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殿》顺风归来

56、晦暗不明梦中局

　　飘渺的浓雾四溢，漫漫的烟雾笼罩，置身其间时即便伸手也瞥不见五指。

　　高挑的男人，一身如皎月般纯洁的白衣，不断挥袖拨开浓雾，只是无论他如何用劲也好，弥漫四周的浓雾怎也不散。

　　男似似乎耐性不多，未几就怒得拔出青剑乱斩向浓雾，本来纯粹的泄愤之举，男人始料不及的是使剑斩向浓雾，竟当真躯散了些许浓雾。

　　眼前竟有一辆马车，马车上鲜明的旗帜惹得男人也不禁慌神。

　　宗师驾着负重的马车，缓慢的前行，棕色的马匹前行不过数步，就被一个灰头土脸的瘦弱少年挡住。

　　宗师当即勒紧马鞭，眉目不善的看向少年。

　　灰面少年不顾一切的跪下，向宗师叩了好几个响头，抬头时额上都是斑斑的血迹。

　　沈碧杨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这丑陋的一幕，厌烦得握紧长剑用力往虚空一挥。顷刻，马车和少年皆消失得无影无踪。

　　琁宗门是一切恶梦的开始，以为是摆脱阴霾成人中龙凤，却未曾料到是牺牲万千，才得以换来成人中之龙的善果。

　　沈碧杨紧攥住长剑，尚未从丑恶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眼前缭绕的烟雾逐渐散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他此生最厌恶的面孔。

　　豆子般大的眼眸迷恋的望向沈碧杨，握剑的手微颤，泄露了主人对面前男子的心魔恐惧。

　　那男子伸出手，想要紧攥住沈碧杨，按耐住想要呕吐的感觉，颤抖的手握住长剑大力朝心魔挥去。

　　本来浑黑的瞳孔竟被杀意沾红了眼睛，曾经的无力克制，被厉鬼弄得几乎奄奄一息，差点就要送进鬼门关。百年后再遇，男人已今非昔比，绝对不会再被昔日厉鬼缠身一事，幻化成心魔与他余生纠缠下去。

　　要毁掉软弱的自己，首先就要斩灭眼前的心魔，厉鬼范僧弥。

　　.

　　风吹落叶，云雾弥漫，沈碧杨朝向虚空发了疯的挥剑，近百招下来，残影才又被云雾掩盖，厉鬼也不知何踪。

　　谪白衣衫的沈碧杨不断喘气，晶莹的汗水自额侧流下，冷情的眼眸杀意依然明显。

　　如果前面的马车，沈碧杨尚能当作是作梦的话，那刚才范僧弥现身的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根本都不是梦，而是以心魔为引的入梦阵，若是不能克服心魔，他就会永远陷入在梦阵中，现实的躯体也会成为一副活死人的躯壳。

　　凌厉的目光看向浓雾下的虚空。不知好歹，胆敢对他施入梦阵，他醒来要是将疑凶抓住了，定必让他比死更难受。

　　沈碧杨暗下决心，再次挥剑斩向浓雾，将干扰视野的雾霾不断驱散。要逃离入梦阵，首先就要击退心间缠绕不息的心魔。

　　他目光暗淡的，疾声在浓雾中呼喊 : “出来啊......混蛋，你给我出来啊......” 最后的心魔是谁，沈碧杨比任何人都清楚，喉间忽然有些许干涩，良久变得沙哑的嗓音才道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腾沐舟......”

　　腾沐舟三个字宛如消散浓雾的兵器，单是呼唤一声，伸手不见五指的烟雾就慢慢地散去。

　　沈碧杨一直以为他是身处在深山的丛林中，未料原来他所站的竟是寸草不生之悬崖，地上都是一片苍白的雪野，冰凉的雪花恰好擦过脸颊。

　　垂下的头似乎感应到什么，愣是抬起头一看，入目的是一山之隔的腾沐舟。

　　他曾以为有关腾沐舟的心魔，不是为护他而死的一幕，就是变成傀儡的腾沐舟赤手空拳将他几乎打死的画面。但他从未曾料过，一直困扰在他心间的是在寒雪下的冬霜绘夜芦，隔着一山之远所瞥看的傀儡腾沐舟。

　　如此孤独的......久违的腾沐舟......

　　不该有一丝感情的傀儡，木纳的看向某处。

　　沈碧杨紧执手中的长剑，心中明白只有毁了梦裹的腾沐舟，他才可安然无恙的走出入梦阵。

　　不过是梦而已......他如是的说服自己。但是很快他的心魔又再一次要将他击溃，因为腾沐舟无神的瞳孔看了他一眼。

　　记忆中，腾沐舟这时是从来不曾看过他一眼的，而因为这一眼，沈碧杨再一次迷失在入梦阵中。

　　双眸被心魔迷惑住，就算明知眼前是万丈深渊的悬崖，他还是不受控制的深陷其中。

　　“碧杨......快醒醒.....” 熟悉的嗓音入耳，一声又一声的侵进入梦阵中，眼前的悬崖、雪野、和腾沐舟皆化成碎片消失，驱散了企图再次笼罩住沈碧杨的浓雾。

　　入梦阵俱毁，他最后在梦中失去了意识。

　　.

