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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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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电动车后座的一瞬间,可能是牵动了腿上的伤口,常烁忍不住“嘶”了一声。
前面的谭修念急忙转过身,脱去外衣,递给他,“乐乐,快穿上,今晚风大。”
常烁没有接过来,摇摇头,“还是你穿吧,再大的风都被你挡住了,我不会冷的。”
一反常态的,谭修念没有听他的话,而是有些霸道地把衣服披到对方身上。
“穿好,别再生病了。”
常烁心头一跳,居然忘了反驳,乖乖地拉紧了衣服。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走了。”谭修念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的温和。
常烁“嗯”了一声,头脑莫名得混乱起来。
电动车在不太平坦的土路上跑着,速度本来不快,但风确实不小,吹得他的脸凉冰冰的。
幸亏身上多了一件衣服,不然他真的会再次感冒。
可再看身前只穿了件短袖的男人,顿时心疼起来。
他咬了下唇,双臂悄悄环过谭修念的瘦腰,然后紧紧地抱住。
正在专心致志骑车的谭修念心尖一颤,腰间的温热传递到全身,酥酥麻麻的。
接着,他感到被风吹得透心凉的背部猛然间升高了好几度,再也没有冷风的侵蚀,有的只是肌肤相贴的温暖。
“乐乐……”
“这样就不冷了。”常烁把头靠在他背后,亲密地抱着他,“我们都不会冷了。”
谭修念心跳飞快,轻声说:“谢谢。”
“啊?你说什么?”常烁把头移到他的手臂下面,仰着头问,“风太大了,听不清。”
谭修念慢慢平复了心情,高声重复:“我说,谢谢你!”
常烁一下不好意思了,脑袋又回到了原位,“谢我什么呀,我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来找我们,我们恐怕要在山沟沟里过夜了。”他怕对方又不接受自己的感谢,赶忙换了个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是九点半吧。”谭修念提高音量,“本来我和孙老师上午就买完了办公用品,后来她看到一家可以亲手做手工艺品的店,想要给她男朋友做个纪念品,这才花了一天时间。
“我们在县里吃过晚饭往回返,路过隔壁村的时候,被一个老乡拦下,原来他媳妇羊水破了,还出了血,我们赶紧又把他们送到了县里的妇幼医院,等产妇脱离了危险,我们才离开。”
这短短的一番话信息量巨大,常烁眼睛都瞪大了。
“你是说,你们路上救了个孕妇?”
“嗯,对,现在那个姑娘已经是妈妈了,生了个漂亮的小女孩。”
“孙老师她……”常烁心虚地低声问,“有男朋友?”
“准确说是未婚夫,等咱们扶贫工作结束,她们就结婚。”谭修念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一如既往的自然,“过几天,她应该就会把请柬送给咱们。”
莫名的,听到孙老师的婚事,常烁感到说不出的痛快和开心,这种喜悦的情绪表面来看,是关心同事,可再往深层挖掘,却有点庆幸的意味。
常烁蓦的一惊,他居然在庆幸!他到底在庆幸什么?
谭修念听他没了动静,以为他太累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身体的温度却在持续上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活,恨不得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对不起……”
真诚又略带不好意思的声音响起。
他有些吃惊,“乐乐,你怎么了?”
常烁像是鼓足了勇气,向前挪动了一点身子,把手臂箍得更紧了。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我太任性,对不起。”
“乐乐……”谭修念涌出无限怜惜,“你别这么说。”
“你别说话!”常烁命令的口吻一瞬间软了下来,轻声说,“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这么多年来,我总是把自己关在狭隘之中,忽视了最重要的东西。你也好,春姨也好,还有我爸,你们都宠着我,对我充满宽容,我非但没有因此变得成熟,反而变本加厉得用行动和语言伤害你们。我……”他想起来过去的自己,充满懊悔,“我真是个坏蛋!”
“谁会去纵容一个坏蛋呢?”
常烁揉揉微红的眼眶,“小念……”
“乐乐,你为什么要贬低自己?谁会去纵容一个坏蛋呢?”谭修念虽然一直背对着他,但语气却热切至极,“你总是那么优秀,没来没让华叔操过一点心,你对我妈的关怀,甚至超过了我这个儿子。大家明白你无法接受事实的心情,我妈不止一次跟我说起你的懂事,她很内疚,她觉得是她伤害了你。”
常烁吸着鼻子,泪水扑簌簌地流了出来,他说不出话了,就用额头抵住谭修念的背,让他感知自己正在点头。
“所以乐乐,你不要愧疚,也不要自责,他们从来没有怪过你,他们都……”他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深情地说,“……爱着你……”
常烁止住泪水,含糊地问:“那你呢?”
