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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闻花识香 ...

  •   在松山电信大楼二楼会议室,殷桦在这里召开的第一次全体职工会议。天气睛朗渲染了人们的好心情,窗外鸟儿的歌唱让人们的心情变得活泛。人们不时东张西望,随性而动,一会扭头看看别人桌上的手机,一会又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不时有嬉笑声传出。林胜男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书。
      “哎,静一下。成什么样子?听殷总讲话了。”坐在前排的石茂才站起来,挥手示意道。
      人群稍作安静,人们努力扎挣几下,等待几秒后的破功。
      殷桦站了起来,拿起一个话筒,走到人群中间,她身穿一套黑色职业套装,目光从容,面容严谨,高跟鞋在地板发出噔噔的声响,每一声如锤击打在众人的耳膜上,她的气场就如包裹黑色弹衣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人们的眼睛灯泡一样紧紧追随着她,她的身形,她的脸蛋,她的一切如在镁光灯下无所遁形。她镇定自若,旁若无人,侃侃而谈。
      “各位同仁,早上好!很高兴能在这里跟松山县电信公司的各位同仁一起共事,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我受上级委派来到这里,担任这里的总经理,对于我本人来讲既是机遇更是挑战,我以前在省部也只是担任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对于负责一整个公司的业务,尚属首次,我本人诚挚的、诚恳的请各位前辈同仁们对我的工作多多批评指正。”
      人群一秒破功,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殷桦冷峻的看着这一切。
      “下面宣布我上任后的几条新规——”殷桦不动声色的说道。
      胜男离开了书,黑漆漆的眼珠望向殷桦。
      “首先,各部门主管会后跟我去拜访各级客户,办公室迅速拟一份各级客户名单送到我办公室,我要捋顺我们与各客户的关系,重新评估,跟他们建立顺畅的互动联结机制。其次,每个人,每个部门——”殷桦抬高音量,一字一顿的说道,她环视着整个会场,面容舒缓,一切都成竹在胸。
      “在一周内拿出本人和本部门分别在一个月和一年内的工作计划,以及要完成的任务目标,由各部门主管负责收集,我要亲自审阅。”
      “部门的就算了吧?让头头们写不就行了?”下面有人说道。
      “不行”殷桦斩钉截铁的说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后勤人员都必须要写一份对本部门工作的综合评述和展望,并且提出自己的建议,交付于我。切记,一定要真实。”她手一扬,确定此事的重要性。
      下面顿时叽叽喳喳起来,“写了又怎样?你们领导会真的去做去改吗?我看我们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白瞎。”有人接话道。
      “一定改。”殷桦手在空中一点,面色凝重起来,紧接着她说道,
      “这也是下面我要宣布的第三项决定的内容:合同工和正式工享受同酬”
      这一句话如同在人群中投入一记炸弹,把人群炸得彻底懵逼,人们没了声音,有的站了起来,有的向前伸直了脑袋,有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只有里面的怪叫在会场肆无忌惮,大行其道。林胜男也如遭雷击,脸色煞白,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紧盯殷桦。
      “我纠正一下”殷桦清清喉咙,继续侃侃而谈,“我说的是在原有的人事薪酬制度基础之上,我会尽量拉低合同工和正式工的差距,不久我会和领导层对现有的薪资制度进行可行性的研讨改进,研究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薪金制度,提高合同工的待遇,同时进行合理的人事调整,务必提高在座各位的工作积极性,让你们各安其位、各尽其责、各得其所。去年我们省电信系统的员工技能大赛,全省八百名一等奖里有六百多名外包员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不仅这六百多名外包员工可以转正,享受与正式员工同工同酬的待遇,而且还意味着外包员工一点都不比正式员工差。