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星辉压船

22、秋日胜春朝

　　林胜男真的留下来了，留在了郑重的公司，这让郑重喜不自胜，对项清渭感激不尽，他以最快的速度为儿子办理了转学手续，把他送进了上海一所最好的贵族学校，并给林胜男租好了一套公寓，让她负责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鉴于孩子平时在校寄宿，郑重考虑给她在公司安排一份工作，而对于林胜男的工作，郑重则征询项清渭的意见。
　　“把她安排在财务部吧！技术方面的事情她不会，财务容易上手，而且她为人正直可靠，在财务部工作是最适合她的。”
　　“好，我听你的，让李经理教她怎么做财务。”郑重考虑之后，欣然应允道。
　　“我有个远房表哥来投奔我，他也没什么特长，你也把他一并安排在财务部学着做财务吧！”项清渭柔声细语的说道。
　　“他叫什么？”
　　“尹明”
　　“好，我答应你。”
　　从这之后，郑重像是换了个人，整个人意气风发，走路带风，每天起早贪黑，工作上比以前更加劲头十足。整个公司的人都在纷纷议论郑总的变化，林胜男心中惴惴不安，正在担心如何应付郑重的骚扰。奇怪的是郑重并没有来找她，就像完全没有这个人一样，来财务室时也只是一本正经的谈工作，并没有过分逾越之举。原本让她过分悬着的心落下不少。
　　一天，胜男下班的时候，天突降大雨，胜男因为没有带雨具，和一群人一起站在门口躲雨，这时郑重的车从她面前缓缓经过，郑重和她对视了一眼，疾驰而去。
　　眼看雨势渐歇，胜男看看天，一头扎进雨幕中，她一溜烟跑到公交站准备坐车，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车子“滴滴”的喇叭声。胜男回头定睛一看，却是郑重。这时郑重的车已到她身旁，车门打开，“上来，我送你回去。”郑重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道。
　　胜男转过头不理他。
　　“我占道了，你不想我被人投诉，就快点上来。”这时郑重车后已是一长阵的车队鸣着笛，已有人伸出头望着这里。
　　胜男眼看着公交车迟迟未到，不远处的交警正快步向他们走来，便一跺脚上了他的车。
　　这时华灯初上，雨在车前扬扬洒洒，金色的光斑抛洒下来，车如在水中隧道穿行，去追逐那浮沉的金链，缠绕、纠缠，不停歇。
　　他们坐在车里，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谁都不说一句话。
　　过了很久，郑重才慢慢说出一句话，“新家还满意吗？”
　　“挺好的”胜男点点头。
　　“工作还顺利吗？”
　　“嗯，挺好的。”
　　“好，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我说。”
　　“好”
　　两人沉默下来，双方再无交流。

　　车很快到了胜男家所在的小区，胜男下了车，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也下了车。
　　“你”胜男惊讶的看着他。
　　这时雨已停歇，地上静水回流，空气微寒，四周一片宁静，窗户间透出的点点灯光洒照在他们身上，一片斑驳迷离。
　　“走，我送你上去。”郑重作势要上去。
　　胜男一把拦住他，“不用了，我自己上去，你快回去吧！你家里人还在等你呢！”说着一溜烟快步消失在楼道间。
　　郑重久久的看着胜男消失的地方，慢慢的怅然离去。
　　等到郑重离去后，刚刚胜男消失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个人，也久久的望着他消失的地方，最终也怅然离去。
　　从此，二人在公司中的相处变得波澜不惊。他们知道，在他们之间始终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如果逾越，那会带着他们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甚至会将他们彻底分离，从此永远天人永隔。对此，他们都很清楚，不再在眼中烈焰燃情，而是把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能在同一个时空悄悄的凝望，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老天对他们难得的恩赐。
　　一次，胜男的肺部炎症引发它几天高烧持续不退，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说着糊话，就在她半醒半睡之间，一只温热的手搭在了她的额头上，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并急切的向往奔去。她立刻明白了一切，拼命挣扎着回到床上。
　　“我没事，我只是发烧，你给我拿点退烧药就好了。”胜男咳喘着对来人说道。
　　“不行，你烧得厉害。你得去医院。”来人又试图把她从床上抱起来。
　　“不，我不去医院。”胜男用尽全身力气说道，“你给我吃点药就行了，还有我想你陪着我，一直陪着我。”胜男的手在空中乱舞，她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她想要在临死前紧紧抓着他的手离开，一只遒劲的手立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紧接着她被紧紧搂在了那个人的怀中，一股温热的海洋瞬间淹没了她。
　　“喂，刘秘书吗？我是郑重，这两天我有事，不去公司了，你帮我把所有的工作日程推掉。”胜男迷糊间听见他在打电话。
　　“胜男，我会陪着你，会一直陪着你。”郑重在她耳边呢喃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终日厮守在一起，郑重给她喂药、熬粥，用打湿的棉签给她蘸洗唇部甚至擦拭身体，他平静的做着他力所能及的一切。晚上他睡在客厅，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起身查看，他已放弃对她的一切幻想，唯一的愿望只想她快点好起来。而胜男面对这一切却再也无力阻止，她已病入膏肓，也许计划未及实施，她就要死去，所以她管不了许多，唯一的愿望就是跟爱人度过这最后的美好时光。
　　然而，在郑重的精心照料之下，胜男终于度过了最后的难关，几天过后她挺了过来。她的高烧退去，意识渐渐清晰，身体也在复原，胜男赶他走，郑重却不愿走，每天只是跟她一起没事找事，没话找话。
　　“你身体有病吗？我怎么看你家里怎么那么多药品？”郑重纳闷的看着胜男，问道。
　　“我的肺上有一点小毛病，正在吃药治疗，很快就会没事的。”胜男尽量云淡风轻的说道。
　　“我得带你去上海的医院瞧瞧，总觉得你哪里不对劲？约个时间我带你去检查一下身体。”郑重忧虑的看着她，说道。
　　胜男摇摇头，“哪那么金贵？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吃点药很快就会没事的。”
　　郑重点点头，认真的对她说道，“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讲，知不知道？你不为自己着想，得要为涛涛想想，他需要你这个妈妈。”
　　胜男听了这话，心里一沉，立刻板起脸对郑重说道，“我已经好了，我认为你真的该走了。你妻子会担心的。”
　　郑重却像没听见似的，在屋里转悠起来，“你这屋子里陈设简陋，是我给你的钱不够吗？没一颗花花草草，果然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没变。”郑重回过头来看着胜男道。
　　“我一个人被拘在这里还不够吗？”胜男脸色苍白，无力的笑笑。
　　郑重一怔，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拉在怀里，她反抗，但还是拗不过他的力气，只得随他去，她像个孩子般躲在亲人的怀抱。
　　“胜男，你的心情我理解，我无力给你想要的，但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快乐，如果你觉得在这里不快乐，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绝不拦着，只要你高兴。”郑重在上面抚着她的头，温柔的说道。
　　胜男在他怀里没做声，只默默的流泪。
　　“只要此时此刻就好”她心想。

