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星辉压船

23、黑色眼睛

　　“你们这段时间过得挺快活啊？”房间里，项清渭不动声色的盯着林胜男的眼睛说道。眼珠如漂浮在深海中的贝壳。
　　胜男垂着头不说话。
　　项清渭走到她面前，“是我给你的。别忘了，我让你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就目前来看，你们倒真的要旧情复燃了，你好像把我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快要激怒我了。”她的指节敲着桌面，眼中喷出愤怒的火。
　　“你真的一点都不为你儿子打算”项清渭再一次警告她。
　　胜男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惶恐和痛苦的光。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胜男悲痛欲绝的说道，“无论我怎么拒绝他，打击他，他都不跟我计较，都宠着我，让着我。我没办法。”她哽咽起来。
　　“那说明你做得还不够绝”项清渭一拍桌子，勃然大怒道，“你活不了，别连累你儿子也过不好。”
　　“那你教我怎么做，我听你的。”胜男哀求道。
　　项清渭转动了一下眼珠，“非洲进口的一批木材快到了，你去要求单独做这个项目的账目，然后你准备两个账本，做账的时候，一个本子记录真实账目，一个本子随便做，但随便做的账目一定要高出真实的账目，至于高出多少，我认为是越高越好。”
　　“你这是让我做假账？”胜男大骇道。
　　“要不然呢？”项清渭瞪了她一眼。
　　“你再以你自己的名义去银行开个户头，把账号告诉我，到时我安排你做场戏，你只要演演戏就行了。”
　　“原来你让我去财务部是事先计划好的？”胜男盯着项清渭，脊背发寒。
　　“好好干”项清渭按按胜男的肩膀，冷笑着离开了。
　　接下去的时间，胜男按着项清渭的安排一步步实施着，无数个夜晚，她眼前交替出现郑重和儿子的脸，心如在苦海里游荡，沉船，触礁。 “郑重，我又要做对不起你的事了。”一想到这，她就五脏俱焚，便开始不住的咳嗽，直至吐出鲜血。
　　会议室里，郑重带着人正和税务稽查人员核对着公司的财务报表。
　　“这里有几个问题，请郑总答复一下”税务稽查人员向郑重提问道。
　　“一、你这财务报表上，有些时间段，尤其是每到季末那个月，月销量就会异常高，是否是因为正常销售周期引起？还是存在人为调整的情况？我们需要从生产部取得产品出库单，把销售订单和产品出库单进行一下对比。二、报表上有些支出款项与公司业务联系不是十分紧密，却支出奇高，我们需要仔细核对附注，以便进一步确定它的真实性。三、报表的销售订单上，有几笔订单销售折扣很低，并且不是大客户，而是一些境外外销订单，是否存在外销订单定价差异问题？另外还有一些总收入与收入明细金额不一致的情况。请问这个报表是哪位财务人员经手的？我们想约见他。”
　　郑重回头询问了一下财务经理，顿时脸色大变。
　　刘秘书出去了一会，进来跟郑重耳语了几句，郑重站起来跟税务人员说道，
　　“各位，我的这位财务人员正在办公室等待你们的询问，这边请。”郑重站起来带领税务人员去了财务部。
　　一行人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呛鼻的味道，尹明抢先一步推开门，发现林胜男正背着他们在烧什么，尹明一把从她手中夺下来，仔细一看，却是另外一本账本，大众哗然。
　　“郑总，我希望你和你的这位财务人员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税务人员事后，指着那本来不及被销毁的账本，义正辞严的说道。
　　“都是我的错，我坦白，是我想避税，才让财务人员做假账应付检查，在事发后，指使她消灭证据，逃避处罚，这一切跟我的财务人员无关，我是主谋。为此我愿意承担一切连带责任。”郑重情绪沮丧，言辞恳切的说道。
　　税务稽查人员走后，郑重召集大家开会，他面色凝重，一个人对窗而坐，“我们调查清楚了”财务部的李经理在他身后说道。“林胜男对此次事件负有重大责任，很多账目不清，随意篡改数字，虚开凭证，明显有做假账嫌疑。我本人也要负把关不严之责。”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郑重望着窗外的天空喃喃道。
　　“我们去查了她的银行账户，发现她有个新开的账户里多出来一百多万。”尹明在他背后说道。
