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对头绝交亿次》芸豆湿菇

20、20

　　天光大亮，太阳温暖而明媚，常烁的身子被照得暖洋洋的。

　　他微微皱眉，摸了一下额头，手指沾染了一层潮潮的汗。

　　他的焦点落在床边的女生身上。

　　“月娟，你一直在照顾我吧，麻烦你了。”声音有些嘶哑，显得有气无力。

　　“常医生，你醒啦。”庞月娟声音轻柔，“我也是早上才过来的，晚上都是谭老师在照顾你。他现在上课去了，拜托我过来看看你。”她倒了杯水，捏着一颗药，“他说，你的烧虽然退了，但醒来后还得再吃一顿药，巩固巩固。”

　　常烁慢慢地坐起身，接过水和药，一饮而尽。

　　“对了，常医生，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她脸上出现一丝忧虑，“你刚才一直大喊什么‘小念，不要’。”

　　常烁的耳根顿时红得滴血，他做的不是噩梦，而是春……

　　他打了个激灵，慌张地甩甩头，严肃地说：“对，是噩梦，太可怕了！”他咬着唇嘟囔，“我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可能是你最近太累太忙了。”庞月娟假意埋怨，“你昨天就不该不等头发干就骑电动车去卫生所，这一路吹风，难怪会发烧。”

　　常烁哑然失笑，是啊，他独自在国外那么多年，本能很好得照顾自己，怎么一回来就又变成了不懂事的孩子了呢？

　　他愧疚地苦笑了一下，“我是来给村民看病的，没想到自己却先病倒了，真是失职啊。”

　　庞月娟以为自己说得话有些重了，赶紧补救：“不是的，常医生，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都特别感激你，但是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她见对方依旧情绪低落，就想着怎么转移话题，正好瞥到了桌上的早点，忙说：“常医生，你一直没吃东西，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她不说还不觉得，一提起来，常烁还真的感觉有些饿了。

　　庞月娟见他要下床，下意识过来扶他。

　　他温和地拒绝道：“月娟，我自己能走的，没事。”

　　庞月娟也嘻嘻地笑了两声。她知道城里人身子“矜贵”，以前大学宿舍有几个“公主”，打个喷嚏都让人把饭喂到嘴边，她也都见怪不怪了。不过常烁却没有那么多臭毛病，本来嘛，一个大男人发点烧怎么会连路都走不了呢？

　　常烁自己盛了碗粥，吸溜吸溜地喝起来。

　　他吃饭的样子可爱又文雅，庞月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常烁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疑惑地抬起头，“月娟，怎么了？”

　　庞月娟有些不好意思，“没，没什么。”随即眼珠一转，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我是想问常医生，你相信‘周公解梦’吗？”

　　常烁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你想帮我解梦？”

　　“我没有那么厉害。”庞月娟摆摆手，难得严肃地说，“不过啊，我学的专业和这个有些相关。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有道理的。”

　　“是吗？可能吧。”他轻轻回答了一声，继续埋头喝粥，好掩藏住自己的大红脸。

　　嘴上没多说什么，但在心里完全否定了“白天想什么、晚上梦什么”的谬论，因为他的梦境那么荒唐，荒唐到他正要和梦里人做那种奇怪的事，可这些东西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过啊！

　　“常医生！”庞月娟并没看出他的不自在，还饶有兴致继续问，“你梦里的‘小念’，是不是谭……”

　　几乎是同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庞月娟见到进来的人，欢快地喊道：“谭老师，你来啦！”

　　“咳咳——咳咳——”

　　两人的目光齐齐向被早点呛到的病号望去。

　　谭修念一个健步过来，关切地帮常烁顺着后背，柔声说：“慢点吃，别着急。”

　　常烁身子一歪，甩开他的手，一边咳一边不耐烦地说：“你来干嘛？你不是上课呢吗？”

　　“下课了，我过来看看你。”谭修念端正地半蹲在他身侧，将悬在空中的手移到他额头上，“还烧吗？”

　　“哎呀，不烧了！”常烁别扭地晃着头，垂眸瞥了一眼对面的庞月娟，有些愠怒地说，“你真烦。”

　　面对对方的小脾气，谭修念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唇角微微上勾，“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常烁见他一直以这种姿势待着，肯定不舒服，但也怕自己的关心太过明显，只好恶声恶气地命令：“你这样蹲着不嫌累吗？就不能搬个椅子过来坐吗？”

　　庞月娟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常医生，有些傻眼，听到他这么说，急忙站起身，“那个，谭老师，你坐我这，我看常医生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家吧。你们有事再叫我啊。”