简单的三个字却问出了全世界最难回答的问题。
谭修念喉头梗住,心里一下乱了,一股子难以控制的冲动几乎要飞出胸膛。
可,还没等他回答,常烁又懵懂地补充了一遍问题。
“小念,你怪我吗?”他羞愧地问,“我脾气那么坏,对你总是大呼小叫的,还老怼你,不给你留情面,你讨厌我吗?”
谭修念声音有些哑,“你觉得呢?”
“我……”常烁沉吟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如果我是你,我早就和自己绝交了,但是你没有这么做,难道说你对我……”
谭修念喉头滚动了一下,紧张地问:“我对你怎样?”
“默默地记仇!”
谭修念一愣,然后忍不住“噗嗤”一笑,“你的想象力比我这个绘本作者还丰富!”
常烁再次抱紧身前人,一面脸贴着他的后背,嘴巴挤成了“哦”型,“不然你怎么受得了我呢?你一定在偷偷磨刀,就等我松懈的时候宰了我。”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有成为越王勾践的潜质咯!”
“你比他厉害,他忍受了十年,你忍受我可不止十年了。”
“如果我说,我能忍受你一辈子,你相信吗?”
轻轻的一句话,好像柳絮飘在心间,不经意就变成了滚烫的丝线,缠绕住最柔软的部分。
夜风习习,吹动着常烁的衣衫,也吹动了他的心尖,那呼呼的风声,像是对方无形的催促,温柔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他再次把额头贴上谭修念的后背,“相信……”
那声音细微的被风吹散,吹到谭修念的耳边,又重新拼接好,把这三个字原封不动地送入他的耳蜗,飞入他的心房。
常烁只觉得脸颊像是从岩浆里捞出来似的,烫得让人受不了,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声叫道:“小念,我决定了!”
谭修念握着手把的手心全是汗,“决定什么?”
“等我回明庭,就搬回去住!”他把刚才的小小心思藏了起来,开启了另一个话题,“还有,我想春姨也搬过来跟我和爸爸一起住,我想每天都能吃到春姨做的饭!”
谭修念眼中流露出些许失落,但语气却是激昂的,“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家没有多余房间了,你就别搬过来了。”常烁故意打趣地说,“倒是欢迎你天天来我家蹭饭。”
谭修念浅浅一笑,“好啊。”
他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学校。
常烁先一步进了宿舍,打开了灯,谭修念锁好车也跟着进去。
甫一进门,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担忧和害怕。
“乐乐,你快坐下!”他抢上几步,一下把常烁按在床上,俯下身,一双手悬在他的小腿边缘,微微颤抖,“你的腿……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烁看他那么恐怖的神色,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腿。
说实话,他只是刚上车时痛了一下,一路上没觉得丝毫不适。不过,这裤子上的血迹看起来确实吓人。
“哎哟,你别神经兮兮的,我又不疼。”他说着,故意扭了扭腿,没想到这一扭又触动了痛点,不禁叫了一声。
谭修念神色凝重,眉心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川”,语气也是严厉的,说:“还说不疼,你看你都出汗了。”
他毫无避忌地脱掉常烁的鞋,吓得常烁大叫起来:“我自己能脱!”
“别动!”谭修念抓住他的脚,“扯着伤口就不好了。”他思索了一会,又说,“不行,我们还是去卫生所吧,让江医生给你好好看看。”
常烁没辙了,半撒娇半请求地说:“小念,我就是皮外伤,真没必要兴师动众。现在这个点,大家都睡了,人家江医生都忙了一天了,好不容易能搂着媳妇睡个觉,咱们这么贸然去打扰他们小两口,你觉得合适吗?”
谭修念也踌躇起来,但还是不安地说:“可你的伤不能耽误。”
“我真没事,没伤到骨头。”常烁笃定道,“我爸和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难道我连自己有没有骨折也不知道吗?”
谭修念似乎被他说动了,点了一下头,但神色还是毫不动摇,“那伤口也必须得处理一下。”
常烁见他拿出剪刀,准备剪开自己的裤脚,又开始反抗:“你别乱来!我这裤子可贵了,你给我弄坏了真的赔不起!”
谭修念眸光充满凌厉,但也掩盖不住其中的担忧,“难道就让伤口那么烂着?”
常烁一咬牙,颇有种慷慨就义的架势,叫道:“我脱裤子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