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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交代 ...


  •   礼既已成,上官透凝望着眼前的妻子,轻唤了一声:“棠儿...”

      重雪芝正满心含羞,闻声只垂头小声回道:“...夫君。”上官透微微一笑,伸手挽住妻子的手臂,行到上官行舟身前,跪下道:“爹,孩儿带着媳妇,来给您老人家问安了。”

      重雪芝也跟着跪下,低声道:“儿媳林氏,给父亲大人问安...”

      上官行舟忙抬手去扶二人,满面笑容,几乎合不拢口,只连声道:“好,好,好,佳儿佳妇。透儿,你能娶妻如林氏,为父总算是放下一桩心事了。”

      二人顺势起身。上官行舟兴致颇高,先是含笑盯着儿子看个不停,随即又想起些什么,忍不住在身上摸了半天,懊丧道:“可惜为父身无分文。初见新妇,竟无见面礼可赠,可叹,可叹。”说话间颇为遗憾。

      上官透立在一旁,只含笑不语,一时间气氛十分愉快。见他二人似是还有话要说,重雪芝便寻了个借口,先悄悄退下了。而那边,上官行舟拉过了儿子,二人重又在床边坐下了。

      ...

      上官行舟静静望着儿子年轻的面容,似是要将他的样貌深刻在心中一般,半响叹了口气,问道:“此番向为父下手之人,你心中该是有数的吧?”

      此事不提尚好,一经提起,上官透立刻目中含泪,眼圈通红,唇角阖动着说不出话来。上官行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透儿,你既已成了婚,以后便是大人了。

      身为大人,便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来,这样,才能够为妻儿支撑起一片天地来。若只如这般哭哭啼啼,束手无策,毫无决断,却要让林氏日后去依靠谁?”

      上官透听了,强忍的泪水再也支撑不住,迅速在面上淌出两道小溪流来。他闭着眼睛流了好一会的泪,方觉得心里清明了些,忙抬袖拭去面上泪痕,低声道:“父亲教诲,孩儿都记下了。”

      上官行舟赞许的点头,接着道:“为父这一生,只得了你与你姐姐两个。你姐姐,是为父对不住她,此番之事,也不是她的过错。”

      他抬头看向儿子,神色郑重道:“透儿,你是男子,为父不能不多要求着你些。你与筝儿,乃是同父所出的亲姐弟,是骨肉血亲,日后为父不在,你便是一家之长,你要多照看着些你姐姐。

      皇家的媳妇本就不好做,况她如今又是罪臣之女。鲁王其人,乃是豺狼之性,岂是可托付终身之良人?一想到此,为父实心忧如焚,便是在睡梦之中,也无法安下心来呀。”

      他微微摇头,神色间满是忧虑。上官透见了,忙拭泪道:“父亲只管放心。孩儿自幼便与姐姐亲近,只要有孩儿在一日,必不忘要照拂姐姐。”

      上官行舟微微颔首,心下稍安些,然后又道:“还有最后一事,为父必要嘱咐于你。”上官透见他神色肃然,忙挺身坐好,只道:“父亲且说。”

      上官行舟道:“为父此番遭难,乃是鲁王设计在先,然而真正起疑心必要为父性命的,却是当今的陛下。所谓君为臣纲,不管陛下心中如何猜疑,为父却是尽了为臣子的职责与本分,无论最终结局如何,俱都无愧于心了。”

      上官行舟慈爱的看向儿子,“为父知道,你此刻的心中,必定是极痛恨鲁王的。这正是为父要嘱咐你的,透儿,记住为父的话,不要报仇,不可报仇。你要牢记住为父今日的话。”

      “为什么?”上官透满心疑惑,“孩儿自是不能对陛下如何。可是,若非鲁王有意陷害,陛下又岂会对父亲心生猜疑?孩儿尚未及冠,便要与父亲分离,父亲更是背负一身污名,还不知何日才能洗脱。这一切都是拜鲁王所赐,孩儿如何便不能复仇了?”

      说到后来,他忍不住激动起来,神色间透出深深的恨意来。

      上官行舟最怕的便是他如此,不由叹气道:“你这般任性冲动,却叫为父如何能放得下心?”上官透听了,只垂目不语,面上却隐隐透出几分倔强来。

      上官行舟略定了定神,继续道:“你要问为什么,那为父且来问你,你欲要如何报仇?”上官透被他这么一问,顿时便是一阵语塞,不觉垂头沉思。

      上官行舟叹道:“他到底是皇子,待得他日,自然有太子殿下去对付他。透儿,你是为父的独子,在为父心中,自然是你的身家性命更为要紧。

      若你只一味的任情纵意,非要以卵击石,以身涉险,一旦有所差池,我上官氏一门岂不是要血脉断绝,宗嗣覆灭?待得那时,又有谁来照看你姐姐,谁来庇护林氏?”

      上官透听了,若有所思,却只垂头不语。上官行舟接着道:“之前,太子殿下曾遣人过来问话,为父便托他带话过去,恳求太子殿下看在过去的情谊上,能庇护你姐弟二人。昨日那人便来回复,道是殿下已应下了。”

      说到这里,他神色陡然转厉,沉声道:“透儿,记住为父的话,不要报仇,不要掺和进去,以保全自身为上。你可都记下了?”