　　胜男躺在漆黑的夜里，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似沉入无底深渊。她按照项清渭的要求做了这一切，只为狠狠伤害她爱的人的心，她可以为他死，而现在她却要他死，“上天多残酷！”她咳嗽着蜷成一团。
　　灯突然亮了，胜男吓得冷不丁睁大眼睛一看，却是郑重站在她眼前，一看到他冷若冰霜的脸，她下意识的蜷缩的更紧了。
　　郑重皱着眉远远的看着她几秒，慢慢走到她身边，胜男看着他过来，马上神色慌张的向里挪了挪，这时，郑重却笑了。
　　胜男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给她。
　　“什么？”胜男接过一看，是张支票。
　　“你缺钱跟我说嘛，干嘛要这样做？”郑重拍怕她的肩，宠溺的说道。
　　“以后别这样了，幸好你做的数目不大，且碰的不是增值税这一块，涉及的问题不大，补交税款然后罚点款就行了。要不然，我想为你担责都担不了。”
　　胜男看着他一脸懵逼，看了看手里的支票，“你这是——”
　　“我没写数字，你想写多少写多少。”郑重和颜悦色的说道。
　　“你不怕我写个数字让你倾家荡产？”胜男的心中掀起波澜。
　　“不怕，只要你高兴，破产又如何？况且你爱我，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郑重的脸上仍是纯净宠溺的笑容。
　　胜男却突然怒了，她一把撕碎支票，扔在地上，继而嚎啕大哭道，“谁要你的钱？别用钱来收买我，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我讨厌你，特别讨厌你，你走，快走，走呀！”哭到最后，她已接近歇斯底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好，你别激动！我马上走。”郑重被吓到了，只得赶紧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针对上次财务上的失误，胜男并没有为此担多少责，对此大家也都心照不宣，项清渭那边暂时也没有找她，她也获得了难得的一段平静时光。在平静之余，她也感觉到一些变化，桌上经常会被收拾得很干净，还时不时会有些糖果之类的小零食，绿植似乎也被浇过水，长势喜人。刚开始她以为是郑重，直到发现尹明常借故来找她时，她才发现了端倪。
　　“你得跟尹明交往”项清渭跟胜男说道。
　　“什么？”胜男瞪大了眼睛。
　　“你都单身这么久了，也该试着找找另一半了。也让我跟郑重放心不是，难得尹明他喜欢你，还没结过婚，你说你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项清渭一脸灿笑的说道。
　　胜男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吼道，“项清渭，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希望你跟尹明谈恋爱啊！”项清渭继续笑道。
　　胜男猛的站起，声色俱厉的说道，“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我不可能接受别人。”
　　“如果我要你接受呢？”项清渭也站起来直视着她。
　　“我告诉你我是有底线的，你如果让我做一些我极其不愿做的事，触碰到我的底线，我就把这一切都告诉郑重，分分钟抢走他，跟你拼个鱼死网破，你要知道我是个要死的人，我不怕再拉个人垫背。”胜男眼中的怒火逼视着她。
　　项清渭没想到胜男反应这么激烈，一时被她吓得有点心虚，继而面色缓和下来，但她仍然腆着肚子说，“是呀！你是可以杀了我，但我不相信你忍心看着郑重的孩子没有妈妈，况且我也没让你跟他怎样？就是想让你跟他演演戏，继续咱们以前的计划。”
　　胜男的怒火略有平息，她看了看项清渭的肚子，仰天长叹一声，“你记住一点，别让他冒犯我，否则我一定拉你们一起陪葬，我说到做到。”
　　郑重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陪过项清渭了。自从跟她结婚后，他的心思大半都在胜男和工作上，陪她的时间倒是寥寥，对此项清渭并无怨言，也不多问，这倒让郑重对她生出几分歉疚和敬重之情。所以在一个周末，当项清渭提出要郑重陪她出去逛逛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商场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郑重小心的搀扶着项清渭逛着货品架，遇到合适的商品还时不时停下讨论，突然郑重在恍惚间看到似乎有一张无比熟悉的脸，从遥远的缥缈破空而入，呈现在他眼前，那是林胜男。在她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是尹明。两人时不时交头接耳，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手中物品，说到高兴处，还打情骂俏的相互追逐、嬉戏，俨然一对恋爱中的情侣。