　　一天公司召集各部门在会议室开会，林胜男被点名参加，讨论完议程，大家正待离去。郑重清了清喉咙说道，“林胜男留一下”，胜男愣了，正准备离去的她只得缓缓坐下，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
　　灯忽然熄灭，胜男吓了一跳，抬起头只见郑重走到屏幕前，拿着屏幕笔，点开屏幕，一副绝美日落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埃塞俄比亚高原上的日落”郑重对着胜男说道。
　　又对着中间一点，“这是赞比亚的日落”
　　胜男看着，心中打开一个缺口，涌出热流，慢慢蔓延至全身。
　　“这是卡拉哈里沙漠的日落”
　　“这是马拉草原的日落”
　　屏幕上的每一处日落都千姿百态，不一而类，美轮美奂，有的宁静如大海深沉，有的恣肆如仙女在炫舞，有的磅礴如烟海在蒸腾，层层叠叠，反反复复，缠缠绵绵。大自然的巨幅图景在眼前徐徐打开，有的像海，有的像山，有的像瑰宝，有的什么都不像，仅仅只是光芒万丈，仅仅只是与众不同，仅仅只是如一首美妙的音乐在弹奏，你会不由自主的为之吸引，为之赞叹，为之流泪……
　　林胜男流泪了，她被突如其来的美震撼到难以自持，无法言语。
　　“好看吗？”不知道什么时候，郑重已坐在她身边，正对着她，手环在她的椅背上，她已成被三面包围之势，他温柔的对着她低语道，嘴里的热气撩拨着她的耳朵，黑暗的暗影里，郑重的轮廓更加立体。
　　“这是我在非洲工作时，跑遍非洲为你拍下的日落。喜欢吗？”胜男一个回头，脸几乎碰到他的鼻尖，他两只黑亮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两颗悸动的心在慢慢靠近。
　　“你如果喜欢，我随时可以带你去看，走遍非洲的每一个地方看遍所有的日落，只要你愿意。”郑重嘴里的热气越来越热了。
　　胜男猛的站起，大声说道，“一个脏乱穷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她挣脱开暧昧的氛围，向门口走去。
　　郑重抢先一步把她挡在门口，一把把她推到墙上，一只手杵着墙，“为什么？”他的眼中泛出痛的波澜，“你要对我这样？这些地方那么美，我不信你不喜欢，你跟我去非洲吧！那里美极了，比照片上的美！”久违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让胜男快要窒息，她猛的推开他，声色俱厉的说道，“你清醒点！你都多大了，还看日落？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郑重，你是有妇之夫，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从此一别两宽，我留下只是为了照顾涛涛，而你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请你以后别再骚扰我了，要不我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你，永远的离开你。”说着林胜男就摔门而去。
　　来到走廊尽头，拐了弯，胜男笃定郑重看不见她，她才靠着墙瘫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