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世家》温柔小意

13、西明寺深开北廊

　　吴氏以为楚王乃是难得的好姻缘，急催官妆打点首饰衣裳，又亲开了自己的妆奁，命人送到烟楼去。她手里的好东西何止山海，虽然现打新的来不及了，但见客的大首饰总不脱那几样形制，倒也预备齐全。至四月十五，因官妆生母魏氏的冥诞到了，吴氏便吩咐家里仔细照顾金轮，亲带了官妆往福严院去上香。

　　若按官妆的心意，这几日合仔细斋沐一番，虔心替母亲往长明灯里添些香油才是。但吴氏再四劝她，只当让亡母在地底下见一见未来的女婿罢了，因此不曾推迟。

　　至福严院，家人先下马，吴氏与官妆方戴面纱下来。官妆服侍祖母进宝殿里叩了首，各为魏氏与老姚公祈福，待祈福毕，正欲进后堂求一个签，外头却闻驱赶信众之声。

　　官妆因向祖母道：“想是太妃要到了，天家礼法何等严苛，必是要清道的。”

　　吴氏不由悔道：“早知道太妃性情端严，咱们下车时总该设些步障、地衣，倒比只戴面纱出来强些——王府说不得早在这边设下侍人，专看你的行止了。”

　　官妆倒不以为意：“咱们虽也有几分家私，到底身份上差些。谷雨赏花时，周少卿的家眷也不曾用步障，咱们何必逾矩？倒叫人笑话。况且上月冯内侍夫人提点了，宅家忧心河南、河东、河北三道灾民，已传旨减膳。咱们此时若再以锦帛为蔽，未免点人眼睛呢。”

　　吴氏这方暂捺下心思，只专心翘首待楚王太妃来。

　　过了两刻，门外进来四个执礼器的内监，皆穿王府服色。少待后，又进来四个执日常用具的侍女，亦是衣裳鲜洁，手中金银器皆錾着“楚”字样。姚家祖孙二人便知楚王太妃要到了，因俱上前拜道：“不知太妃来此，臣妇臣女万死。”

　　门外响起一对年轻女声：“免。”

　　两人这方起身，见应声的是两个高鬟女子，服绿佩印，显见是王府女官，手里持一双蓝孔雀毛织的宫扇。次后方是楚王太妃扶着一个年轻贵女进来，官妆不料今日还有外人来，心下一愣。

　　太妃身后方是中人淮阳侯夫人，吴氏心内亦有疑惑，只作不知，向她笑着行了一礼：“不想夫人今日亦在此处。”官妆随礼。

　　人是她亲口邀过来的，如今却有变故，淮阳侯夫人面上颇有些过不去，然在此时亦无可推辞，只得委婉解释道：“今日原巧得很，我与阿姊相约来上香，说要请方丈在国寺后腾几间向阳的空房出来歇一歇脚，倒遇见了广陵郡公家的一娘在此赏花。”

　　官妆心下了然，一般是家里的一娘，这位严娘子与她可不能同日而语。广陵郡公原是先朝老臣，又屡立功勋，封妻荫子是不消说了，连女儿也屡被传进宫去陪伴太后、皇后。严家之圣心可见一斑了，也难怪楚王太妃另眼相待。

　　姚氏位在卑，官妆因先向严一娘施礼问安。严娘子倒甚和气，还了一礼，柔声道：“多闻娘子令名，只恨无缘得见，今日幸何如之。”

　　官妆亦正色道：“严氏家法严整，都中共知者也，妾亦常憾缘悭一面。”

　　严一娘是公府出身，原属闺房之秀，谈吐、进退俱佳，然而与官妆作比，却稍嫌失色了。楚国太妃心内便先点了一点头。

　　太妃来此原是因前日作了一个灵梦，欲在国寺祭一祭先楚王，为儿子选一侧室只是顺带，因与淮阳侯夫人先仔细进了香，又转到后房去求签。

　　解签的自然是方丈亲来：“太妃欲选哪一套？”

　　太妃想了一想，缓声道：“今日原是替我儿为先王祭，地藏王菩萨讲求敬顺父母，就用地藏王菩萨灵签罢了，再向归人问一问我儿的姻缘。”

　　方丈忙吩咐下去，不片刻，两个小沙弥便小跑着捧过来一套北海观音明善堂地藏王菩萨灵签。方丈亲奉杯筊上前，太妃便合手默念默想，一时睁了眼，拿起那杯来掷，可可的正是三个圣杯连着。

　　王府女官含笑道：“太妃今日所求诸事皆顺。”

　　太妃亦微笑一笑，因说自己的签是四十二，请方丈来解。

　　方丈笑道：“太妃大喜了，诗曰：‘黄金散尽复还来。’这是否极泰来，得遇贵人的吉兆，最利东山再起，贵遇金、水之人。”

　　签是好签，人人皆向太妃道贺，唯吴氏心下一凉。今日问婚姻事，“否”乃是应了楚王元妃妙龄早逝，那“泰”呢？官妆的四柱八字她是知道的，并不多金多水。

　　但官妆依稀记得广陵郡公的长子去年得胜归来打马游街，人说这位少将军单名一个“波”字，宅家援汉朝马、陈两位伏波将军之典，极赞他是“本朝之援、登”。既如此，想严娘子大名亦当从水。她心内想着，悄悄地在人后拉了一拉吴氏的袖子，提醒她勿要失仪。

　　太妃的目光在签文上轻轻滑过，不露丝毫声色，只命女官放赏，方丈等人因知机退下。太妃这方又向吴氏道：“今日天气晴好，何不同游？”

　　来了！吴氏眼睛一亮：“谨从太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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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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