　　郑重手中的物品滚落在地，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他们出现的前方，身子像被钉在地上，纹丝不动，旁边的项清渭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
　　晚上，胜男下楼倒垃圾，正往回走时，突然听到黑暗中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他没送你回来吗？”把她吓了一大跳，环顾四周，只见一颗火星在黑夜里一闪一闪，她再定睛一看，不是郑重还有谁。胜男顿时心跳如鼓，但她仍强装镇定。
　　“他不适合你”郑重接着说道，火星燃烧的更旺。
　　胜男背对着他没说话，“你——我”他走过来，扔掉手里的烟蒂，纠结的说道，“我觉得你一个人不挺好的吗？而且我不认为你喜欢他，更不会爱他，而且他也不适合你。”
　　“是呀！你是想说他比我小，我老牛吃嫩草了？你什么心态？你们男人怎么这么自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许你娶小的，就不许我嫁小的，他能看上我，说明我有魅力，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的私生活？”胜男气不打一处来。
　　“你在我眼里一向魅力无穷，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特别气愤，特别伤心，我说过我想跟你在一起的，可是你不同意。转眼却接受了别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能不跟他在一起吗？”郑重可怜巴巴的说道。
　　胜男一跺脚，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什么？因为我不爱你了，而且特别讨厌你一脚踩几条船。你都结婚了，要我说多少遍？我们是不可能的，你死了这份心吧！”
　　“我不信你不爱我”郑重上来就一把胜男搂在怀里，吻了上去。
　　强烈的爱的气息，几乎让胜男窒息过去，他们听到彼此胸膛里几乎要穿膛而出的炸弹的爆炸声。
　　“胜男——”这时楼道里传来尹明呼喊她的声音。
　　二人同时呆住，胜男一把推开他，“来了”胜男故意娇媚的答道，看了一眼郑重绝望的眼神，迅速翩然而去。
　　过了很久，郑重离开后，胜男才从门后探出头来，用她黑色的眼睛搜寻着他的踪影。
　　屋内，胜男和尹明对面而坐，胜男给他倒了杯水，两人静默良久。
　　“你跟项清渭是怎么回事？”胜男看了一眼尹明，轻声问道。
　　“我们是情侣，曾经。”尹明喝了一口水，纠正道，“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
　　胜男点点头，“又一个情种”，她思忖了一下，看着尹明说道，“你如果爱她就不应该让她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你该阻止她。”
　　“我能阻止的了吗？她对郑总的感情已让她疯魔，而我对她的感情让我只能配合她。”他望着对面的灯影道。
　　胜男喟叹了一声，望着天花板，“可怕的爱情！”
　　“她跟郑重是怎么认识的？”过了一会儿，胜男接着问道。
　　“这我不太清楚，似乎是因为跟你长得像，她才有机会跟郑总接触的，这些事她不愿意跟我说，只说自己是受害者。”尹明默默的说道。
　　“而她居然真的嫁给了郑重，而郑重的前妻也居然真的跟他离了婚。”说到这，胜男突然心中一动，继而问尹明道，“郑总怎么跟她前妻离婚的？你知道吗？”
　　“这——”尹明犹豫了一下，开始闪烁其词，“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她前妻生不了孩子，正好清渭怀孕了，估计是因为这个原因郑总就把她给甩了吧！”
　　“郑总的前妻不能生孩子？”胜男大骇道。
　　“啊！你不知道啊！全公司的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