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话说》》Roxxan

2、归来

　　第二章
　　眼前的少年在短短三年之内又拔高不少，此刻为了紧紧地抱住她只能委屈地弯着身子，温蓂想反驳什么，几度张口，都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呢？
　　她胸腔都涩涩地作疼，眼眶肿胀，明明这两日依旧流过这么多泪，此刻看到这个人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留下来。
　　“你……为什么没有找到我？”说出口的，确是埋怨的话，带着哭腔，说不出的委屈。
　　宋靺抱着她的手微微一紧，然后松开了她，他蹲下身子，一条长腿曲着跪在黑土之上，他扶着温蓂的肩膀，也没有回答，就这样皱着剑眉看着她，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在几年的征战中变成了凌厉的杀伐之气，可看向温蓂的时候却柔了棱角。
　　阿蓂真是瘦了太多，明明以前脸上还有点肉的，现在下巴都是尖的，一张瓜子脸白的惊人，眼下一片乌青,一双杏眼还闪着水光，眼角发红。
　　真丑。
　　可这是阿蓂啊。
　　宋小将军觉得自己年少时许下的愿望都被“温蓂”这个名字一一击溃，他的规矩在她这里都成不了方圆。他叹了口气，仿佛认命，轻轻地擦拭了眼前女子的泪痕，低低地道歉：“是我不好。”
　　是我没能找到你。
　　温蓂这下眼泪更凶了，明明是她躲着，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可宋小将军却低着头在这给她道歉。
　　“阿蓂，回家……好不好？”宋靺朝她伸手，颇有风度地微微一笑，俊美的惊人，可他颤抖的语气却出卖了他。
　　温蓂笑了，眼泪滴在宋小将军的手背上。
　　宋靺修长的手仿佛烫伤般颤抖了一下，在下一秒，被紧紧握住。
　　“好。”她说。
　　看着眼前两个人手牵着手往回走，费城孤单地跟在后面，在夕阳的照射下，他觉得自己的影子应该像条狗。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等这个狗粮，真的等了三年。
　　“如果我今日没来，你该如何？”女子有些鼻音的声音传来。
　　傻姑娘啊傻姑娘，你没看到宋靺眼下的黑眼圈吗？那小子自从三消息出去后就一直日夜不分地守着这万葬岗啊，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跟豹子一样灵。你以为这是巧合吗？
　　单身狗表示不想说话jpg
　　宋靺直接带温蓂坐着马车回了军营。两个人其实都累极了，但似乎都凭着一腔执念，谁也没有小憩，宋靺就这么紧紧抱着温蓂，一双黑的耀眼的黑眸无声的注视着怀里的人，眼里暗沉翻涌。
　　回来了，就别再走了。
　　费小侯爷简直没眼看这两个人，默默地把自己挪到角落，掀开帘子，一心一意看风景。
　　其实风景也没啥好看的，还吃了一口沙尘。
　　等到了驻扎地，温蓂已经受不住睡了过去，宋靺直接打横抱抱起了她，怀里的人不舒服地蹭了下，也许是太过疲惫，或是怀抱太温暖，总之，温蓂没能醒过来。
　　在操练的士兵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他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二字。
　　不是吧不是吧，宋小将军去乱葬岗守了几天，捡了个女人回来？
　　可是他们将军不是有心上人了吗
　　至于大家为何知道宋靺有意中人这个事情，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
　　当时匈奴来势汹汹，又正值七月，南风上，洪涝四起，军粮迟迟不到。匈奴果断地选择堡垒战术，不时地突击，磨损他们不多的兵力，士气一片低沉。
　　他们连一鼓作气都做不到，只能再而衰，三而竭。
　　宋小将军此时也分外沉默。
　　最后终于下决定，依据地势，暗挖地下渠道，通西河黄水。匈奴地驻扎地和储量库都建在西边山脉离他们大约几公里左右的地势低洼处，可祸水西引。
　　但是风险太大。
　　一是时间精力，二是保密问题。
　　一旦出现意外，必然遭受重大创伤。而那些调遣的人恐有性命之忧。
　　因此这个策略只告诉了少部分人，宋靺带队，军中事务都交给费城处理。匈奴绝对想不到，在这亡命之秋，竟群龙无首。
　　他出发的时候费城咬牙违反军令拦住他，眼眶通红。
　　“宋靺！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呆在这里等死吗？”宋靺挑眉反问。
　　“那我去！”
