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阮凤眠在刑部大牢外头踩了两圈,可能是陛下亲自下旨意的原因,守卫人员明显增多,守备森严,这让她不得不打消偷偷闯进去的想法——万一被抓,岂不是连累了父亲。
可让她就这么走却又心有不甘,正躲在暗处对刑部大门一筹莫展之际,背后有人轻唤一声:“恩人?”
阮凤眠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却是一位妇人打扮的清秀佳人,似乎有几分眼熟。
“恩人,是我啊,去年我和我娘在街头被恶霸欺凌,是您救了我,还给我们母女俩银两,让我们做个小本买卖过生活,您还记得吗?”
阮凤眠恍然,上下打量一番,见妇人穿着干净得体,头发梳得油亮,脸颊也丰盈不少,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她脸上便漾起笑:“是你。婶子怎么样了?你嫁人了?”
“我娘好着呢,现在经营一家豆腐摊,就在州桥街西边。”妇人说着脸泛红晕,“我年初成了亲,丈夫就在刑部大牢里当狱卒,他几日没着家,我来给他送衣裳。”
阮凤眠满意地点着头:“甚好甚好。”这妇人长得几分美貌,嫁给狱卒好啊,再没人敢随意调戏她。
妇人双眼锃亮:“恩人你可是想看望卫大人?若只是想见一面,我丈夫说不定能帮忙。”
“当真?”说着阮凤眠却又犹豫了,“可若是连累你丈夫,反而不美。”
妇人冲她眨眼,笑道:“这事在大牢里不是头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保证无事的恩人!”
阮凤眠:“……”这事都跟我说,果然不把我当外人。
她从口袋掏出银两塞进妇人手心,不待妇人拒绝便道:“给其他狱卒买酒喝,如此这般,不至于叫你丈夫难做。”
妇人想推拒却发现自己压根张不开握着银子的手,只因阮凤眠力气比她大得多,只得作罢。
“那好,恩人你在此等候,我与丈夫说好再来告知你。”
夜幕降临,刑部大牢阴暗,潮湿,飘散着各种异味,角落里还有老鼠吱吱吱的声响……一切东西都披着脏污,叫人不适,唯有从小窗飘下来的一朵月光,干净,温柔。
卫兰舟面对墙壁而坐,大半的身躯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在月光中轻阖着,俊美的面容无悲亦无喜,仿若老僧入定。
阮凤眠来时见到的就是那一道背对而立的背影,清瘦却挺拔傲然,似那雪中傲松,风中瘦竹,雨打霜欺,也不能折其风骨,损其姿仪。
她放缓呼吸,放轻脚步慢慢走到他右手方向,想确认卫兰舟是否睡着,就在她跨出最后一步时,那双眼倏然睁开。
就在那一瞬间,阮凤眠看到两道如剑寒芒向她袭来,杀气凛凛,仿佛要将她彻底粉碎,挫骨扬灰!
阮凤眠何曾见过卫兰舟露出这般凌厉露、骨,杀气腾腾的眼神,一时愣住,忘了反应。
卫兰舟却是一怔,显然没想到来人是自己妻子,眼中万里废墟般的萧瑟冷意还未来得及褪去,只得垂下眼,唤道:“凤眠。”
他唤自己名字时一如往昔般温柔,可他方才的眼神却那么冰冷无情,巨大的反差感令阮凤眠感到错愕,不解。
“你如何进来的?这里危险,还是早些离开吧。”再抬眼,卫兰舟依旧是阮凤眠印象里的模样,神情温和,眼神似湖水一般干净温柔,眉眼间还有隐隐的笑意。
阮凤眠越靠近却越觉得不对,什么都不对,明明他的过去那么艰辛,明明他的遭遇那么不幸,明明他身上的血腥气已遮掩不住,明明他早已精疲力尽……为什么他还要笑呢?
“卫兰舟。”
“嗯。”
“不想笑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
长长的沉默。
就在阮凤眠不知该怎么打破这份沉默时,卫兰舟有些动作迟缓地起身站立,伴随着脚镣拖地的声音向她走来,最终两人隔着铁牢相对,只是彼此的轮廓俨然模糊。
“眠儿,帮我一个忙吧?”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动听。
“什么?”阮凤眠脑子没反应过来,来不及去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叫她“眠儿”。
“你靠近一些。”
阮凤眠侧过脸伸长了耳朵,随着卫兰舟呼吸的贴近,她便知两人距离已拉得极近,几近肌肤相亲的程度,连卫兰舟的体温与呼吸她都切身感受到。
卫兰舟却并没有任何绮丽遐思,只在她耳中低声说着话,最后一句却是:“此事关乎我的生死,便全权托付给眠儿你了。”
阮凤眠郑重回道:“你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必不负所托。”
“夜深了,你该回去了。路上多加小心。”卫兰舟说完欲转身回到原处,却没想被人一把抓住衣袍。
“嗯?”
阮凤眠紧紧抓住他带血的衣袍不放,周围光线黑暗,她的眼神却仿若穿透黑暗,灼灼生辉:“你还没告诉我,大婚那晚你去了哪里?谢俊良的死,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我若说,我没杀谢俊良,你信吗?”卫兰舟站定,反问。
“我信。”张景山说了那么多,叫她愿意相信谢俊良的死与他无关,再说她根本找不到卫兰舟杀害谢俊良的理由。
“你若信我,信我就好。”
阮凤眠:“……”解释和不解释又有什么区别?
她抓着衣袍仍旧不愿放手,指挥他:“你去有光的地方,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卫兰舟再次沉默,片刻后道:“我的伤并无大碍……”
“伤得是轻是重我眼睛看得见。”阮凤眠不容置喙道,随后就是明晃晃的耍赖威胁,“再磨叽我不走了,就在大牢里陪着你,做一对苦命鸳鸯!”
卫兰舟:“……”
卫兰舟无法,只得拖着脚镣站在月光之下,背对着她松开衣衫,露出半个后背,还未待阮凤眠看第二眼,那人已拉上衣衫,不露半寸肌肤。
阮凤眠无语了一瞬,心想难不成我还占你便宜了?
短暂的无语之后,阮凤眠的情绪被满腔怒火彻底占据,咬牙切齿地骂道:“刑部这群畜生!难不成找不到证据就要屈打成招!”
不怪阮凤眠气得口不择言,方才不过短短一瞥,她清楚瞧见卫兰舟后背那大片狰狞的伤疤,显然被鞭子狠狠抽打过,皮肉外翻,竟没有一块好肉。
不过后背便是如此,还有其他部位呢?加起来岂不是伤痕累累,面目全非?
怪不得卫兰舟在大牢里一直保持坐姿,身上全是伤口,怎么躺都会疼,都会流血,又如何能做到躺下休息呢?
相较于阮凤眠的怒火冲天,卫兰舟异常的平静,平静到好似浑身是伤的不是他,只是当阮凤眠在全身心地痛骂刑部时,他落在阮凤眠身上的目光有些奇异,像是打量,像是思索。
眼看时间过了许久,阮凤眠只能止住骂声,她临走前告知卫兰舟:“回头我叫人给你带点药跟吃的。你放心,我跟我爹娘会想办法救你,只要你是无辜的,天王老子来也不能动你!”
阮凤眠离去后,卫兰舟盯着她的方向静默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