　　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伴随着方才在梦中听到的嗓音，终于将昏睡中的沈碧杨唤醒。

　　略有水光的眼眸微睁，一人眼帘的就是粉白雪衣的殷诗语。

　　殷诗语手执一株翠绿的灵神草，刚才倘若没有她以灵神香伴声入梦破坏心魔的话，沈碧杨很可能就会堕进梦中的深崖下，当真变成不死不活的鬼样子。

　　“谢谢......” 受心魔侵神所害，沈碧杨元气大伤，声音变得嘶哑无力。

　　殷诗语将灵神草置在沈碧杨枕边，才温声慢语道 : “幸好碧杨你的亲信发现及时，赶及到民殷殿知会我，不然再迟来一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

　　殷诗语把话搁到这般，就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势是如何险峻。

　　沈碧杨心间早已怒意满溢，但在殷诗语面前还是按捺住怒火，不欲凌厉的眼神吓怕殷诗语，毁掉他多年来在殷诗语面前谦谦君子的模样。

　　于是沈碧杨压住怒火，敛住了眸间不断涌现的杀意，才沉下嗓音道 : “如此险恶，以入梦阵害人的恶徒，我绝不会饶过他。”

　　殷诗语美丽的远山眉微微蹙起，语带犹豫的问道 : “碧杨，你可有头绪？”

　　沈碧杨微微闭目，思索了片刻才又虚弱的道 ：“除非当真有天外来客，不然十二殿上的任何一位星君，也逃离不了施行入梦阵的嫌疑。”

　　天上能施法术，还能如此精能的操控入梦阵的，除了上天的几位星君殿还能有谁。

　　殷诗语也认同的点头，随后又担忧的道 : “那人虽不知道目的为何，但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这段时日你也要多加心眼。”

　　沈碧杨颔首，一副感激的神情看向殷诗语。幸亏他上天之初早已靠上殷诗语这尊靠山，不然他的身体可能在更早的时日被偿玉亏空。

　　殷诗语最后再为沈碧杨施针定神，叮嘱他切记要将灵神草放在身边后，就离开了碧神殿。

　　殷诗语离开后，沈碧杨尝试睡回去，但是每当他一闭目，那双属于腾沐舟的眼眸就会浮现在他思绪，如梦魇般压迫到他睁眼醒来，然后不住的喘气。

　　在沈碧杨尝试调整被扰乱的呼息时，耳畔忽然有一丝怪声传来，只一声响音就很快的就消失了。

　　鋭利的眼神穿过檀木门，疑心极重的沈碧杨勉强撑着疲累的身躯站起来，走过去推开紧闭的檀木门。

　　一室再人烟，只留下了神香四溢的灵神草在玉枕上。灵神草乃通天之圣草，受人气所滋养，离人则会断神香渐凋零。

　　.

　　檀木门后是熟悉的碧神殿，沈碧杨喜静所以厌恶有人声打扰，于是在就寝的碧神别宫中，没有安下任何一位亲信守门。

　　眼前依旧是绿山碧水的境像，碧水小径倚着假山，缓缓的流倘向太白山上的深海水域。

　　朗月悬挂在半空，别宫的一切依然是沈碧杨熟悉的样子，但不知为何自刚才听到怪声后，悬在心上的不安感觉还是迟迟没有散退。

　　忽然乌云蔽月勾住了沈碧杨的眼神，抬头看向变幻莫测的天空，眉心紧绷着不知在动什么念头。随乌云忽然而至的还有白烟浓雾，沈碧杨睁大眼目看向与梦中一致的浓雾，心知不妙于是两指一拢神识幻化成剑，疾风快剑一挥，看似没有作用的一剑，瞬即将厚厚的浓雾驱散于五步之外，迷蒙的视线回复片刻清明。

　　四处无声，浓雾下也没有人影，但沈碧杨久久没有放下戎心，他知道胆敢对他施行人梦阵的人，今天绝对是来到了此处，还企图以同样的浓雾迷惑住他。

　　沈碧杨不屑的笑，刚才梦内他裁在腾沐舟身上，现在再来一次无论对方施展任何本事，他也绝对不会再裁第二次。

　　怪音再次袭来，一声之长消失之际，雾中就有黑影挥剑攻来，警剔的沈碧杨堪堪的接过一击，想要将人看清时，浓雾又将黑影隐去。

　　浓雾就似黑影的助力般，隐去黑影的位置令沈碧杨无法判断方向。黑影似乎是负伤而来，招势虽凌厉的袭来却欠了几分劲道，而每当沈碧杨抓住了弱点使剑强袭时，浓雾都会将骇人的杀意化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沈碧阳不耐烦得如将要崩堤的大坝般，无视遭受入梦阵而变得虚弱的身体，两手一拢聚出圣白的光茫。