　　她飞快地走出门，还顺便把门带上了。

　　常烁抱着双肩，朝对面椅子努了努嘴，谭修念听话地坐了过去。

　　他别着头不看前方，抿了一下唇，说：“昨晚，谢谢你啊。”

　　“跟我你不用说谢谢的。”谭修念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好像深海的波浪，轻轻撩拨着人心。

　　常烁抠了抠手指，“你如果忙就不用来陪我，我已经没事了。”

　　“嗯，下节课是孙老师来上，我能在这陪你四十分钟。”

　　“你的课多吗？”

　　“还行吧，这里不算多，孩子才三十几个，很多家里有条件的，都把孩子送到镇上或县里去了。”谭修念见他对自己的工作有了兴趣，话也多起来。

　　“以前我去过一个村，真的挺落后的，全村一百来个孩子，几乎都没上过学，连一二三都不会写，那段时间真的有点累。不过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政府拨款，调去了几名支教老师，孩子们的教育已经抓起来了。”

　　他说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抱怨和苦涩，有的只是欣慰和欢愉，眸光中的色彩比此刻的日光还要灿烂、耀眼。

　　可常烁的心头却一阵难受，对方说得轻松，但个般滋味只有当事人才清楚，扶贫就得吃苦，不吃苦哪能得到甜呢？

　　大家都尽职尽责地努力工作，只为给振兴乡村出一份力，而他，才来了这么几天就病倒了，反要让村民为他担心，实在愧对“医生”这个职业。

　　谭修念见他不再说话，脸色也不太好，担忧地问：“乐乐，你又不舒服了吗？你再睡一觉吧。”

　　常烁扁着嘴，“我不要再睡了，我来这边是服务的，不是睡觉的！”他站起身，气势汹汹，“我要去卫生所了。”

　　谭修念一下拉住他，“你的烧刚退，万一出去再吹风、再一受累，又会烧起来的。”

　　常烁心里纠结得快绕出一条盘山小路了！

　　“都怪你，我昨天骑电动车去卫生所，你为什么不拦着我？平时啰里啰嗦，关键时刻什么都不说，现在好了，我除了在这间小办公室里发霉发臭以外，什么都干不了！”

　　他一拳抵在对方的肩窝，力道很轻，但发泄效果满分。

　　谭修念深知他的脾气，知道他是因为急着工作而暴走，心里又无奈又心疼，但正如对方指责的那样，他不能再放他出去了。

　　正焦急之际，他脑中豁然想出一个办法。

　　“乐乐，虽然你不能去卫生所给患者看牙，但你在这里可以啊！”

　　常烁拧成“川”字的眉头一下松成了“八”字，“在这里？怎么看？”

　　谭修念握住他的小粉拳，“那你先答应我，一旦觉得累了，就停下。”

　　“好，我答应你。”常烁使劲点点头，“你快告诉我该怎么做？”

　　谭修念放下他的手，去抽屉里拿出几张白纸和一盒彩色铅笔，坐在桌子前写写画画起来。

　　常烁一手搭在另一手背上，还对刚才的触碰有所留恋，但很快注意力就被他的画吸引了。

　　*

　　二十分钟后，教室内。

　　谭修念站在讲台上，亲切地说：“同学们，今天这堂课，将由一位新老师给大家上，大家欢迎常老师！”说完便走向一边，把位置让出来。

　　台下坐着的小朋友们将目光射向站在门口的常烁，并热情地鼓掌欢迎。

　　演讲之类的面向成人的活动，常烁经历了很多，但给小孩子讲课，他还是头一次，居然些小紧张。

　　谭修念对他盈然一笑，鼓励地点了一下头。

　　常烁呼了口气，也露出和煦的微笑，走上台，“大家好，今天，我给大家讲一个关于牙齿的故事。”

　　他拿起讲台上的几张画——这是谭修念临上课前画出来的，声情并茂地讲起来。

　　“有个叫冯冯的小男孩，最喜欢吃糖果、蛋糕、饼干和巧克力了。一天，他正吃着美味的零食，突然觉得牙齿好痛。妈妈带他去看牙医，结果发现他的牙齿上住着很多小蛀虫。牙医叔叔使用小钩子、小钻机，帮他把蛀虫都赶跑了，还嘱咐他，少吃甜食，每天都要认真刷牙……”

　　小故事写得妙趣横生，图画画得可爱有趣，小朋友听得聚精会神。

　　“那么小朋友们，你们谁能告诉我，该怎么正确刷牙呢？”常烁笑眯眯地发问，“会的小朋友请举手！”

　　“老师，我知道！”

　　“老师，选我，我会！”

　　“老师，我最喜欢刷牙了，让我说！”

　　这么活跃的课堂气氛，常烁感到万分惊喜，他瞄了一眼旁边的谭修念，对方赞许的目光猛然使自己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