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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犹有竟时 ...

  •   两人一起跑出去追殷桦,但转眼殷桦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找了任何他们认为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胜男痛苦到崩溃,强烈的自责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不停的疯狂喊着“殷桦”的小名,只有她和郑重有资格喊的小名,她给了他们那么多的信任和赤诚,那么多的善意,那么多的爱,那么多宝贵的东西,而现在他们却亲手撕毁了这份宝贵,扬撒在她面前。她痛苦,她自责,她痛恨……,她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她痛苦的撕扯自己的头发,在街头痛哭失声,心碎成了粉齑,郑重紧紧搂住她,跟着她一起流泪。此时的他们仿佛坠入了阿鼻地狱,地狱之火炙烤着他们,“如果真是在地狱,就好了。”胜男痛苦的想道。
      “没过四十八小时,不能报警。我们先回去,说不定明天她就来上班了,我们再跟她解释,乞求她的原谅。我们先回家休息。”郑重安慰胜男道。
      “英英,我对不起你。”胜男还在饮泣不止。
      “回去吧,我送你回去。”郑重低语道。

      夜,黑夜,漫长的黑夜。胜男坐在阳台上,声音从远处传来,咚咚,一声、两声、三声……敲击廊柱的声音;轰轰……,车辆开过的声音;呼呼……,窗外风刮过的声音;远处还不时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和各种杂音,这就是人间了,一个用喧嚣填塞的人间,让人无比爱又无比恨的人间。夜幕下的各种楼宇,山川河流,废墟坟茔仿佛天空下的蛋,在点点星光中勾连起连接未来的谶语,人们要的幸福到底在何方。现在,胜男在等待,等待白天离去,另一个世界被激活。在那里,那个世界的天空呈现一片银灰色的澄朗,所有的事物像七彩的泡泡在天空下轻盈的弹跳。那个世界的故事不那么重要,心却是银灰色的透明,与天空融为一体。对她来讲,白天的世界已经死去,她有的唯有这一个世界——银灰色的世界。
      第二天早上七点,郑重在他的住处被拘捕,罪名涉嫌□□。受害人林胜男报的案,目前已去医院验明正身。经现场勘探,现场有打斗痕迹,施暴者身上留有多处伤痕,一切迹象都指向施暴者本人——郑重,只待医院检测报告出来,就可以移交司法机关。
      “砰砰”楼下是东西碎裂的声音,吴山在发怒,“啊——”又是一阵“砰砰”的声音,胜男躺在床上,瞪大眼珠张望着天花板。她悄悄拉过被子蒙住了头。过了一会儿,被子被猛的掀开,胜男衣领随即被揪起,“你说,真是他□□你?不是你自愿?”吴山怒不可遏的说道,眼中火在烧。
      “你看”胜男拿出自己被撕烂的衣服,又拉开身上的衣服,身上尽是各种青紫相间的瘢痕,青一块紫一块,触目惊心。吴山怒火中烧,一把推倒胜男,咬牙切齿的说道,“畜生,算他走运,进去了。否则老子要让他非死即残,非弄死他不可,敢动我的女人。”胜男坐着的身子,悄悄滑下去,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
      胜男就这么躺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她的手机响了,是殷桦的,约胜男见面。在一间咖啡屋里,两人见面了,一坐下二人都为彼此的容颜惊住了,一夜之间,她们都好像仿佛老去了十岁,眉宇间除了憔悴还是憔悴,除了悲伤还是悲伤,除了死去似乎已再无它法。胜男看见殷桦鬓间有几根白发在阳光中飘荡,不由得喉头哽咽,原来一夜白头并非虚谈,只是未到伤心处。
      “你——”两人都沉默了好久,终于殷桦开口了,她也无从说起,她有的只是不解和愤怒。
      “为什么要这样?”她终于拼凑出一句话。
      “哪样?”胜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们明明是相爱的,为什么却要告他?为什么?是为了我吗?”眼泪在殷桦眼眶里打转,但她强行咽了回去。
      “谁说我们相爱?”胜男拉高声调,眼眶里的瞳仁透着不可思议,“我们没相爱,是他强迫我的。昨天晚上,我本是想找他就白天的事问个清楚,哪知道最后我们争执起来,这个畜生一时怒起,见色起意,就□□了我。”胜男忿忿说道,临了伏在桌上还痛哭起来。
      “可我明明看见你们抱在一起。”殷桦诧异的看着胜男,不解的问道。
