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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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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烁听到外面有人叫他们,心头莫名打了个突。
而此时,谭修念就要过来帮他围衣服,纤细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腰际,好似和水一样,浸透衣服,直抵他的肌肤。
顿时,他感到身体一阵酥麻,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却忽略了脚下的积水,一下就失去了平衡。
谭修念见他要倒了,赶紧双手抱住他的腰,稳住他的上身,而他在趔趄的当口,顺势扳住了对方的双肩,这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等两人为“躲过一劫”而松了口气后,才意识到此刻的动作……太过暧昧。
他们鼻尖对鼻尖地望着彼此,由于距离太近,常烁已经看不清谭修念的脸,只看到对方瞳孔中有个小小的自己。也由于距离太近,对方呼出的温热感完全喷洒在自己脸上,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像根缠绵的丝线,将他紧紧地捆绑住。
“咕噜”一声,他看到谭修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同时双唇也微微翕动。
糟了,他的关注点怎么那么奇怪!
他的头脑因漂浮着奇奇怪怪的小粉红而混乱起来,心湖也像被调皮的孩子不断丢入石子一般,一刻不停地泛起小涟漪。
清凉的风吹了进来,可他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浑身滚烫。腰际被大手轻轻地抱着,手心中的气流飞快窜到全身上下,钻入胸膛,在他心尖尖上随意撩拨,使他产生一种奇怪又邪恶的念头。
蓦地,对方莫名加大了几分手劲儿,常烁的身子因此更贴近了他几分。
常烁抬着头,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突然,门“咯吱”响了一声。是风吹的,但门边却站着一个女生。
“那个……”她神色极为不自然,“门没关,我听到有声音就……”
常烁的脸红如蜜桃,一把推开谭修念,慌乱地解释:“是月娟啊,这水管漏水了,我和……”他瞥了一眼谭修念,又像做了亏心似的,忙不迭地移开,“……谭老师正在修水管呢。”
“我明白!这水管是年头不短了。”庞月娟注意到了水管上的毛巾,但笑容却还是暗藏深意,“那个,我出去找人来修,你们……”她顿了一下,“最好快点换上干衣服,早上天凉,小心感冒。早饭我放办公室了,记得吃。”
她说完,便扭头跑开了。
村子对于来扶贫的医生、老师很周到,各家各户轮流做一日三餐,午饭和晚饭在村委会吃,早饭则由人来送。
今天送早饭的是村长的女儿赵月娟,她先是去了办公室,发现里面没人,就出来找,正好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了。
她算是“全村的希望”,念的心理学专业,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了,正在为参加村官考试准备着。
作为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大学生,普通类型的意外根本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可刚才那个场景,足以让人心里卷起大飓风。
“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她去接的站。
常烁是跟着小部队来的,那么多的人里,他就像中心的月亮,散发着皎洁的光芒。模特的身材、偶像的脸蛋、绅士的举止、精英的能力,很快就在小小的庆港出了圈。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比他更绝的人了,直到昨晚谭修念的到来。
常烁表面看起来严厉、严肃,实则热情开朗,非常细心;谭修念则和他恰恰相反,待人接物和善又体贴,但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这种气质并非桀骜,而是孤独,是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危机感。
庞月娟万分笃定自己的猜测,比做毕设时还笃定的那种。
所以可以想象,两人此时此刻的模样给她那颗纯洁的少女心带来了多么大的冲击。
她决定爬上村头最高的那座山去平复心情,顺便把“故事”添点油、加点醋讲给她写小说的朋友听。
宿舍外。
谭修念已经换好了衣服,在默默等待。
不一会,常烁也换了身新衣,端着个水盆走了出来。水盆里是他换下的湿衣服。