　　光团由指腹之上升至半空，散发出微亮的光圈，一层接一层的向外扩散，淡白的光圈所至之处，浓雾渐散，视野变得清明。

　　沈碧杨微眨了眼，重见清明的一刻，黑影就如疾风般朝向他袭来，沈碧杨几乎耗了半身力气，才恰好承到了这倾尽全力的一剑。

　　沈碧杨察觉到空气中传来的杀意，在这如此懦弱的死掉的话，他绝不甘心。

　　绵绵不绝的法力涌人剑间，进一步壮大了银白长剑的法力，银剑灼得长剑颤动不休，握剑的纤手强忍身上的伤去催动法力，但是不果甚至衍生了反噬，注进长剑上的法力回攻向黑影，沈碧杨也看中时机，欲要趁机将银剑刺进黑影的心房。

　　但是他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响，离心房只有一指之近时，浓雾幻化成强大的黑气攻向他。

　　黑气袭来时，就如辗压沈碧杨身体般，整个人无力的跪下，五孔流血，身上皆是红痕瘀血，五脏六腑刺痛得无法承受。

　　沈碧杨受不了的眯起早已泛满血红泪水的眼眸，心下咬牙充满怨恨的想道，不知道操控浓雾与黑气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强大得足以重创贵为上天神殿的他。

　　在黑影走近之际，沈碧杨右手的指腹颤抖的划过腰带，想要偷偷取出传音用的烟花，响彻十二殿召唤援军到来碧神殿。

　　但是沈碧杨之计尚未实现，黑影就握住了他的手， “咔嚓”一声右手的手骨就被彻底粉碎掉。

　　“啊！！！！！” 沈碧杨剧痛得无法忍受地痛呼出声，可是他的呼喊声尚未传到外面，就被笼罩的黑气阻隔开。

　　外面的人是永远都无法听到他的求救声，沈碧杨绝望的想道。

　　黑影半跪在地上，纤纤的玉手看似柔软无力，却活生生将沈碧杨的右手骨捏断。

　　纤手扫过丝白的腰带，在沈碧杨绝望的眼神下，取出那救命用的烟火，将它捏成碎灰随风洒落在地上。

　　黑影垂眸看着手间的碎灰被风吹散，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纤手轻轻的拂开柔滑的黑发，状似不经意的露出了额前的紫印。

　　沈碧杨只一眼就看到了紫印，震惊的望向眼前的黑影，难以置信的喃喃道 : “......梅裳。”

　　妖媚的狐眼抬眸，无甚在意沈碧杨识破了她的身份，紫印下的眼眸凉薄得很，看沈碧杨的眼神就似看向死物一般，令浑身疼痛的沈碧杨越惭惊栗的心县吊在半空，恐惧得无法落下。

　　“你我无仇无怨，为何此般待我？” 眼红得要命的沈碧杨，满怀怨恨的窒呼出声。

　　妖目微眨，红唇向上翘起道 : “因为你该死啊！”

　　梅裳如罗刹般瞥看沈碧杨，一字不错的将耳畔传来的话念出声来。

　　“杀了他。” 嘶哑又骇人的寒音传来，但梅裳一丝恐惧也没有，她知道男人隐在黑气浓雾之间，每一刻也在护她周全。

　　乌俗的黑气扑向沈碧杨，剧裂的痛感传来，眼目俱裂的睹向举剑相向的梅裳。

　　身穿黑白长袍的男人隐在浓雾间，死气沉沉的乌眸瞥看将死的沈碧杨，长久以来阴沉不明的心情，竟有些许能称得上是愉悦的感觉。

　　沈碧杨啊，沈碧杨，从你贪婪的夺走本不该属于你的命格时，你就注定该死。本来是应该更早就弄死你的，没想到那么多人上赶着在你之前去送死。

　　黑溜无神的眼瞳瞥向上空，一个又一个名字掠过他思绪间。

　　江伶、宋襄华、李斐文、陈伏荫、夏侯崇礼......杀了恶心他眼晴的沈碧杨后，再杀掉一个弱小无力，若无司昊临疪佑就会轻易死掉的安长乐......这样就能打破平衡......

　　混浊的思绪被心间猝然而起的恶念扰乱，令到男人察觉不到乌云散去后露出的朗月，和冲破雾阵而来的人，被轻剑一挥斩破了半边的黑色衣袖，露出了全无血色的手腕。

　　男人一时之间没站稳雾阵的阵眼，顷刻间黑气浓雾消失。

　　梅裳察觉到不妥，止住了沾上少许血迹的剑尖，立刻背过头看向男人，想要上前去相助他。

　　“梅裳！” 男人才刚抵去了一招，阴寒的声音就蕴藏怒火的唤住梅裳的名字。

　　关心则乱，梅裳的脚尖尚未踏出一步，没有了黑气钳制的男人按挎住满身剧痛，使尽全力跃地而起，没受伤的手大力捏住了梅裳的咽喉，无法呼吸的梅裳被捏得满面胀红，倏然而生的泪水模糊了妖冶的眼目。

　　今夜的碧神殿，注定是不安宁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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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山之隔的腾沐舟 T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