只要你们肯努力,有本领,我一定力荐你们参与这样的比武,拓宽你们的上升渠道,让你们找到你们的价值归属。‘现代管理学之父’ 彼得·德鲁克说‘企业不可缺少的是效能,而非效率。效率是‘正确的方式做事’,而效能则是‘做正确的事’。我认为不仅要让员工以‘正确的方式做事’,还要让员工‘做正确的事’,在工作中找到寄托和自我。这虽然有点难,但我很年轻,我想试一试。所以上面第二条提到的报告,这也是我得以窥见各位才华的一个绝佳机会,还请大家认真撰写,请你们尽情展示你们的才华。”殷桦一气说完,下面的人听得前所未有的认真。面对眼前这个“要搞事情”的女人,大家突然发现她其实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体内却蕴藏着大能量,不由得在心里默默诚服。
      林胜男全程看着殷桦,听着殷桦的讲话,发现她从未声色内荏,装腔作势,而是气定神闲,温和大方,像是在聊天,眼角的鱼尾纹里始终带着一丝笑意,如同别在发髻里的一朵海棠。
      “你不像个领导。” 会后,林胜男在办公室里,看着殷桦思忖了一下,想到一个词。
      “那你说我像什么?”殷桦听了,抿嘴一笑。她收拾着桌子,瞥了一眼林胜男桌上的书——《影响力》。
      “你像个——淑女”林胜男想到了一个词。
      “谁说领导就不能是淑女,淑女就不能是领导?”殷桦收拾好东西,拎着包准备出门。
      “可是,你这样我怕下面的员工不怕你,镇不住他们。”她托着腮凝视着殷桦,眼中波痕盈盈,殷桦又一次在心里感叹了一回这样的脸蛋。
      “我干嘛要镇住他们?”殷桦反问道,仍是眼角带笑。
      “因为你是领导啊!”林胜男纳闷道。
      殷桦笑笑,推门而出。

      晚上,吴山罕有的没有出去应酬,在家翘着腿玩手机,胜男在做家务。
      “哎,明天就是三子的满月酒了,妈让我们全家都去。”吴山头也不抬,继续在手机里酣战。
      胜男没理她,继续做着手头之事。
      “你总不能老是不见我家人吧?这样我很难做的。”打到激烈处,他龇牙咧嘴的一阵怪叫。
      胜男嘴唇动了一下,回首看了看丈夫,欲言又止。
      一局结束,他从沙发背后探过头来,看着胜男,“这可是我妈的第一个孙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得赏个脸去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妒忌弟妹生儿子呢你说是不是?”他又打算开启新一局。
      “我不去!”胜男猛地把拖把往地上一砸,眼中喷火,砰的一声吓得吴山坐直了身子,“你们吴家何时把我当个人过?都是生育机器,我干嘛给他们脸?你说。”胜男咄咄逼人。
      “又来了,不去就不去,随便你。行了吧?”吴山扭过头去不理她。
      胜男一气跑上楼,坐在桌旁生闷气,一眼瞥见昨晚看的一段文字“假如世人没有永恒的意识,假如在一切事物的内部只有一种野蛮和沸腾的力量,在莫名其妙的情欲旋涡中产生万事万物,伟大的和渺小的,假如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隐藏在事物的背后,那么人生不是绝望又是什么呢?”“永恒”、“绝望”胜男看着那几个字眼,呆坐不动,杵着下巴,望着窗外发起呆来。窗外星星之火,在黑夜里,如同萤火闪烁,越黑越亮,永远透过明眸与心相连。
      本地最大的酒店里,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笑语喧哗,所有的欢声笑语如同欢乐颂,直指一首曲子的主题:一个男孩的诞生给家族带来的欣喜。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笑意盈盈,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快乐,愉快肆虐,旁边的人议论着,奉承着,说笑着,一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美好图景被一旁的胜男尽收眼底,她冷冷看着这一切。
      “胜男,你弟妹都生了儿子了,什么时候轮到你给吴家生个大胖小子啊?光一个女儿总不是个事啊!这么家大业大的。”一位满脸皱皮的中年妇女嬉笑着问胜男道,眯着的眼缝俨然也成了脸上最显眼的一条皱纹。
      胜男没有回答,“快了。”旁边的吴山笑着回答。
      胜男的婆婆恼怒的看了一眼她,对着怀里的孙子说道,“将来我们的家产可是要留给我的大孙子的,奶奶给你买大别墅,买大豪车,要什么有什么,怎么样啊?我的大孙子。”看着熟睡的孙子,老妇一脸笑。
      胜男抖了抖自己的短发,固执的看向窗外。
