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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成婚 ...


  •   上官行舟微微颔首,“那是为父这一生中,最轻松快活的一段日子。”他微微出神,似是陷在了对往事的追忆中。上官透不敢打扰,只静静的等待着。

      约有半刻钟后,上官行舟终于回过神来,继续道:“为父在萦梁先生门下,足呆了有六七年之久。时逢礼部举行大考,为父便报名投考了,经考核合格,然后成了一名新晋进士。”

      说到这里,上官行舟含笑看向儿子,“本朝有句话:三十老明经,五十少壮士。为父年不及弱冠,却能进士及第,就连为父自己,都忍不住飘飘然,只以为自己便是那百年难得一见的英才了。

      只是,这得意的时光却没能延续多久。就在我风光无限,恣意纵情时,你祖母却积劳成疾,在家乡中病逝了。”

      气氛陡然转低,上官行舟低头沉默片刻,继续道:“待为父守孝三年毕,再回东都之时,形势早已经大变样。”

      他稍顿了下,接着道:“本朝科举,录取名额虽然有限,报名投考却无限制,到了后来,报考之人剧增,朝廷不得不增加录取名额。

      然而,录取之良才无限,朝中之官位却有数,是以,每年都有近半的进士沦为员外、候补之流。就连为父也不能例外。”

      那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上官行舟不想多加赘述,只道:“就在为父苦苦营求,努力想要出头之时,却遇见了佩蓉。”佩蓉乃是朝夫人闺名,一提起妻子,上官行舟当即神色一缓。

      “佩蓉对我一见钟情,扬言此生要非我不嫁。不得不说,这让我颇为得意和自满,再加上那时我处处碰壁,出头无门,一心只想着攀附上一方势力,便一口应下了婚事。然后,在朝家的扶持之下,才有了今日显赫的国师府。”

      说到这里时,他不觉停了下来。上官透默然无语,只静静倾听着,片刻后,只听上官行舟低声道:“在萦渠先生门下时,我最擅易学,也长于占卜测算,还曾为此颇沾沾自喜。可等后来做了国师,却最是厌恨这等术数小道。”

      上官行舟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日,师祖创立白鹿书院,曾题词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以为训示。

      先师悉心教导于我,亦是为了治乱兴衰,经世济民,匡扶社稷,而不是像个神棍一般,每日只忙些祭祀神鬼先祖之类的活计。”说着,他忍不住摇头,低声吟道: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室,不问苍生问鬼神。...为父这一生,算是辜负了先师的谆谆教诲。”

      见他神色颓然,似是骤然老了十岁,上官透心中不忍,忙唤道:“父亲,...”上官行舟闻声抬头,只微微一笑,便举杯示意他再斟一杯。

      温酒下肚,他神色和缓许多,继续道:“为父这一生,于仕途而言,抱负始终不得施展,算得上是一败涂地;于情感而言,我既对不住佩蓉,也对不住你母亲白露。她二人对我俱都是一往情深,然而我却...”

      他笑看向儿子,目光慈和至极,“透儿,你如今出落的这般,等他日到了地下,我总算有颜面能够去见你的母亲了。”他抬手止住儿子的驳词,继续道:“为父知道,你一直的心结是什么。其一,便是当年将你送离国师府。”

      他微顿了下,然后道:“当年,我不甘心于只依附朝家,做一个整日里占卜测算的国师,想要转向六部堂官,争取到实际的权柄。然而,这却与朝家的利益不符,他们自然是不愿的,甚至于竭力阻挠为父。”

      “那时,你的年岁已然不小,”上官行舟看向了儿子,“再不能只圈养在小小的府邸中,且为父公务繁忙,也抽不出空来为你指点学业。然而,若要将你放出府去,为父却实在不能放心。

      我了解佩蓉,她是个极性烈高傲之人,从不屑于向无辜稚子下手,且到底在我的眼皮底下,便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也能及时赶回救助。可若将你放了出去,不光是鞭长莫及,恐不能护你周全,更令为父害怕的却是,朝家也许会对你下手。”

      他面上浮起了几分歉意,继续道:“林纵星身份尊贵,除了皇族宗室,一般人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且他素有公平正直之名,选这样的一个人来做你的师父,为父是再放心不过的。

      只是,为父没想到,世事变幻无常,后来竟会发展到那般田地。...是为父对不住你。”

      上官透沉默着倾听,泪水在眼框中不停的打转,却只倔强的不肯落下来,直忍得双目通红。上官行舟见了,不觉微微一笑,继续道:“后来,为父公务繁忙,琐事缠身,一开始是脱不开身,后来则是忙忘了。