　　“你如果被抓到了，去送死吗？”
　　费城哑口无言。
　　的确如此，如若宋靺被抓，活下来的几率远远比他大，且不论武力，就算他的将军名号都是谈判筹码。
　　“回去吧。”宋靺拍了拍他的肩膀。
　　费城垂着头沉默着，一张黝黑的脸面无表情，他双拳紧攥，微微颤抖。
　　“一个大老爷们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宋靺故作轻松地笑着调侃了他一句。
　　等宋靺擦肩而过之时，他听到费城近乎无力地说了他一句。
　　“你太不把自己地命当回事了。”
　　这些年，就像个喋血赌徒，总是把自己的性命悬挂在刀尖之上。
　　那人又不在。
　　宋靺脚步一顿，没有理会他。
　　在半个月后，水攻计成，他们一鼓作气地拔了匈奴营寨，不出半日，匈奴派使者递求和书，愿归顺。
　　年长的使者颔首行礼，抬头时见威震边疆的宋将军正在擦拭着一把火红色的钢枪，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
　　无比专注，仿佛那是世间珍宝。
　　这将军竟是如此年轻俊美。
　　真是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久仰宋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我们大汗也很是敬佩将军，望有生之年能和将军共饮一杯，聊乐可娱，毕竟人生的乐趣可不仅仅是这饥荒之地。”使者意味深长的看了宋靺一眼，屈腰递上了求和书，“除此之外，大汗还有意交好，欲长公主和亲。”
　　他话音刚落，一位妙龄女子就走了进来，精致的脚踝和手腕处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动听，举手投足间媚色宛若天成。
　　她微微一抬眼，眼中水光荡漾，看到宋靺愣了一下。
　　竟……如此俊美。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在他们那，长公主美名远传，甚至被编成童谣哄小孩入睡，可见其魅力。
　　然而宋靺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擦着钢枪，仿佛那玩意才是跟他过下半辈子的。
　　空气中陷入了僵持的沉默。
　　使者有些发怵，只能冷汗涔涔的等宋靺。
　　倒是长公主丝毫不畏惧，她勾唇一笑，说道：“将军果真俊美至极，中原有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拿来形容您倒再适合不过。”
　　宋靺擦完钢枪后，慢条斯理地擦了手，笑着看了少女一眼，回道：“此处非陌上，而是狼烟四起的边塞。”
　　长公主呼延丹华脸色一僵，他是真没懂自己的示好之意还是有意为之？
　　可宋靺下一秒就断了她的念想，眼前俊美的男人把玩着钢枪，声音暗哑低沉，缓缓说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虽然貌美女子多如云，可惜不都是我放在心上的姑娘。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呼延丹华神色黯然，还有几分被嫌弃的气恼。
　　宋靺懒散地抬头，视线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即桃花眼一挑，钢枪在他手上顺流畅的转了个圈，一派风流多情。
　　呼延朱丹心跳顿时加速，较好的脸庞上顿时一片红霞。
　　随即她看到眼前的男人朝她恶劣地笑了，像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魔鬼，满怀恶意：“还是说，你愿意做妾？”
　　呼延朱丹脸色一白，她……堂堂长公主，下嫁做妾？怎么可能！这无异于把她从高山之巅摘下来扔到污泥中踩上几脚！
　　使者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将军若是无意，大可直说，何必在此侮辱与我大汗？”
　　“那还不滚？”宋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使者和长公主具是满脸通红，万万没料到宋靺这么不顾及他们的面子，最终气恼离去。
　　等他们出了帐篷，里面传来冷冷的声音，带着点嘲讽之意，“你们二皇子与我有恩，宋靺自是不敢相忘。“
　　呼延刚启！
　　使臣心中恼火至极，几乎是在心中咆哮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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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呼延丹华掩面而去的事情就如同自己长腿了一样不胫而走。