      “孩子生得再多,跟傻子似的也不行。奶奶只要你一个棒宝贝就行了,奶奶相信我的大宝贝棒棒的。我的棒孙子——”
      人群发出嬉笑声,不时有人朝向胜男这边看。
      胜男记得恍惚间走过去,拿起一杯水向那个老妇淋下去,周围一阵惊呼,她笑着走了出去。在门口,她朝门内望去,她的婆婆还在心满意足的笑,人群也在笑,笑的旋涡,胜男知道那不属于她。
      回到家不久,门铃响了,胜男以为是丈夫,开门一看,是弟弟享男。
      “你在家庭聚会上一声不响的走了,招呼都不打一个,亲戚们很生气!姐夫让我来劝劝你。”享男进门就说道。
      “他们生气?”胜男盯着弟弟,冷如冰霜,“那我生气找谁?”她的心瓣膜
      犹如鼓在擂。
      “你大度一点嘛!大家族受点气,难免的。”弟弟拉开冰箱拿出一罐饮料,走到胜男面前。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嫁到这么一个家庭,想想以前我们乡下过的日子。不是姐夫坚持娶你,你知道你在哪里?你连工作都是姐夫帮你找的,任务也是他帮着完成的。你能怎么办?”享男仰着头咕咚咚喝了一大口,胜男看着他的喉结肆意欢快的跳动着,他把剩下的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翘着二郎腿,两手交叉,枕着头,惬意的向后仰去。
      胜男则蜷缩在另一边沙发上,像一只慵懒的猫,她合着眼,不出声。她出奇的累,需要休息,连话都说不出。
      不一会,享男休息好了,起身走到窗前,路灯的光透过窗帘散射在他身上,半明半暗,像个幽灵。
      “我知道你怨我和爸妈,为了我,剥夺了你上大学的机会,又逼着你嫁给姐夫,但是——”他回过头来,看着姐姐,“他家那么有钱,他又那么爱你!而你又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当前最要紧的是你赶紧生个儿子,分家产,这才是最重要的。”他加重语气说道。
      “他家的钱怎么来的?你不是不知道。外面人都说他家的企业涉黑,靠捞偏门发家,将来还不知道怎样呢?你们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胜男蜷缩的更紧了,胸中憋着的一股气让她痛苦的向天花板望去。
      “你管那么多,反正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无惊无险的。况且当时我们哪知道他家这么复杂,被姐夫说得天幻乱坠的,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生米煮成熟饭,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享男有点沮丧的回到沙发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胜男回到现实,幽幽的说道,“你以为你姐夫爱我?他爱的不过是我的脸蛋,给他装点门面。终究他爱的还是他自己。”
      享男“噗嗤”一声笑了,“我的好姐姐,你几岁了?什么爱不爱的,有钱就会有一切,包括爱。难道还要我教你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吗?我的傻姐姐。”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胜男换了姿势,继续蜷缩着。
      “你当务之急就是要发挥你女性的魅力,栓住姐夫,经营好家庭,生个儿子,地位就稳如磐石了。”
      “然后呢?”胜男看了弟弟一眼,轻声说道。
      “然后不就享清福了。”享男诧异道。
      “然后就等死。那是你的清福,不是我的清福。”胜男站了起来,准备送客,她的学习时间到了。
      享男走到门口,看了胜男一眼,“姐,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管你想些什么,但我希望你记住我们的一切都是姐夫给的,你难道想让他收回?上个班的钱还请不起个保姆,你说你何苦来哉?”
      “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胜男幽幽的说道,她站在光影处,光影在她身上逡巡,一会暗,一会明。
      “可我在乎,爸妈在乎,你的孩子在乎,你虽比我大,姐,但你一点也不成熟,你太幼稚。”享男恨铁不成钢道。
      “该死的成熟!”胜男在心里诅咒道,恨不得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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