年俯首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
淳化帝愣了一下，突而龙目微瞪斥道：“邬景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朕既可以提拔你做这首辅之位，自然也可以废了你！甚至杀了你！”
“陛下……”
“休要多言，还不滚去外面跪着！”
御书房里，待淳化帝情绪平复下来，才开始细想此事。时隔多年，邬景年为何在这个节骨眼突然提起此事，莫不是太子向他承诺了什么？
这些年来，太子拉拢朝臣这件事他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下看来，他的手伸得是太长了，都伸到自己的父皇跟前了。
“来人。”淳化帝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疲倦。
随侍多年的李公公闻声躬身走进：“陛下……”
外头寒风刺骨，邬景年静静地跪在冰冷的青砖之上。
李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从御书房内出来，经过邬景年时凑过去轻声道：“陛下还在气头上，首辅大人许是还要再跪上些时间，等圣上消完气也就自然没事了。”
邬景年淡笑道：“多谢公公关怀。”
李公公颔首，领着一众小太监奉旨去传圣上口谕。
待万籁俱寂，邬景年一直跪到了亥时，才重新被传召。
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等稳住了身形，才慢慢踱步至殿内。
殿内灯火通明，他缓步走到那明黄衣袍的不远处，邬景年行礼之后再次跪下：“罪臣觐见。”
“可知错？”淳化帝的语调平缓，想是消了气。
“罪臣思虑良久，已经知错，日后再也不会提那事，还望陛下恕罪。”总有一个人要服软，但那人一定不会是皇帝。
淳化帝对于邬景年的回答很是满意：“朕知道你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但你说的改革令并不适用于大虞朝，你还年轻，难免会犯错，会走弯路。”
“陛下说得是，微臣谨记在心。”
“不过。”淳化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朕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为了让你真的死心。朕特将汴京城外西南处的平陇郡交予你一年，这一年内，你可以在平陇郡施行你的推农令，最后失败了你也好安心。”
“陛下，那若是成功了呢？”
淳化帝就没觉得会成功，糊弄道：“如若平陇郡各方面确有质的发展，朕就考虑在全城施行。”
“陛下圣明，微臣铭记教诲，必要报陛下而忠大虞，定不负陛下所托。”邬景年接连叩拜三下，言辞举止无不充满着对皇帝的敬意。
“爱卿快快平身，朕能得景年才是幸事……”
夜色朦胧，皇宫里一片漆黑，御书房里的灯火却亮了彻夜。
翌日清晨，马车旁等了一晚上的阿瑾终于见到自家公子，顿时泪流不止：“公…公子啊，你可终于出来了。”他都没敢往府里报信，万一是虚惊一场，惹了老夫人白白忧心可是大罪过。
“无事，且回府。”
阿瑾止住眼泪，看着自家公子一步步地走向马车，赶紧过去搀扶，心下猜测定是在宫内受了罚。不然以往都是健步如飞，这会儿怎么缓慢踱步。
元稹回府时就铁青着一张脸，这会儿全府上下都知道老爷今日心情不好，也无人敢前去打扰。
元茗简单收拾了一下，让桃红带着还热乎的糖蒸酥酪和梅花香饼去往元稹的书房。
书房门紧闭，她上前轻扣房门道：“父亲，该用饭了，女儿带了新鲜的糕点。”
房内无人应。
元茗继续说道：“茗儿知道父亲现下没胃口，但多少要吃点，咱们这一大家子可都指望着父亲。”
她又在门口等了片刻，房内终于传来声响：“进来吧。”
元茗从桃红手里接过食盒，推门进去。书房里一片凌乱，元稹颓废地坐在书案后。元茗将食盒放在桌上，简单收拾了一下才从食盒里取出糕点：“父亲快来尝尝，仔细着一会儿凉了。”
元稹不欲去吃：“先放那吧。”
“父亲，可是太子出事了？”元茗轻声问道，在元稹惊疑的目光中，她解释道：“父亲是太子的座下宾这是全府都知道的事，今日父亲此状，茗儿这才猜测想必是太子殿下遇到了什么麻烦。”
元稹叹了口气：“太子被陛下软.禁了，却放了大皇子。”
“父亲可知何故？”元茗心下喜悦，追问道。
元稹按了按眉角：“听宫里的消息，陛下口谕传出之前见的人是首辅大人，还一并处罚他。”
真是的，他在这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说这些干嘛，元稹只觉得自己话说多了：“茗儿无事就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请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