      上官透被他惊了一下,忙答道:“父亲嘱咐,孩儿都已记下了。”说着,目中忍不住又泛起泪光来。上官行舟见了,却只微微叹气。

      ...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探监的时辰将到,上官透抬头看向父亲,目中泪光闪动,满面都是不舍。上官行舟见了,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温声道:“透儿,你过来。为父头上甚痒,你来帮为父篦一篦罢。”

      上官透应了一声,便取过梳篦来为他篦头发。上官行舟生有一把让人艳羡的好头发,既不太过粗硬,也不过分细脆,放下时乌油油的一大把,简直能让朝上那些半秃的老大人们羡慕死。

      上官透最是眼尖,一眼便瞥见了乌亮发丝中几根再鲜明不过的银色,不觉心中一酸,忍不住就想将其偷偷给拔了去。还不等他动手,上官行舟便似脑后有眼睛一般,温声道:“不必拔了,多早晚还是会有的。...为父到底是老了。”

      “父亲这说的什么话?”上官透驳斥了一句,却再也说不出更多了,当下只认真的篦起头发来。时下无论男女俱都是长发,篦发实在不太容易,他又不常做这等活计,费了好半天才把头发给通了一遍,中间还挣断了发丝若干,好在上官行舟一声也不吭。

      通好了头发,还要重新给束起来。上官透心中正悲痛,手下便不如平时利索,竟将头发束的极紧,几乎要将头皮给薅了起来。上官行舟却似毫无所觉,只一直含笑看着儿子,一边还不忘点评道:“不错,很好。为父很满意。”

      囚室内没有镜子,连个水盆也不见,上官行舟环顾室内一周后,遗憾的叹了口气。外面狱卒过来催促,重雪芝忙塞了些银子过去,那狱卒虽面有难色,却还是转身离开了。这边,上官透心有所感,不觉含泪看向了父亲,“...爹”

      二人四目相对,都知道这也许是此生最后一面了。上官透上前跪下,含泪叩了几个头,上官行舟忙去扶儿子,忍不住也落下两行泪来,只含笑道:“记住为父的话,不要报仇。...好好和林氏过日子,不要让为父担心。”

      他用力凝望了儿子两眼,然后转头闭上了眼,“...回去吧,以后不要再过来了。”上官透泪流满面,哽咽着不能答,只跪下俯身又拜了一拜,方才起身离开了。

      *

      探监回来时,上官透面上哀痛,神色发怔,磕绊着在前面走着,整个人浑似僵木了一般。重雪芝担忧不已,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缓缓向住处回去。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然不早,暮色四合,繁星满天。红袖二人正着急的在等待,一见二人回来,忙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上官大人如今可还好?”

      上官透沉浸在哀伤中,神色呆滞,恍若未闻的一般,只径自向后院中去了。重雪芝见了,忙代为向红袖致歉,“...他是伤心的很了。”又说起上官行舟的情况,“看着还好,并没有受什么磋磨。只是以后...”

      应付完红袖二人,重雪芝忙赶回院中,一把推开了门,见上官透正坐在案前发呆,顿时便松了一口气。上官透听到了响动声,抬头一看是她,重又扭过头去,低声道:“棠儿,我想一个人静静...”

      重雪芝忙道:“好。你先坐着,我去煮点儿粥。你也一天没吃饭了...”说着,转身就向厨房中去了。

      上官透惯爱多思多虑,一向脾胃偏虚弱,近来更是忧心如焚,食不知味,今天又是大半日不曾进食。略思忖片刻后,她决定煮些小米粥来,也好养护脾胃。

      因挂念着屋内人,重雪芝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都让粥给溢了出来。好在这不是什么繁杂的活计,再如何的磕磕绊绊,也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好了。

      她小心翼翼的端着锅进来,却发现坐在外间的上官透不见了,当即便是大吃一惊,忙将锅放在了厅内桌子上,然后一把掀开了帘幕,运目向四下搜去,却见上官透正静静躺在卧室的床上,面对着冷冰冰的墙壁,蜷缩成了一小团,像是个孤独无助的小小孩童。

      重雪芝心下一松,步子便缓了下来,柔声道:“透哥哥,起来喝点粥吧。”上官透却毫无动弹之意,半响方低低道:“我不想吃。”他嗓音沙哑,隐隐带着哽咽。重雪芝心中难过,也不强催他,只放轻了步子,缓缓走了过去。

      她在床边站定,动手除去了外衣,然后脱鞋上床,无声的凑到了上官透身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又将脸颊轻贴在他的背脊上。上官透身子一僵,却很快又温软了下来,略停顿了片刻,他转过身来将她紧紧的搂住,又把脸深深的埋在了她的胸前。

      重雪芝只觉得胸前一湿,随即又察到他身子微颤,便知他是在偷偷的哭泣,当即眼中一酸,忍不住也滴下泪来。她不想抑制自己,只紧紧搂住了丈夫,夫妻俩紧拥着,各自默默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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