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骨》万古空

9、姐妹1

　　建康城，古来帝都也，虽早有人警觉天下将变，但却无一人甘愿离开此地。
　　城中热热闹闹的店家很多，也有几处开办小市的地方。虽说是受皇帝听从何丞相之言，放开宵禁，宽松市坊界限的影响。但也有几分风土人情的缘故。
　　一女子捏着红扇，瞧看着两侧店铺。似乎寻到了要找的。掀开帘子入店中询问。
　　小二见有人进来，便忙要迎她。女子玉指微张，把他拦了下来。小二不解，但看她向正算账的掌柜走去，又眉宇不凡，颇为英气。想着听闻掌柜年轻也是好行义江湖。才了然应当是掌柜熟稔的朋友。
　　这女子则是北魏的齐王顾宁。江南一地顾宁素来只是听闻，如今看着宜人水乡，却也是生不出半分欣赏的意思。
　　店家看见顾宁，虽然当年被她派人所救，但最终并未见过顾宁。便误以为是什么不知寻仙楼规矩的小姑娘。正欲让小二赶她出去。
　　顾宁看他神色，心下了然。问：“审大侠，要赶我么？”
　　掌柜心下一颤，他这早年名号如今天下知道的，不过五指之数。并且他一个也惹不起。未曾想如今竟然会在此不过三日两次听着。忙请顾宁上二楼雅间。
　　顾宁看着诚惶诚恐的站在面前的男人。问：“可知籍家下落？”
　　男人思索后答：“大人，籍家可能已经亡灭了。”
　　顾宁眉间微皱一下。问：“为何？”
　　男人整理下思绪，讲起：“这算是一个不长的坊间故事。”
　　建康籍家，虽是医药世家，却听说只有夫妇二人加一个女儿。自侯景之乱以后，南方便瘟疫常有。所谓大战必有大疫，北魏的卫烁卫丞相第一次饮马长江时，南方每五人出两人从军，强行征兵，而最后获得大败的结果。导致单单建康城中，自东吴以来，本再未出现过的大疫，那时一夜间，便十万人死于家中，街道，甚至荒郊。
　　顾宁打断问：“为何史书不见，甚至北人闻所未闻？”
　　男人答：“曾经北魏拓跋珪令他的官员崔浩依史著史。崔浩照做，最终被皇帝所刹。他的认真著史，最终换来只是贵族说他祸乱民心，百姓也骂他著史不明。我想大概那时，便如此了吧。”
　　顾宁点点头，并不否认他的猜测。
　　籍家出于避世心理，夜里便施医救治，白日则不管不问。如此小心，却也不想有朝一夜，竟然还是救了一个救不得的。籍家女儿爱上了那个她救的男子，此人则是当今圣上的父亲，那籍家父母为了自家姑娘的幸福，便入仕陈国，尽心尽力的治疗瘟疫，未曾想最终在瘟疫结束后，一夜大火，籍家人尸骨不寻。那可怜的籍妃，被赐白绫而终。
　　她的两个孩子，均是女儿，当时才刚刚出生半个月，尚在襁褓之中。听闻后来幼时的妹妹救过当今圣上，当时的储君。加上皇帝此后再无子嗣，便也最终没有刹了她们。
　　大概稷下之战前昔不久，太子殿下不知为何突然上书求为姐妹中的姐姐赐婚。陛下虽然不许，但由于为了联姻对抗卫丞相。最终将姐姐嫁给了齐国的一个无可能争权的殿下。
　　稷下之战，史称听闻大败消息的陛下，吐血而死。但宫中一直秘传出是妹妹刹了他，因为那事以后，姐姐出嫁，妹妹下落不明。
　　顾宁静静听着，想不到这个曾欲以毒行刺卫姑姑的籍家竟有如此秘闻。
　　顾宁思索片刻，说：“籍家的姐姐应该就是现在的齐国君王的王后。而且籍家应该还有一个人，加上活着的姐妹，他们籍家现在按理来说应该有三个人。”
　　掌柜看着这女子，心下震惊不已，不解问：“大人为何知道籍家夫妇还有个儿子？又为何知道妹妹还活着？”
　　顾宁本来没时间给他分析，但是眼下也只好处理这些线索，才能找到破局的办法。说：“散布这消息的，应该是籍家人。”
　　掌柜行走江湖多年，加上北魏安排他进行构建情报网，对自己的情报网他还是很有把握的。况且这女子猜的与他现在已经知道的真相，是有些出入的，只是她给的假设太接近了。令他好奇，点头默认听她继续分析。
　　顾宁说：“毕竟皇室的秘闻，可不是想听就听得到的，各家都有自己的底线。此人一定有当今陈国皇帝不能动手的理由，不然不敢散布此故事，并且还得知情这些事，想来也只有籍家这三人可以让皇室不得理会此事。再者籍妃之死，姐妹出生不过你说的半个月，皇帝会让她们以后有机会从宫中听到吗？”
　　掌柜似乎明白了，回答：“当年籍家夫妇的确还有个儿子，她们的舅舅。后来籍家夫妇被皇帝聘天下阁斩草除根，他们的儿子却不知如何活了下来，并且回到了建康。密谋了很久，最终却被刹了。”
　　顾宁理清了所有思绪，说：“被妹妹刹了？如若他被刹了，那皇帝也应该是妹妹刹的。”
　　掌柜惊异的看着顾宁，极具震惊。顾宁最是讨厌这种处事毫不沉稳的人，这种人是做不了大事。
　　掌柜吞了口唾沫，一字一顿的说：“的确，她杀了所有人。”
　　顾宁虽然如今理清了思路，但还有两个疑问，问他：“她是怎么知道这前尘往事的，相必不是通过她的舅舅，而是早有预谋，不然一个小姑娘，心思再细腻，也做不到突然布局，还能完美的安然离去。而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若真如你所言的话，除了皇帝，除了舅舅，还散步流言危害自己。除非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复仇。或者说，她可能并不是为了复仇。只是为了复仇，她完全没必要如此做。”
　　掌柜的摇头，答：“这个我也不知道。”
　　顾宁摆摆手，让他退下，自己需要准备一下离开陈国。如今常乐之毒，恐怕留不了多少时间给她。但看着掌柜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等她开口。
　　掌柜便从身后衣柜暗间抽出一封信来，递给顾宁。说：“这是前几日有人说给一个能猜出籍家故事姑娘的一封信，现在想来应该是给您的。”
　　顾宁便接过信，将其打开。
　　信上写着：“齐王大人？您好呀。想不到您为了妻子还真敢来陈国。不过我们籍家的事，您其实不需要管。现在只需要您去趟齐国，我便会去救惹人心疼的小郡主。”
　　顾宁问：“可知那人是谁？”
　　掌柜摇摇头，答：“是个孩子给的，这信大概是托信。给钱让中介，借孩子之手替自己送到要送的人手里，南方已有一段时间这种方式送信了。”
　　顾宁站在窗边，实在看不见北方。叹口浊气说：“劳烦替我备匹马。”
　　掌柜回：“是，大人。”
　　在顾宁离开后，小二有些好奇问掌柜：“大哥，那位是？”
　　掌柜说：“我说来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某位大人物。你呀，要日后少些好奇，要知道，在这人世，最难得糊涂。”
　　小二不解的应和点了点头，此时寻仙楼，二楼雅间一女子饮了一杯酒。看着顾宁离开，勾唇一笑。