      “你看错了吧!是他非要强行与我抱抱,我怕遭遇危险,才勉为其难。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胜男停止了哭泣,抬起头。“英英,看在朋友一场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你最好离开他,他不是什么好人。从他一开始接近你就不怀好意,就说明这个人人品有问题,让人琢磨不透,你最好赶快离开他,离得越远越好。”胜男一连正色的正告她。
      “你才让人琢磨不透。”殷桦摇摇头,“你说他是坏人,可为什么他一早就认罪了?有这么坦诚的坏人吗?在医院检测报告没出来之前,就认罪了。你说为什么?我从来都不认为他是坏人,我一直都相信他,从上次我在会上为他担下一切罪责,我就知道他有苦衷,这次同样。”殷桦盯着胜男的脸,试图探寻着她。
      出乎意料的,胜男无话可说,她转过脸看着窗外,任由阳光灼痛她的双眼。
      “也许他觉得证据确凿,想争取坦白从宽呢?”胜男痛得闭上了眼睛。
      “我今天早上去看他,他跟我说,他是一时冲动做下错事,他请求我的原谅和你的原谅。当然如果我们都不原谅他,他也能理解,他会用他的下半辈子来赎罪。他还说之所以他会一开始欺骗我,是因为他的家里确实有重病的父亲和读书的妹妹,他需要钱才不得已而为之。最后他宁可放着家人不管也要争取我的原谅,都是因为爱我的原因。希望我能留在他身边,别抛弃他。”殷桦说道。
      “我还是希望你能离开她。”胜男定定的看着她,幽幽的说道,她感觉浑身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样,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不,我绝不离开她。”殷桦扬声道,“我这次找你就是希望你能撤诉,看在我的份上,尽管我知道这很难,但我求你,只要你撤诉,你想要怎样就怎样?包括让我离开郑重,做什么都行。”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胜男,希望从她的嘴里得到一个她想要的答复。
      “我要你离开做他什么。”胜男虚弱的一笑,继而脸色一变,“我绝不撤诉。”
      “啪”一个巴掌打在胜男脸上,“啪”又是一巴掌。
      “这两巴掌一个是我打的,一个是我替郑重打的。”殷桦站起来,低头凑近她,怒不可遏的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殷桦恶狠狠的瞪着她,像头发怒的母狮子,“你看上了郑重的年轻帅气,勾引他犯错误,被我发现了,你怕失去现有的一切,就告他□□,然后你就可以全身而退,继续过你的安稳日子。可怜的郑重还为你担下了这一切,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响啊!林胜男。我真是瞎了眼,引了你这头狼入室。我告诉你,我会为他请最好的律师打这场官司,他的事我是管定了。”殷桦以指叩桌,铿锵有力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像胜男袭来。
      胜男低着头,默默的看着、听着,不发一言,等殷桦发泄完了,她整了整衣衫,拎起包准备离开。
      “我希望我们今生永不再相见。”殷桦在背后冷冷的说道。
      “很好。”胜男也转身冷冷的说道。
      然后她走出门,强烈的阳光像一根根箭矢向她射来,她一阵眩晕,她几乎没站稳,但最终她站住了,这一次她要牢牢把住自己的节奏。
      不久,法院开庭审理此案,郑重□□罪罪名成立,判刑三年。
      自此,一切尘埃落定,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如风中的树叶终于各自归位,不再有纷扰,世界归于平静,不,死寂。胜男从单位辞了职,回归家庭。殷桦调回了省部,而郑重则被单位开除。
      无数个漆黑的夜里,胜男在孜孜不倦的看着书,夜晚能抚慰她的神经,她想找个出口,书便是出口。她看着《反抗者》,“如果肯定无产阶级王国必将到来,等多少年又有何妨?对于不相信未来的人而言,痛苦从来都不是临时性。但在确信一百零一年以后出现最终城邦的人来说,一百年的痛苦则是瞬间浮云。在预言的愿景中,一切皆无关紧要。”“瞬间浮云……无关紧要”她定定的看着这几个字,久久不愿转移视线。她走到窗前,看到几粒萤火虫在黑夜里忽明忽暗,闪烁光芒,人们总是情不自禁的热爱这光明,不顾一切的追逐这光明,却全然忘了这背后广袤无垠的黑,她眼里的星星点点,逐渐被一片黑翳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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