“乐乐,衣服你先放着,等水管修好了,我帮你洗。”他有些殷勤地说。
常烁低着头,不去看他,嘟嘟囔囔:“不用,我又不是小孩,我自己会洗。”
谭修念轻轻点了一下头,他能感受到此刻的气氛别扭,别扭到让他几乎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而就在这时,只见几个男人骑着电动车来了。
“谭老师,常医生,小娟儿让我们来帮你们修水管。”其中一人说。
谭修念礼貌地应道:“谢谢大哥,就在卫生间那里。”他转而对常烁悄声说,“乐乐,一会我陪你一起洗衣服吧。”
常烁耳根子发烫,他羞涩地耸了一下肩,瞄到停在路边的电动车。
“大哥,我能骑一下你的电动车吗?”他走了过去,“我衣服湿了,想去卫生所洗洗,又怕误了开诊时间。”
修理工大哥爽快地说:“当然可以啦,随便用。”
常烁把湿衣服装进塑料袋里,放在车筐上。
跨上电动车时,他还迟疑地瞟了一眼谭修念,对方眸中不加掩饰的失落令他心头一颤。他咬了下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学校。
*
一上午,常烁都有些不在状态,不是给患者开药的名字写错字,就是拿不住工具,“当啷当啷”得往地上掉。尤其在用车针时,按理说他应该对这种“嗡嗡嗡”的声音早就免疫了才对,可今天听来,越发心烦意乱。
中午,江医生叫他一起去村委会吃饭,被他以“晚上没睡好、中午补个觉”为由推辞了。
其实他无半点睡意,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脑海里一遍遍出现今早发生的一切,还有高中的零碎片段。
想得他头沉沉的,脑壳也好像裂开了一般。
这种疼持续到了下午,他几乎是咬着牙完成的工作。晚饭也没吃,就径直回到了住处。
学校已经放学,办公室却没有人,谭修念应该是去村委会了。
常烁浑身发软,瘫倒在床上,滚了几下,钻进被子里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中,他只觉得有只大手正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
他想睁开眼,却发现头更痛了,而且身子也是酸疼酸疼的。意识好像还没从睡梦中拉回来,头脑一片混沌。
他抓住对方的手腕,低声喃喃:“小念……”
“嗯,我在。”谭修念俯下身子,双唇附在他耳边,“乐乐,你发烧了,起来吃药好吗?”
常烁连点头都费劲,更别说坐起来。他的脖子下慢慢伸出一条臂膀,将他轻柔地扶起。他勉强坐起身,可却无力支撑身子挺直,垮垮地靠在谭修念的身上。
谭修念用手小心地打开他的嘴,往里面放入一颗药,然后拿起杯子,对着他的唇缝缓缓注入温开水。
他“咕噜”一声,把药吞咽下去。还觉得口渴,就微微抬起脖子,猛喝了几口,结果呛得咳了几声,嘴角出现些许水渍。
谭修念熟练又怜惜地抽出纸巾帮他擦了擦嘴角,又将他放平,给他盖好被子。
常烁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还做了很多梦。
梦里有现实也有幻觉,有喜悦也有痛苦。
他梦到自己小时候,妈妈给他讲故事、唱歌;也梦到妈妈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停止了呼吸;还梦到有一年清明,他在妈妈的墓碑前撕心裂肺地指责爸爸和春姨……
接着,画面一转,来到了一间卧室内。
这是他的卧室,衣架上挂着校服,桌上摆放着课本。
他,梦到自己高中的时候了。
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立刻迎上去,关切地问:“小念,他们又欺负你了?”
谭修念眸子里好似凝着漆黑的墨,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常烁按着他坐在床上,翻出医药箱,准备帮他上药。
突然,他的双手被对方抓住了。
“乐乐!”
“小念,你放手啊,不然我怎么给你上药?”
“乐乐!”谭修念的呼唤又急又重,“乐乐!”
常烁猛然间不安起来,“小念,你怎么了?”
只见谭修念一下子欺身上来,他猝不及防,完全被对方扑倒在床上。
“小念!”常烁心里紧张又惊恐,可声音里却透出几分兴奋,“你快放开我,你干什么?”
谭修念痴痴地望着他,手上的力气却丝毫不减,像怕他飞走了似的,紧紧地箍着。
“乐乐,对不起!”
这声略带哭腔的道歉让常烁顿时心软了下来。
“乐乐,我妈和华叔的事情,我不该瞒着你。”他的眸光如同万千流星闪过,璀璨又落寞,“他们……绝对没有辜负慧姨。”
常烁的泪水一下子来了,“我……知道。”
“还有我!”
“我也知道。”他下巴抖动着,眼中流出无限柔情,“你是怕耽误我学习,怕我一时间接受不了才……”
“不——你不知道!”谭修念猝然打断他的话,眸子内翻涌着巨浪,“乐乐,其实我一直都……”
常烁只觉得他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常医生?常医生!”
一声声呼唤传来,常烁倏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