      ...这是为父的过错,疏忽了你,却绝非是为了他人,有意要抛弃于你。”

      上官透再也忍不住了,当即珠泪滚滚而下。他迅速起身跪下,爬伏在父亲的膝上,就像他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哽咽着道:“爹...”上官行舟见了,忍不住泪盈于睫,抬手轻抚着他浓密的长发,只道:“好孩子...”说着,泪如雨下。

      上官行舟深呼吸了几次,竭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继续道:“这其二,便是一直没能告诉你,有关你生母之事。”他略停顿了下,才接着道:“白露之死,我深为之悔恨。虽是佩蓉所为,可若要论及罪魁祸首,却还是在我。”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当年,要离开书院之时,先师曾为我占卜前程。占卜完毕,先师对我道,我恐不宜于仕途,若定要强求,必会招来杀身之祸。当时,我自是不信的,先师也不曾多加劝阻,然而这些年来,我却常常会想起这件事。

      我虽有大志,却心智不坚。明明已决心要用婚姻去换取前程,却始终不能放下心底的那点私欲私情,还妄想着能尽享齐人之福,鱼与熊掌兼得,终究是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说到这里,上官行舟解释道:“为父说这些,非是要为自己辩解,而是想说,你生母之死,就像是在我心上狠狠捅了一刀,至今提起来,犹自是鲜血淋淋,我实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

      况且,我也不敢告诉你,生怕你会因此而恨我、怨我。若是那样,为父便连最后的一丝慰藉,也就都没有了。”

      上官透连连摇头,“我怎会怨恨爹爹。以前,都是孩儿不懂事...”他说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看着十分的可悯可怜。

      上官行舟见了,却只微微叹息,又道:“你不必如此。为父为官几十载,难免有身不由己之时,利弊权衡之下,自然也曾做过违心之事。此番虽是受人陷害,然而落到今日的下场,为父却是不冤的。

      事到如今,唯一深觉遗憾的,便是不能亲眼看到你娶妻生子。...再过上几月,你便该及冠了,为父早已为你想好了表字,便唤作明渊,你觉得如何?”

      上官透忙含泪点头,表示同意。上官行舟怕他不满意,遂又解释道:“古谚有曰:察见渊鱼者不详。为父却偏要反其道而用之,明渊,洞察世事如渊。日后,为父再不能为你遮风挡雨,透儿,我儿,惟愿你能目光如炬,保命全生,为父纵是在地下,便也能够安心了。”

      上官透用力点着头,一边哽咽不能言,好半响方稳住了心神,只道:“爹,您先稍待片刻,孩儿去去就来,...”说毕,起身便跑了出去。

      ...

      重雪芝听了他的话,顿觉惊诧不已,“...成婚?...现在吗?”

      上官透见了,稍稍冷静了些,也觉得自己鲁莽了,便道:“是我冲动了。要不...还是算了吧。”说毕,就要转身回囚室中去,重雪芝忙一把拉住了他。

      重雪芝抓住了他的手臂,面上颇觉难为情,低声道:“...我愿意,...我愿意的。”上官透有些惊讶,又道:“你不必勉强自己。方才...确实是我冲动了。”重雪芝道:“我不觉得勉强。我只是觉得,来自父母亲人的祝福,远比锦衣华服要重要的多,不是吗?”

      二人携手来到囚室中,上官透含笑看了重雪芝一眼,对上官行舟道:“爹,我与棠儿本就只差拜堂了。婚姻乃人伦大事,怎能没有父母亲人在场?只是毕竟仓促,还要劳烦爹爹代为司仪了。”

      上官行舟听了,抬眼在二人面上轻扫过一遍,见重雪芝虽低头含羞,面上却无不情愿之色,不由得暗自点头。他朗声一笑,只道:“好,好,好。为父今日,就为透儿做上一回司仪。”

      说着,他亲将床前的小桌子搬开,又将刚送来的新衣换上,上下俱都收拾齐整了,方才开始主持婚礼。

      上官行舟腰背笔挺,在床前端端正正坐好,含笑看着下面这一对小儿女,朗声唱礼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礼成,入洞房。”

      囚室内空间狭小,二人不得不紧挨着,听到一拜礼时,俱都向西方跪下参拜。依卦象而言,西北为乾,西南为坤,乾坤者,天地也。故而向西方参拜,也就算是拜过天地了。

      及至二拜礼时,二人携手行至上官行舟身前,齐齐跪下一拜,便算是拜过了高堂。最后一拜礼,乃是夫妻交拜,这一拜礼不需要下跪,只二人相对而立,折腰而拜。因着室内逼窄,二人还险些撞了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成婚比较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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