　　于是无数个女子掩面而泣，无数个士兵捶胸顿足。
　　宋靺哪里好？不就是长的好点，武功好点，地位高点？老子哪里不如他？
　　这些庸脂俗粉就是不会看内在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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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蓂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她揉头坐起来，意识到自己现在在一个帐篷里，橘色的烛火在跳动着，入眼一片昏黄。布置十分简单，只有一些必需的用品。
　　她意识不太清楚，她好像记得，她和宋靺回来了？怎么可能呢……像是在梦里，不，梦里也梦不到。
　　她瞳孔突然一缩，视线定格在挂在架子上的一把火红色的钢枪上。上面挂着的火红色流苏在空气中飘荡着，张扬而耀眼。
　　她掀开被子下了软垫，赤着脚跑到了钢枪前面，怔然不语。
　　她怎么就忘了呢。
　　宋靺对她的宠，从来都不是爱。
　　宋家少年郎，心属聂家女。即使时隔三年，依旧不会变。她太了解宋靺了。
　　“小爷要娶，就何当娶聂倾城那样的。”
　　“为何？”
　　“放眼京城，除了她，还有谁配得上小爷？”
　　聂家有独女，名为聂倾城。十三一首箜篌动京师，十四一袭舞衣在皇宴上艳宾客，十五策论惊皇颜。求婚之人踏破门槛，纷纷被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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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蓂？怎么鞋子都不穿，这军营里可不如京城。若是着凉了，谁照顾你。”熟悉的声音响起，只是相较前些年低沉了许多。温蓂几乎是恍惚的被拉回去坐下，看着宋小将军弯腰屈腿帮她穿鞋，凌厉的眉眼在昏黄烛光中泄露了温柔眉眼，他带着戏谑的和她说道，“别指望小爷，小爷可不会照顾人。”
　　你会的。温蓂掩了晦暗的神色，静静地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只是不会是我。她苦涩地想道。
　　宋靺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温蓂怔愣的眼神，觉得有些傻气，可现在这个人完整的在他面前，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他笑的张扬，桃花眼弯成月牙：”怎么，感动？把你找回来真费劲，我在这鬼地方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担心你在外边受欺负，像个老父亲一样操碎了心。”
　　温蓂脸颊发烫，也有些羞愧。可是她怎么能回来呢？宋靺不提，她也先不提罢。她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伙房在哪？”
　　宋靺眼睛一亮，马上报了个地点，非常自觉地说道：“红烧鲤鱼，糖醋排骨，雪阁玉酥……”
　　“啊……这鬼地方把小爷逼成什么样了。”宋靺长长地叹气。
　　“我去给你做。”温蓂笑了，眉眼弯弯，“以后……每天。”
　　宋靺嘴角上扬，眉开眼笑，然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喜悦消失了，皱眉说道：“温思凌寄信过来，说温……夫人想见你。”
　　“阿蓂，你想回家吗？”
　　温蓂脸色苍白，指尖颤抖，她微微笑道，“我想想。”
　　宋靺沉默，他想把温蓂拴在他身边，他想告诉她别去……他总有不好的预感。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看着单薄的背影走出了帐篷。
　　宋靺垂眸愣怔地看着窗外，恍惚间，他又闻到若隐若现的桃花香。他瞥了一眼大漠黄沙滚滚昏暗天空，看到风卷着沙尘席地而起，看到袅袅狼烟消散于风尘。他曾无数次忽然无比想念京城的车水马龙，想念雪阁的枝繁叶茂的桃花树，想念百年老树下的桃花酿。然而大漠没有酒酿，有的只是混着沙粒的浑水。
　　可如今这人在这里，便仿佛什么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